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重新做过。
    叶绪甯拉开一把椅子坐上去,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抬眼看邢升屿:“别浪费了。”
    邢升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吃面,这到底是因为谁啊?本来做一碗面不用多长时间,大排晚饭时叶绪甯就做好了,煮好面放上去就行了,结果上楼就见叶绪甯情绪不对。
    走到书房门口,远远就看到叶绪甯神色异常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打开的yy聊天框,能让叶绪甯有这么大心情起伏的人,大概只有严煦致了,这家伙果然按捺不住了吗?
    邢升屿没有打扰叶绪甯,静静地靠在一边等着叶绪甯自己平复心情,这份感情在叶绪甯心头压抑了十几年,是时候得到释放了,能够重生是奇迹,同时也背负着两家人的命运。
    这种心情只有叶绪甯自己能够体会,他作为旁观者不能干涉,只能靠叶绪甯自己想透彻,邢升屿心中暗叹,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有一个,跟两对父母坦诚身份,做两家人的孩子。
    吃完一碗大排面,叶绪甯有点撑了,轻轻揉了揉肚子,靠在椅背上消化一下,想了想道:“我哥说明天的飞机,希望能见我一面,我们都在彼此试探,又彼此心知肚明。”
    “他想当面跟你谈吧。”邢升屿毫不意外,迟早要面对的事情,见面了彼此就安心了。
    “从前我觉得命运对我很不公平,我什么都不渴求,只求家人多看我一眼,最后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醒来,代替那个人享受到了父母的疼爱。”
    叶绪甯笑了笑,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又觉得是命运给我的补偿,现在我更相信命运对我其实是公平的,就算我以叶绪甯的身份活着,至少还能给家人和我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不必背负悔恨的枷锁,对,我哥是这么说的,悔恨。”
    邢升屿直直地注视着他,叶绪甯的表情带着笑意,夹杂着心酸,安慰道:“你能想通就行,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跟他们重新来过,我相信此时他们也是如此庆幸着。”
    “嗯,我哥刚才也这么说,他说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每天陪着他弟弟。”
    咳咳,邢升屿莫名觉得脚板很疼,这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严煦致要是以后真每天陪着叶绪甯,那他怎么办?他绝对相信这家伙能说到做到,严煦致就是这种人,再加上想要补偿孩子的严家父母,以及疼爱叶绪甯的叶家父母,他还有机会吗?
    邢升屿心感懊恼地摸摸鼻子,总觉得和叶绪甯在一起的道路上长满了荆棘,其中最大棵就是严煦致,从前弟弟生活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不用每天陪伴,弟弟也是安安静静地待着。
    哪料到一次回国度假就丢了性命,这家伙这几个月来悔恨得只差没一刀了断了自己,下去陪伴弟弟,严煦宁的孤独是他们造成的,除了衣食无忧就只剩下自生自灭,毫无亲情的关怀,豪门典型的悲剧。
    不过严煦致果然是受到上帝眷顾的家伙,绝望的尽头还能看到奇迹,邢升屿默默唉声叹息片刻,定定地注视着在厨房里洗碗的叶绪甯,摸着下巴思考着怎么对付严煦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回忆悔恨交织
    叶绪甯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握着手机发消息,面前摆着一杯芒果冰砂,有一口没一口的挖着吃,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笑意,显然心情非常好,对坐的唐棠和江淼淼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喂,女神,你表哥该不会谈恋爱了吧?瞧他那一脸春风得意,笑得快结出糖精来了,话说他最近不是跟邢升屿那老流氓住一起么,老流氓该不会下手了吧?”
    江淼淼凑到唐棠耳边小声嘀咕,不忘随时注视着专心发消息的叶绪甯,随即摆出一副沉思状:“老早就觉得那家伙对小绪有意思,你以前不是说他喜欢小绪这种类型的么?”
