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二楚,他小跑进来,一看皇甫正抱着伶的腰死死瞪着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打扰了他的好事,还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咕哝,“啊,怎么仙女公子也在啊。”
    皇甫的脸色更黑了,他脑海里闪现的是月冀那晚无意看到伶洗澡时捂鼻子的画面……但他的脸再黑,也绝对黑不过伶的……仙女公子……?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称呼他都叫得出来,月冀的筋还真不是一般的直……
    跟随进来的月幽挑着眉叹了口气,这死孩子,记吃不记打。
    “什么事??”皇甫咬牙切齿。
    周围的人都觉得气温降了几度,但惟独月冀无知无觉,更本没有察觉到皇甫声音里快喷出刀子来,还自顾自的说:“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要见将军。”
    “谁!?”今天事怎么就这么多!?
    “他说他叫……贺遥曦。”
    贺遥曦!?他怎么来了?
    伶万年不变的脸色竟沉了一下,迅速挣脱皇甫的怀抱,一刻都没有犹豫的就往屋里走。
    皇甫看着他利落的动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不想见见他?”毕竟他们以前认识吧。
    “没到时候。”伶只丢下一句话,留给了皇甫一个潇洒的背影。
    笑话,他现在这幅样子,一身的风尘味,怎么拉的下脸皮去见贺遥曦,再说了,接下来要做的都是他自己的私事,也不想把枭凌铁骑拽进来搅混水。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深知贺遥曦那可怕的性格,他一点也不想被无辜的卷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虽然贺遥曦现在名义上是南乾枭凌铁骑的将领,与皇甫岚萧处于敌对状态,但不管他到底用了何种方法潜入阳城,还敢如此大刺刺的戳在门口自报家门,就为这点魄力,皇甫也肯定是要见上一见的。
    通传的命令很快下去了,贺遥曦来的却更快,一路踏着轻功,几个起落便到了院门口。
    来者身法迅捷,一身钴蓝色劲装,身材高挑,腰间左侧挂了一长一短两剑,头发干练的束了起来,更加突出脸型的修长,像带了点西域人的血统,他的眼窝比较深,五官比起中原那些小巧秀丽的人而显得凌厉深邃。
    院子门口蹲着十三,十三低着头专心的抓着石子玩耍,而绿袖则有些戒备的站在十三前面,幽幽的看着贺遥曦越走越近。
    绿袖那身绿黄绿黄的衣服实在是扎眼的很,想不注意都难,贺遥曦下意识的往那边瞥了一下,脚下的动作竟僵硬的一钝,随后又飞快的转头,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目不斜视飞入院中。
    皇甫整理好衣冠,顺便就坐在伶刚刚躺过的榻上,后头月冀月幽两座雕像戳着,颇有势头的模样。
    可没料到贺遥曦速度极快,皇甫才看到他出现在门口,眼都还没眨完,那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皇甫准备好的话还没问出口,迎面而来就是一道劲风,倏地就听到了“锵”的声响,皇甫错愕的一惊,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剑!出鞘了!
    月冀和月幽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贺遥曦长什么人魔狗样都没看清,只觉一阵杀气铺面,四周树叶聚势而飞,转眼就见皇甫用两指夹住了贺遥曦出鞘的剑,而那把剑的剑锋,已经抵到了离皇甫鼻尖的两寸处,动作定格之时,方才受剑气压迫被溅起的树叶,竟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
    好快的剑法!
    月冀月幽看到主子被人砍了,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助阵,可别说拔剑了,两人此刻可是连话都没办法说出一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点了穴!什么时候的事!?
    皇甫两指中间还端了剑尖,挑着眉看向贺遥曦,却见持剑的那人慢慢对自己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这人怎么回事……来找茬的!?
    ☆、第十八章 条件
    喂喂!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搞暗杀!?不对!这是明杀好吧!
    皇甫往后一个挺身,迅速离开了剑能挥到的范围,贺遥曦就着刚刚被夹住剑尖而没有使完的力道顺势砍下去,原本还完好无损的竹塌瞬时断作几节,竹渣乱飞,打的旁边两座动不了的雕像一头一脸。
    月冥脸上戳进了几根刺,不禁有些悲哀的想,夫人跑的还真是时候,早知道他也跑了!
