他想她,疯了一样地想她。
    她消失的时间越长,他想得胸口越疼。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也可能让伤痛越发深入骨髓,再难忘掉。
    每一次闭上眼睛,鼻息间似乎还残存着她的气息,再睁眼,却再也不见。
    他走过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呼吸着她曾呼吸过的空气,却再没找到那个人。
    他怕,怕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叫“路渺”的女孩。
    她消失得干净得就像从不曾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在辗转难眠的每一个夜晚,乔泽几乎要以为,她只不过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梦想了,她自然也就不在了。
    可是家里还有她留下的衣服,她的行李,她的书都还原封不动地留在家里,整整齐齐,一如她当初离开时的样子。
    她没再回来过,也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的信,已经是在告别,她需要解脱。
    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她的无助、她的痛苦她的自责她的绝望他都没能好好感知。
    路小成吸/毒也好,徐迦沿贩/毒也罢,甚至是对每一个在缉捕霍总时牺牲的同事,以及被霍总毒/品残害过的人,比如周珉珉,比如周珉珉母亲陈一雯,甚至是她体内的另一个路渺,她对每一个人愧疚,将所有因果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很多时候,乔泽总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没睡着,或者如果他能更细心一些,在发现她的不对劲时给她多一些开导,她会不会好一些?
    他早该察觉到她的痛苦无助的,他早该想到,她的承受力已经到了阈值,她已经被压垮了,再不能像过去的无数次,靠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
    她那么需要他,那么需要一个人,带她走出泥沼。
    可是他却没能及时将手伸向她。
    悔痛就像毒液,在这十多个日子里,一点一点地侵入骨髓,流走在四肢百骸,让他彻夜难眠。每一次想起她,胸口疼得像是被撕裂。
    他救不了她,他没能救得了她。
    这一路走来,他救过很多人,也救赎过很多人,惟独她,他没能将她救回。
    她和周珉珉一样,不吸.毒,却同是间接被毒.品毁掉的人。
    她们最爱的家人,在被毒/品毁掉的同时,也毁掉了她们。
    在寻找路渺的这十多天里,乔泽去看过几次周珉珉。
    对于这个与她命运相似的小姑娘,他以为她会心生出几分不舍,走之前,她至少会先来看一看她,但没有,她没来过。
    小姑娘情况比路渺严重得多,她年纪小,又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治疗效果并不乐观,人变得时而沉默自闭,时而疯癫尖锐,自陈一梓也被捕后,如今只剩她年迈的外婆在照顾她。
    乔泽下午刚从她那里回来,两个女儿相继出事,老人家一下子也苍老了许多,也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想到下午时的周珉珉,想到陈一梓母亲,想到路渺,胸口的闷疼在一点点地加重。
    这半个多月来,他几乎没合过眼。
    时间越长,找到路渺的希望也越渺茫。
    从路况监控里,她那天早上天微亮便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在灰蒙蒙的街头,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一路走,最后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
    他调取了那辆公交车监控,监控里她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一直到终点站才下了车在,之后便彻底没了音讯。
    那趟公交车终点站在偏远郊区,近乡下和高速路口下客区。
    乔泽找附近居民都打听了个遍,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来往车辆。
    他尝试着联系那天经过的每一个车主,想从他们身上找出些许路渺的线索。
    尽管希望渺茫,他却不能不做。
    哪怕只剩下一线希望,他也不敢放弃,不能放弃。
    额头因为缺觉一抽一抽地发疼,乔泽闭了闭眼睛,伸手拧着眉心。
    另一只垂下的手掌里传来微痒的舔舐感,路宝正在安静地舔他手。
    自从路渺不在,连路宝也变安静了许多。
    乔泽睁眼看它,它正耷拉着脑海眼巴巴看他。
    它的眼神里,他都看到了自己的可怜。
    乔泽摸了摸它的脑袋,逗弄它的心情早已随着路渺的离开而消失。
    工作区那头,沈桥正在帮忙联系其他过路司机,试图打听路渺的行踪。
    这些天以来,沈桥带着他那几个兄弟,几乎是日夜无休地帮他找人。
    乔时和沈遇也在这时带了盒饭过来。
    她叫了他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心疼,又有些欲言又止。
    乔泽一向不习惯被人以这种眼神看,他收回手。
    “怎么了?”他问,嗓音虽沙哑,却是依旧冷静的。
    乔时看着他却有些难过。
    她知道他不好受。
    路渺离开的那天早上,他的沉稳,他的冷静,全消失在他急乱的脚步里。
    她看着他慌乱地逮着路人,一个一个地询问,一遍一遍地拨着路渺电话,一层楼一层楼地叫她名字,那样的急切,恐慌,那是她从没见过的乔泽。
    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一向是高大沉稳,处变不惊的。
    他的名字,似乎就代表着安全感。有他在的地方,不管外面是怎样的风风雨雨,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总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十多年的卧底生涯,她以为,他早已被磨砺得刀枪不入。
    她没想到,他也是有软肋的。
    路渺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软肋。
    她不知道路渺怎么就舍得离开,她怎么就舍得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怎么不说话?”微拧的声线将乔时神思唤回。
    她抿了抿嘴:“没事啊。”
    将带过来的盒饭搁桌上:“炖了些汤,顺路给你们送过来。”
    沈遇也在乔泽旁边座位坐了下来。
    “先去睡会儿吧。”沈遇出声道,“老六这边我帮忙盯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沈桥正给刚联系上的一个司机打电话,刚加了微信发路渺照片打听情况,在等回复的当儿扭头看乔泽:“乔哥,先去睡会儿吧。这有我们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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