    “去!”唐棠一把推开支过来的脑袋,颇具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叶绪甯几眼,总觉得叶绪甯心里藏着秘密,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见得是为了升屿。”
    “那是为了哪位美女?你家表哥不是喜欢男人吗?”江淼淼惊讶地睁大眼睛。
    唐棠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扫视了一眼江淼淼:“你哪里得出的奇葩结论?升屿哥喜欢男人不假,但是我家小绪可从没表现出喜欢男人的一面,别胡乱猜测,升屿哥只是帮忙照顾小绪,他和小绪年龄相差悬殊,绝不会那么不理智地对小绪下手。”
    “不见得吧……”江淼淼自言自语地嘀嘀咕咕,他还是觉得邢升屿在追求叶绪甯,而且上次在银婚派对上,他可是试探过邢升屿,那老流氓明明没有反驳,还承认了的样子。
    “那邢升屿出柜没啊?他家脾气暴躁的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会不会挥起皮鞭抽死丫的老流氓?这个圈子里一大帮子老顽固,传出去不是丢尽了老头子的颜面?”
    “噗,你觉得像升屿哥这样的脾气,会藏藏掩掩吗?就算不会出去大肆宣扬,至少也不会欺骗家人,早八百年前就出柜了,邢伯父不但没有抽打他,还觉得自己儿子敢作敢当。”
    “该不会气糊涂了吧?”江淼淼难以置信。
    邢升屿家的老头子是出了名的暴躁脾气,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居然能容忍邢升屿喜欢男人,这倒是稀奇了,江淼淼撇撇嘴:“绝壁是气急了,导致脑回路异于常人。”
    唐棠耸耸肩不置可否,单手横在桌子上,另一手握着小勺子吃冰砂。
    一边的叶绪甯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论,嘴角抽搐,一开始还小声咬耳朵,来回两句后就开始正大光明的讨论,无语地望着又开始继续讨论的两人,轻轻“咳”了一声。
    对面两人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转头又对视一眼,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叶绪甯将手机放到一边,邢升屿已经出柜了,这一点倒是让他大吃一惊,他从前听唐棠说过邢升屿的性向,平时也没见邢升屿和人交往。
    不过仔细一想,确实符合邢升屿的性格,邢升屿不见得是个愿意任人摆布的人,像邢升屿和严煦致这样的人,骨子里还是以自我为中心多一点,信仰自由自在,而不是为事业和家族牺牲自我。
    邢伯父的态度反倒让他十分震惊,他和江淼淼的想法一样,以为邢升屿出柜,家里绝对会闹得鸡飞狗跳,有头有脸的人最注重形象和颜面,这种事情在老一辈眼里简直大逆不道。
    叶绪甯这几天住在邢升屿家里,听邢升屿讲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这家伙小时候活脱脱一个捣蛋王,和从小就面瘫的严煦致截然相反,所以从小就是这副黑社会头目的腔调。
    “小绪,你这两天都在跟谁聊天呢?整天捧着个手机,姨妈都偷偷问过我好几次了,还以为你找女朋友了呢。”唐棠见叶绪甯总算放下了手机,托着腮在发呆,好奇地问道。
    “前天宁静致远加了我的yy好友,这几天跟他聊了聊,还蛮投缘。”叶绪甯笑笑,并不打算隐瞒唐棠,但也没打算告诉唐棠宁静致远的身份,等和严煦致见了面再做决定。
    想象和接受完全是两码事,这一点叶绪甯已经尝试过了,就像一开始心里已经做好了面对严煦致的打算,真当要见面时,心头的感慨无以复加。
    他希望给唐棠和叶父叶母一个缓和的时间,起码要等他见到严煦致,知道严煦致心里的想法,再回头和叶父叶母坦诚身份,让双方心里都有一个底,才能面对面坐下来商量。
    “那个土豪来找你了?”唐棠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对方是什么人啊?”