    皇甫此刻没把赤宴刀带在身上,而贺遥曦则是一剑一剑的向他挥来,青石砖的地面被剑气扫过,竟留下了一条条赤青色的剑痕。
    皇甫快速的抽出随身短刀防御,不料对方的动作越来越快,皇甫连忙一招招快速接下,却是忙的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贺将军……”一剑往右,皇甫偏头险险避开避,贺遥曦剑锋一横,直朝他胸口扫来,皇甫赶忙用短刀接挡,只觉得虎口都震得发麻,乘这个空档,他急忙劝道:“你有话好……”
    “咻!”贺遥曦另一把刀出鞘,皇甫一个凌空向上跃起:“好好说……喂!”
    贺遥曦不理他,竟自把双剑使得虎虎生风。
    皇甫强压下了爆粗口的冲动,念在你是个英雄,还和娘子是旧识,让着你也算给你面子了,这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咋说!?有见过这种当面从府门外冲进来搞“暗杀”的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皇甫立刻将内力灌入短刀,眉头一沉,使出了八成的功力,迅速回击,两人你来我往过了百招,越打越有精神,两尊雕像在一边看得眼睛酸涩,到了最后,月冥甚至都难以看清两人的动作。
    当皇甫最后将贺遥曦的双剑震离双手,并用短刀逼上了他的脖子时,本来还算精致的庭院已经变得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
    而被逼坐在地上的贺遥曦却有些兴奋的抬起脑袋,说了一句万分不应景的话:“嗯,不错,功夫入得了我的眼,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这……什么逻辑……现在是你被打到坐地上好吧?那种目中无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皇甫看着他直瞪眼,虽然早听过贺遥曦是出了名的武痴,却没想到,性格狂妄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
    皇甫把刀拿开,理了理衣服,贺遥曦便随手捡了两个石子,一甩手就打上了月幽月冀的穴道,月冀站的腰酸背疼,才解开穴就脚下一软,月幽眼疾手快的托住他,却只觉得手臂一沉,这家伙,越来越重了!
    贺遥曦坐在地上也不站起来,抬着头看着皇甫岚萧。
    “皇甫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不敢,贺将军可否站起来说话?你有什么条件要与我谈的?”皇甫的语气有些不善,这人奇怪的紧,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自由散漫的。
    贺遥曦这才拍拍屁股上的灰跳起来,捡了那两把剑收回鞘中:“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找将军,实是为了墨城一事。”
    “墨城?”那不就是皇甫进军的下一站?
    “是的,如果将军非要攻下墨城的话,我不惜一切力量也会阻止你的。”
    呵,这话说的有意思。皇甫笑笑:“那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不攻墨城,转而改线绕路的话,你就不阻止我了?”
    本是句玩笑话,却没想到,贺遥曦当真点了点头。
    “为什么?”皇甫好奇了。
    “我打不过你。”
    “……”皇甫隔了一阵才无奈的憋出一句,“就不能有点正当的理由?”
    贺遥曦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悠悠坦白道:“墨城,是玉将军的家乡,他一直想守护的地方,至少这里,不想让它被战火波及。”
    家乡……?明明下一站就要进军墨城了……为什么,他家娘子什么都没有和他说……?心里有点小吃醋,便挑着眉疑惑道:“怎么,你难道不想守住南乾的皇帝么?”
    “我只忠于玉将军,别人的事也不想管。”他撇了皇甫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从玉将军去了之后,我就带着枭凌一直驻扎在墨城了。”
    皇甫抱臂笑笑:“为了脱离朝廷的控制?”
