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的话,沈棹外表的确极其出众,尤其是穿军装站立的时候,简直是英气逼人。潜移默化间,他早就牢牢记住了沈棹行走的姿势,甚至下意识模仿过几回。现下就算视野不如过去清晰,也能一眼认出对方。
    心跳正在加快,脑子越来越混乱,喉咙像被紧紧掐住,他立在原地,想转身就走,却挪不动步子。
    肖衢看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
    “来。”
    因为这一声,沈棹也回过头,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他看到了沈棹的脸,即便有些模糊,仍然可以辨出当年的清隽。
    沈棹似乎在冲他笑,说了一句“你好”。
    他耳鸣了,每一处关节都隐隐作痛,嘲笑他像一个小丑。
    这具皮囊已经近乎完美,他曾经以为肖衢与沈棹因故分道扬镳,自己有了成顷的身体与容貌,吸引肖衢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现在,肖衢真正喜欢的人回来了。
    和沈棹一比,自己就是个没有模仿到精髓的山寨货。
    肖衢还朝他招手,为什么?与沈棹作对比吗?
    “成顷。”肖衢叫了他的名字,“过来。”
    他不想过去,不想看到沈棹,那无异于当面羞辱。当年他又黑又糙,脾气也不好,对谁都臭着一张脸,当然比不过沈棹,如今终于变得白皙漂亮,温顺听话,却还是比不过沈棹!
    沈棹低声与肖衢说了几句什么,他听不清楚,手心已经出了汗,光滑的扶栏被抓出一片湿痕。
    须臾,肖衢竟然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想跑,腿脚却不听使唤,像个傻子一般杵在楼梯上,看着肖衢不断靠近。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肖衢碰了碰他的额头,眉间微蹙着。
    熟悉的气息令他稍稍安下心来,他放开抓着扶栏的手,轻轻攥住肖衢的衣角,低头道:“肖先生。”
    “过来。”肖衢握住他的手腕,原谅了他刚才的任性与失礼,“陪我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是和沈棹一起吗?
    他近乎本能地想逃跑,肖衢却牵得用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灵魂随时随地可能消逝无踪,他不想再反抗肖衢,木然地顺着楼梯走到一楼,站在沈棹跟前。
    现在看沈棹,已经得仰视了。
    当年他觉得沈棹矮,与沈棹打照面时,时常痞气地睨着眼。如今换了成顷的身体,才明白沈棹并不矮。
    沈棹没穿军装,但即便只穿着便装,看上去也有军人的气质。
    他抬起眼,警惕地打量沈棹。沈棹向他伸出手,笑道:“你就是成顷吗?我叫沈棹,桂棹兰桨的‘棹’,是肖衢的朋友。”
    沈棹声音轻快,带着笑意,但再好听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成了沉闷的重低音。
    他手心全是汗,不便与沈棹握手,但那样很不礼貌,会惹肖衢生气。盯着沈棹伸过来的手,他着急地在裤子上擦汗,额头上的汗却顺着脸庞滑落。
    这副模样一定蠢极了,没有任何风度可言。
    沈棹收回手,温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局促地点头,又摇头,恨不得马上离开。
    30岁的沈棹比当年他最后一次见到时更加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的温和与气场大约是军营与岁月一同赋予的。而他缺失了八年,死前与醒来后都是22岁的小年轻。若说22岁的盛羽还能凭功勋、身体素质与沈棹一较高下,22岁的成顷对上沈棹,则是惨淡的一败涂地。
    额头被熟悉的手掌捂住,是肖衢。
    他半闭上眼,忐忑地道歉。
    “成顷前阵子生过一场病,状态不好。”肖衢对沈棹说:“我先带他回房间。”
    他如蒙大赦,一双眼睛湿润地望着肖衢。
    一切安顿好,肖衢回到一楼。
    沈棹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你终于有一点走出来的迹象了。”
    肖衢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苦笑,“你两年没回来了,我说约大家聚一聚,你偏要跑来这里,就是想看成顷?”
    “顺道看看你。”沈棹说:“前阵子你们聚会,我那边正在准备实战演习,回不来。前几天刚回来,听说你带了个年轻人回家,就想来看看。”
    肖衢没什么表情,拨弄着茶具。
    “盛羽走了八年了,你……”沈棹顿了顿,“如果你能慢慢走出来,我、秦黎,还有其他兄弟,都会为你感到高兴。”
    “他……”肖衢倒掉茶叶,欲言又止。
    “嗯?什么?”
    “你觉不觉得成顷有一点像盛羽?”
    沈棹一怔,目光凝重。
    “不像吗?”肖衢问。
    “你……”沈棹说:“你是因为觉得成顷像盛羽,才将他留在身边?”
    肖衢漫无目的地看着空气里的一点,“我有种错觉——和他在一起时,像盛羽就在我身边。”
    沈棹摇头,“你也明白,那是错觉。”
    肖衢闭上眼。
    “我是局外人,与成顷只相处了刚才短短几分钟,说实话,看不出什么相似。”沈棹拍了拍肖衢的膝盖,关切地问:“肖衢,我认识几位很出色的心理医生,都是军方的人,需要的话……”
    “不用。我没事。”肖衢打断,“不说这个了。你难得回来一次,下次回来不知猴年马月,还是聊聊你的事吧。秦黎上次跟我说,你调野战部队这件事是主动打的申请?”
    “嗯。机关单位待腻了,趁还跑得动跳得动,去见见世面。”
    “一个个都想往野战部队跑。”肖衢叹息,“注意安全。”
    “我去的不是特种部队,和盛羽不一样,不用担心。”说完这话,沈棹停了片刻,眼神迟疑,最后还是开了口,“肖衢,我们都很担心你。”
    肖衢一笑,“没什么,过了挺久了,最艰难的日子都过了。我前几天还在想,有轮回的话,盛羽现在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沉默带来漫长的安静,过了许久,沈棹才说:“成顷那孩子看着单纯,你既然中意他,说明他的确有吸引你的地方,不如就试着好好和他过吧。盛羽已经走了,你再怎么想念他,他也回不来了。肖衢,往后的人生还长,你得学着放下,珍惜眼前人。”
    肖衢支起右手,拳头抵在眉心。
    沈棹趁热打铁似的继续道:“你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追悔。当年你那么喜欢盛羽,却偏要瞒着他,瞒着我们所有人,只告诉秦黎那愣子。院里老传‘你喜欢我’的流言,我自己都信了。如果你那时候就跟盛羽告白,你们……”
    沈棹知道这话等同于拿着刀往肖衢心口扎,但他还是得说,“肖衢,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如果盛羽在天有灵,他舍得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离开的人回不来了,你等不到他。那个小孩儿,成……对,成顷。他一看就爱你爱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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