    “我也没有多问,应该年纪不小了,常年居住在国外,才刚刚加为好友,聊得也不是很多,不过他在水墨画方面挺有见解,聊得最多的也就这些兴趣爱好。”叶绪甯大致解释道。
    “听上去很有涵养的一个人。”唐棠点点头,对这个宁静致远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尽管对方土豪了一点,不过网络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出现一个大手笔也不是奇怪之事。
    叶绪甯隐瞒了要和严煦致见面的事,严煦致昨天就到了,只是手头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这会过来洽谈还带了公司里其他负责人过来,跟他约定见面的时间是明天晚上。
    叶绪甯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以重活一世另一个人的身份,和上辈子的哥哥见面,光想想就心情复杂,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再坐15分钟,我们该回学校上课了。”
    “这么快?今天下午四节课呢。”唐棠有气无力地双手托腮,随即右手拨弄着吸管,“对了,我和升屿手头上还有一部剧,策划让我问问你,还愿意接ed吗?和升屿合唱。”
    叶绪甯微微一愣,大概就是邢升屿最近在录干音的那部剧了,他倒是没想过要接ed,邢升屿也没有提起过,除了偶尔去林籁泉韵排麦,他最近也没多余的精力放在二次元。
    “你可以回去和升屿商量一下。”唐棠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这次的staff成员在网配圈口碑非常好,你可以回去看看剧本,主角受的气质其实跟你蛮符合,所以才邀请你唱ed。”
    叶绪甯对看过剧本,没有特意研究过人物的性格,只是关注了邢升屿的部分,听说这次和邢升屿搭档的受音cv,仍然是网配圈鼎鼎大名的受音大神似昔。
    大神cv能够通过声音演绎不同性格的角色,似昔在网配圈的地位并不比邢升屿和唐棠低,他曾经听过不少大神cv在一部剧里是强势霸气的攻音,换一部剧竟然变成了温软受音,让人佩服。
    不知道邢升屿能不能伪出一个软绵绵的受音?叶绪甯竟然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下,恶寒!
    还是赶紧上课去吧,今晚邢升屿要和几位重要客户见面,让他晚上去唐棠家吃饭,不用猜肯定是严煦致和他带来的人,无论如何,谈判公事是首要任务,严煦致不会感情用事。
    结束了几个小时的会议,邢升屿坐在位置上并未起身,端起茶杯喝着茶,抬眼注视着严煦致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听着秘书跟他报告事情,身边围着几名负责人,很快秘书和负责人先行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严煦致两个人,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带上了会议室的门,气氛显得比刚才更为冷冽,邢升屿抬了抬下巴,示意严煦致过来坐,对方也没有迟疑,就近拉开了一把椅子。
    “你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过来?打算把他带回法国?”邢升屿开门见山地问,跟严煦致这样的人不用拐弯抹角,双方都心知肚明,藏着掩着互相猜忌试探毫无意义,浪费时间。
    “他是我弟弟。”严煦致语气强势坚定,面无表情地扫视了邢升屿一眼。
    “喔?”邢升屿笑笑,完全不在乎严煦致那冰冷的态度,反正这张面瘫脸他都看了十几年了,永远这副死倔死倔没得商量的脾气,“你觉得小绪会跟你走?”