    “准确的说是冷御云的控制。”边说他边整理好了衣服,条件也已经送到,皇甫照不照做是他的事,贺遥曦不打算浪费时间等皇甫的回答,转身就往外走,“玉将军的死并不单纯,但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贺遥曦的眼神却在下一瞬变得有些冰冷起来,语气低沉的可怕:“看在你武功还不错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小看冷御云。”
    言罢,他便足尖一点,潇洒的飞身而去,还当真是来的匆匆,去也匆匆。
    皇甫盯着他离去的地方半晌,立在那一动也不动……看来,他还不知道伶活着的消息……听他句里句外左一个“玉将军”右一个“玉将军”,对玉衡卿定是万分的忠心……若是被他知晓了自己已经把他最崇敬的“玉将军”给吃干抹净了,还不得被追杀到死……?
    月冀还挂在月幽肩膀上,看到主子还在对着那边发呆,便又不知死活的冒出一句:“主子啊,虽然贺遥曦也算是个美男子,但是这样对夫人始乱终弃好么?”
    皇甫被他这一句吵得回了神,慢慢的伸了个懒腰,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哦,月冀,既然你还那么有精力来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不如把庭院里收拾一下吧?”
    月冀闻言环顾四周,暗自吞了吞口水,几棵树已经被连根拔起,假山也碎做一堆乱石,满地的残花树叶,中间还夹杂着零零散散的青石砖碎片和竹躺椅分成几段的“尸体”……
    月幽无视月冀投过来的求助的眼神,微微感叹了下贺遥曦的破坏力,便跟在主子的身后离开了。
    谁叫你记吃不记打来着,自求多福哟……
    ☆、第十九章 萧白
    贺遥曦几个起落就已经到达了阳城之外,他知道,即使皇甫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想和枭凌铁骑直接对上,墨城只不过是个小城,绕路也多不了几里,得了自己的保证,皇甫定不会再打枭凌的主意。
    如果说岚军是以整体为主而胜利的话,那么凌枭铁骑便是一支以突显个人能力为主的军队。
    枭凌铁骑的人数仅仅只有两万,但每一个人都由玉衡卿亲自挑选和教习,无论是武功还是军策都是上上之才,枭凌里的一干人都被玉衡卿惯的“目无王法”,把玉衡卿当天当地,却不识得皇帝姓什名谁,再加上玉衡卿卓绝的武功和谋略,领导着这么一干人在前线拼拼打打十几年,枭凌铁骑才到了如今让人谈虎色变的地步。
    可惜玉衡卿“枉死”,枭凌便群龙无首了,楼世珉还妄想要收复枭凌铁骑为禁军,枭凌哪里可能逆来顺受,一干人强迫着贺遥曦暂代将军之位,硬是以为玉将军守孝之名跑到了墨城,一方面韬光养晦悄悄募军,一方面暗中寻找玉衡卿被害的证据,只无奈于现下实力不够,还不足与冷御云对上,只待放了皇甫岚萧入关,让他们在南乾里和皇帝打的满嘴毛,枭凌再悠悠的坐收渔翁之利。
    离了阳城一里多地,贺遥曦的眼珠往后撇了撇,倏地一闪就没了影子。
    悄悄尾随在后面的人一僵,立刻抽出佩剑,飞快的转身,两把剑瞬间撞在一起,发出“呛”的声响。
    贺遥曦两条眉毛拧到了一起:“你这混蛋来做什么!?”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微微仰着头,被压在架着的两把剑下方,他把鼻子往远离剑锋的地方挪了挪,望着贺遥曦笑得一脸明媚,撒娇道:“小曦曦!!人家来看你嘛!!”
    贺遥曦明显不信:“来看我!?直接来就好了,干嘛还费心费力的潜伏在北凤军队里面?”他不屑的切了一声,嘀咕道,“八成又是接了什么奇怪的任务。”
    少年瘪嘴:“才不是任务呢!!小曦曦你好坏!人家真的是为了关于你的事才来的!”说完拿眼瞪着他,“三招之约你又忘啦?明明你在三招里败给了我,就答应说要做我的人的!可你看看,你才在寨子里呆了几天,就又跑回娘家来了!”
    贺遥曦无奈:“玉将军出事了,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少年委屈的用衣角擦擦眼睛:“胡说!你明明是在玉衡卿死之前就跑了的!!”