    见严煦致沉默,邢升屿不予理会他的态度,接着说道:“还是这么不懂得尊重人。”
    严煦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夹着懊恼,所以说邢升屿很讨厌他的同时,他同样不想面对这个人,外人总是一副惧怕他的样子,惟独邢升屿一眼就能看穿他,一箭射中他的要害。
    邢升屿摇摇头继续喝茶,这家伙要是一辈子改不了这臭脾气,和叶绪甯之间的隔阂永远别想解开,这家人总是喜欢专制地替别人做决定,要么不闻不问,要么直接甩下结果。
    叶绪甯如果生在普通家庭,那他就是个耀眼夺目的孩子,为人谦和,成绩优异,在水墨画方面颇有造诣,获奖无数,业余还能唱唱歌跳个舞,绝对能让做父母的骄傲不已,成为别人家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可是叶绪甯偏偏身在豪门,父母的忽视,哥哥的耀眼,这无疑就是告诉外界,严家二少爷没有继承权,严煦宁在承受来自家族的冷情时,还要承受外界带来的闲言闲语冷嘲热讽,以及自己给自己的压力。
    豪门世家的眼里,拥有继承权等于拥有了一切,邢升屿比谁都清楚豪门的悲哀,老一辈顽固势利,一个毫无商业头脑只会画画的二少爷,在他们眼里就是玩物丧志的废物。
    为了名誉、金钱、地位和利益,可以丢弃所有的感情,牺牲自我只求达到目的,严煦宁就是那个牺牲品,从出生开始,除了拥有一个身份外,他什么都没有。
    邢升屿没有告诉叶绪甯的是,他懂严家人的做法。
    严煦宁的出生本身不被期待,长辈为了避免日后发生兄弟相争,索性选择放弃严煦宁,让他从出生就毫无竞争力,等严煦致长大成人,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族事业。
    真是自私得令人发指的行为,却又不得不承认,在豪门世家其实很正常,一些豪门世家从本家到旁系子女众多,其中还不包括在外头的私生子女,为了争夺家产可谓不惜一切代价。
    邢升屿心中叹息,虽然是一场悲剧,上天却给了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现在过得很好,比从前活得开心自在,小绪对现在的父母充满感恩,我希望你这次能尊重他一次。”
    一直陷入沉思的严煦致,这才抬眼看着邢升屿,邢升屿那张经常带笑的脸,此时的神色却是认真而不容拒绝,微微皱紧了眉头,隐隐觉得邢升屿对叶绪甯的关心有点过度了。
    “小煦他……跟你说了什么?”严煦致问出口时,明显地察觉到心脏部位阵阵刺痛。
    “你觉得呢?”邢升屿嘴角的笑意带着嘲讽,并不是他想打击严煦致,而是替叶绪甯所遭受的待遇感到心疼,出口的语气中自然带了点怒气,没能很好的压制情绪。
    严煦致的神色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中渐渐浮现出疲倦和悲伤。
    从得知严煦宁出事的那天起,他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上眼睛就是严煦宁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浑身伤口,冰冷的躯体。
    他几度怀疑自己快疯了,更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每天住在严煦宁留下的别墅里,唯有看着严煦宁曾经住过的地方,他才能稳下心神。
    直到半个月前,他打开了严煦宁的电脑,无意中进入了浏览器收藏夹里的微博,他本想看看严煦宁活着时的生活,没想到竟然见到了严煦宁关注的那名叫“糖心”的人发的水墨画照片。
    严煦致已经不记得他当时的反应,只知道他的心脏跳动得厉害,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接着是像个疯子一样在空旷的别墅里大笑,最后靠着墙低垂着头,无声地哭泣。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究竟维持了多久,等到清醒过来,脸上已经干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严煦致这才冷静下来,不管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自己真的疯了,他找人调查了“白绪”这个人。
    拿到调查报告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肯定――严煦宁还活着,以另一个身份活在人世。
    那一瞬间,严煦致是冲动的,恨不得立刻飞到严煦宁身边,只是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悲痛。
    严煦宁明明活着,为什么没有来见他们?是对他们绝望了吗?所以宁愿抛弃从前的身份,只为别人而活着?
    严煦致只觉得心脏疼得窒息,从严煦宁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他们全家背上了悔恨的枷锁,他连憎恨自己憎恨父母的资格都没有,惟独只有悔恨,他们对严煦宁的忽视太残忍。
    过去的二十年,他们只要多跟他说几句话,多去看他一眼,说不定严煦宁重生后还会愿意见他们,可是他们没有,庞大的家族事业压得他喘不过起来,父母常年在外,而他亦是如此。
    每次匆匆回来看望严煦宁一眼,还来不及说上几句话,他又被其他事务绊住,不得不离开,严煦致每每见到严煦宁眼中的渴望,心里就会发誓,下次一定多陪陪他,却从未兑现。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心底的在乎,严煦宁的作品他视如珍宝,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严煦宁从始至终没有怨恨过他们,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可是越是如此,严煦致心底的愧疚就越深,他想对严煦宁更好,可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严煦宁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唯一渴望的只有来自亲人的关怀和感情,而他们却没能好好给予。
    终究是他们来不及补偿,严煦宁带着遗憾彻底离开了他们。
    那一刻,他们仿佛感受到了世界的崩溃,看着毫无生气的冰冷躯体,他们才发现对严煦宁有多么忽略,不知不觉严煦宁都20岁了,这20年里,他们的生命里只有事业,不曾好好陪过他关心过他。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这一辈子,他绝对不会再犯上一辈子的错误。
    ☆、第33章 :搬石头砸了脚
    叶绪甯上完下午的两节选修课,跟江淼淼说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教室,幸好唐棠今天下午满课,不然还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去见严煦致,严煦致这会儿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越接近校门口,叶绪甯的脚步就渐渐放慢,心跳得很快,情绪也显得特别激动。
    叶绪甯努力平复着心情,站在校门口的广场上环顾四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严煦致就发消息过来跟他说,已经在校门口等他了。
    叶绪甯刚想打个电话问问严煦致,一辆熟悉的车子映入眼帘,这不是邢升屿经常开的车吗?满眼疑惑,他今天早上跟邢升屿说过,下课后不回去吃饭了,要去跟严煦致见一面。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车窗缓缓降下,车内坐着的是那张恍如隔世的熟悉脸庞。
    叶绪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与车里的人对视着,想往前走一步,双脚却像在地上扎了根,迈不动一步,那张脸依旧毫无表情,眼神却逐渐变得温柔,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浓烈感情。
    直到严煦致下车走到他面前,站在与他不到一米的距离,定定地注视着他。
    叶绪甯抬头望着严煦致那张熟悉的脸庞,对方的眼眶显得很深邃,像似许久没有充足的睡眠,眉宇间的倦意也十分明显,比起从前瘦了,只是依旧难掩浑身令人动容的气势。
    两人对视许久,严煦致缓缓抬起手,轻轻摸过他的脸,似有若无,很快又缩了回去,视线却从未自他身上离开。
    让叶绪甯有种会被深深刻入心底的错觉,那是独属于亲情的羁绊,可惜直到重活一世他才感受到这份羁绊,压下奔涌而出的心酸,嘴角扯开一抹笑意,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叶绪甯。”
    严煦致微微一愣,伸手握住眼前的手,嘴角弯了弯,沉声道:“你好,严煦致。”
    叶绪甯缩回手,微微低着头轻笑着。
    严煦致还是老样子,一张面瘫脸还总是摆出一副“我在笑”的神色,小时候他经常扯着严煦致的脸往旁边拉起一个弧度,想看看严煦致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却总是不能如愿。
    他们的父亲就是典型的面瘫脸,严煦致遗传了这一点,打小就一副酷酷的样子,让同龄小伙伴见着就吓破胆子,长大后更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严厉谨慎,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叶绪甯不指望严煦致主动说点什么,这人明明平时那么精明,此时怎么那么笨拙?就知道呆呆地望着他出神,进出校门的师生都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眼神,边看他们边跟身边人交头接耳。
    叶绪甯压低声音轻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我们上车再说吧。”
    严煦致淡淡地“嗯”了一声,一把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停在一边的车子走去,神情自若,眼神温柔,察觉到叶绪甯没有拒绝,握着的手又紧了紧,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牵过弟弟的手,幸好还有机会。
    叶绪甯猛地一颤,愣愣地看着被牵住的手,再瞧瞧周围的视线,恨不得举起手中的书挡脸,咳咳,严煦致一向这么我行我素,就当是严煦致不懂得怎么跟弟弟相处吧!
    “卧槽,什么情况?叶绪甯爬墙了?”江淼淼本来因为被叶绪甯“抛弃”而怨念不已,怨气冲天地晃荡出校门,打算独自回家围观女神直播去,一出校门竟然见叶绪甯站着发呆。
    江淼淼刚想冲上去逮人,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男人走向了叶绪甯,赶紧收住了脚步,待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后,心里连续怒吼了好几声“卧槽、卧了个大槽”,哪里来的黑社会头目?
    一身笔挺的西装,那身材那身高,让勉强撑到170的江淼淼咬牙切齿,他身边怎么尽是些高个子?连唐棠女神穿了高跟鞋都比他高,叶绪甯也比他高了好几厘米,邢升屿和解烨霖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会儿又来一个跟邢升屿不相上下的男人,江淼淼呲牙咧嘴妄想出去报复社会,随即一拍脑门,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叶绪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这男人谁啊?
    那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太恐怖了,眼神锐利,江淼淼总觉得被那样一双锐利的眼睛扫到一眼,他四周围的空气就要结成冰渣了,背脊毛毛的一股子冰凉,赶紧躲到喷泉和石雕后面偷窥。
    卧槽,前方高能,邢升屿那老流氓有情敌出没了?叶绪甯都上人家的车了。
    等到载着叶绪甯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江淼淼才蹦跳着从喷泉后冲出来,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给唐棠发消息,一边发消息还一边思考问题:面瘫脸开的车子还蛮眼熟的嘛,哪里见过?
    “要不要去吃点心?”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严煦致打破沉默,尽量放柔了声音。
    “嗯,现在离吃晚饭还早。”叶绪甯笑着回答。
    明明是和严煦宁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他却能感受到浓烈的熟悉感,那是独属于严煦宁的气质,见到叶绪甯的第一眼,那熟悉的笑容,严煦致就无比确定――这就是他的严煦宁。
    严煦宁长得像严母,五官柔和,骨子里都透着温和,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性子其实跟他一样冷漠,典型的外热内冷,而叶绪甯的五官非常精致,用漂亮来形容都不为过,人也比从前开朗许多。
    大概是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亲情,让严煦宁那颗千仓百孔的心渐渐被填满,不再像从前那样,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疏离,严煦宁此时的笑容发自内心,深入眼底,开心幸福的笑容。
    严煦致握着方向盘的手愈发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慢慢凸显而出,心头的那股疼痛再次涌遍全身,直到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敷上他的手背,微微转头对上一双安慰的眼眸。
    “哥……”叶绪甯的话音刚来,车子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让他整个人都往前倾,安全带勒得他生疼,不可思议地望着满脸震惊的严煦致。
    叶绪甯懊恼地皱了皱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注意安全。”
    严煦致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幸好现在不是高峰期,这段路上车辆也不是很多,叶绪甯突然的一声“哥”,让他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狂喜涌上心头,不小心就失控了。
    叶绪甯还愿意叫他哥,是不是代表叶绪甯已经原谅他们了?是不是还有资格拥有叶绪甯?不管叶绪甯愿不愿意跟他回法国,只要叶绪甯心里还有他这个哥哥,其他都不需要在乎。
    “我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你要吃什么点心?可以让服务员送过来。”严煦致提议。
    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回酒店谈比较妥当,他无法确定是不是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就如刚才那般,叶绪甯一声“哥”就能让他失控,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可以拥有失而复得的机会。
    严煦致知道叶绪甯活着的那一瞬间,他就在心底发誓,这一生,他一定会让叶绪甯过得毫无遗憾,严煦宁含着遗憾离世的事实,就像一根针一样梗在心头,随时刺穿着他的心脏。
    叶绪甯没有拒绝,跟着严煦致回到了酒店,乘坐电梯直达套房,严煦致让他先在会客厅坐着休息,打电话吩咐服务员送点心过来,随即又回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
    叶绪甯也没有拒绝,走到落地窗边窝在了椅子里,透过玻璃窗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这里视野辽阔,如果晚上坐在窗边看夜景,整座城市灯火辉煌,想必非常壮观,严煦致还是那么懂得享受。
    严煦致换好了家居服,见叶绪甯一派悠闲,冷淡的神色逐渐缓和,眼中的温柔愈发浓烈,端了两杯咖啡走到窗边,摆到桌子上,坐到了叶绪甯对面的椅子上,陪他一起看风景。
    气氛显得很温馨,浓郁的咖啡味在空气中散开。
    叶绪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轻声问道:“爸妈还好吗?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吗?”
    严煦致沉默片刻,微微摇摇头:“你希望他们知道吗?我说过,有些悔恨是会让人背负一辈子,如果没有看到你的作品,我也会是枷锁里的其中之一,这些是我们应得的报应。”
    叶绪甯笑笑,笑容里云淡风轻,抬头望着远方万里无云的天际:“上一辈子的恩怨都留在上一辈子,这一辈子我是叶绪甯,互相折磨有什么意思?我就会好受一点吗?不可能的。”
    “煦宁。”叫出严煦宁的名字时,严煦致十分动容,他早就知道严煦宁从未怨恨过他们,可纵使如此也不能减轻他们心中的愧疚感,“煦宁,我尊重你的决定,他们待你很好。”
    “嗯,他们是真的疼爱我,明知道他们的孩子只剩下一具身体,他们依旧假装一无所知,把我当成亲生孩子般照顾着,这辈子我已经不可能再离开这个家庭,他们是我的父母。”
    叶绪甯一想到叶父叶母眼中的疼爱,心底就涌起一股暖流,微微垂着头:“哥,对不起,我可以认回你们是我的亲人,但请原谅我不能跟你们回去,我不能让叶爸叶妈伤心。”
    “嗯。”严煦致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比严煦宁还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只要严煦宁还活着,他什么都可以妥协,他明白严煦宁心中的感受,以及对叶家人的感恩和感情。
    “谢谢。”叶绪甯轻笑着。
    在这件事情上他做不到两全其美,就算严煦致和父母要求他回去,他以什么身份回到严家?他这一世的身份是叶绪甯,他必须留在叶家,而且他也只想留在叶家二老身边。
    “爸妈他们很想念你。”
    叶绪甯心中微微一动,笑容变得苦涩,如今听到这句话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悸动了,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后悔,但是很多时候后悔于事无补,什么都来不及了,后悔还有什么用?
    等到将一个人的心伤得千仓百孔,才知道要挽回和补救,不是谁都会这么大度?也不是谁都愿意冒险再尝试一次?很多时候,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没有挽回,没有补偿,只有悔恨。
    叶绪甯平静心情,血溶于水,世界上最难以割舍的就是亲情,轻轻叹了口气:“那他们是不是已经明白,我从未想过要争抢过什么,哪怕到最后我一无所有,只要一份亲情就行?”
    “煦宁。”
    叶绪甯闻声转头注视着严煦致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严煦致一把从椅子上拉起来,接着身体被紧紧搂住,搂在腰上的臂膀十分大力,隐隐作痛。
    “煦宁……”严煦致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善表达感情。
    明明想安慰怀中的人几句,脱口而出的却只剩下对方的名字,他想替整个严家跟叶绪甯忏悔,不管叶绪甯接不接受,他都要说,可终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将叶绪甯紧紧抱着。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小时候看到乖巧懂事的严煦宁,他这个做哥哥的很想抱抱他,可是他总是有学不完的功课,等到好不容易得来空闲,已经精疲力尽到抱不动严煦宁了。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严煦宁早已长大成人,也不需要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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