    一提这个贺遥曦心里就来气,提高了声音吼道:“还不是你天天晚上……!!”后面的话却是卡着说不出来了,他红着脸咳嗽一声,迅速收剑入鞘,转身就走。
    “萧白!我不管你又接了什么任务!总之别跟着我!我欠下一将军的可不止一条命,他对我可谓恩重如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无论怎么说也要先把一切搞清楚,没时间和你婆婆妈妈的拉家常!”
    萧白一脸哀怨的神色看着贺遥曦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摊手,自言自语:“唉!白眼狼啊……本来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的,既然你巴不得要甩掉我,那我也就只好保持缄默喽……”
    要不是之前箫z那死人头为了点小钱接下了陈贺那个任务,偏偏任务的对象还有点像那位,他才懒得冒着撸皇甫虎须的危险一路悄悄跟到这里,简直是找罪受嘛!
    但随即转念又想,箫z那家伙新婚燕尔,在冥寨里头和新“夫人”斗法斗得昏天地暗,整个白冥都被搞得乌烟瘴气的,还是跟着皇甫他们好啊,又有好吃的,又有美人看,还可以随时溜出来去看看他家小曦曦,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又屁颠屁颠的奔回阳城去了……
    能不和枭凌铁骑对上当然最好,皇甫当机立断,在当天就制定好了新的路线,改往墨城西侧绕道,继续南下,直攻双城关。
    出发前夜,皇甫到偏房去寻了伶。
    伶正燃了一支蜡烛,披着外套,捧了一本诗集一类的书看着,火光微微跳动,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剪影。
    皇甫走过去,给他拢了拢衣服,顺手就把人捞到了怀里。
    这几天都在忙于绿袖的事,他不禁有些心虚:“伶,这几天晚上没来找你,你可别赶我出去啊。”
    伶的目光还粘在书上,似乎不想听他废话,头也不抬:“正好你来了,说个事。”
    皇甫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伶慢慢接道:“明天出发,我要回五火去了。”
    “为什么?我不同意!”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一想到要他家娘子和那群粗汉子们挤一个帐篷躺在一起,他就浑身的不舒服。
    伶奇怪的看他一眼,见后者一脸喝了几缸醋的表情,满屋子都是酸味,只好解释道:“你把我留在这里,要我怎么去处理调换军令那件事情?”
    这回换皇甫错愕了,他把头心虚的偏了偏,一脸做错事小孩子的表情,毕竟因为自己的原因,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伶把书“啪”的合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闪动的烛火:“解决问题可以,但是我要回到五火去。”
    皇甫看了他一阵,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打算,只好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只希望你……不要做得太绝。”
    “自有分寸。”伶把诗集卷起来握在手上,竟自往床边走,皇甫巴巴的跟上去,越来越接近伶的床榻,心里一阵忐忑。
    “不送。”那人背对着他,毫不留情的吐出两个字。
    皇甫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可怜兮兮的问:“娘子这是在生为夫的气,要和我分房睡么?”
    伶拉起被子来,转头冷眼看着他:“找你的绿袖去。”
    说完便迅速地倒在床上,盖被,转身,生怕别人看见他有些发红的耳根……
    皇甫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子这又是……?”
    卷着手中的书,三分内力往外一飞。
    “滚。”眼不见心不烦。
    在门口值夜的月冀瞄见主子一脸贱笑的从门缝里挤出来,脑袋上还疑似被硬物一类的东西砸了一个包,无奈的腹诽一句:谁叫你今天老盯着人贺遥曦看的,还罚我扫院子……夫人英明啊!
    ☆、第二十章 回归
    从出发的头一天,伶就收拾了包袱回五火去了,只不过后面的尾巴除了十三之外,还多了一个月幽。
    月幽的功夫比月冥高,他跟着伶似乎让皇甫更放心,只不过月幽这人颇为刚毅,看不惯伶人男宠一类以色邀宠的人物,所以对伶的态度实在好不到哪里去,十三又护着伶,见不得谁对伶有敌意,两人一天大眼瞪着小眼的,火花四溅。
    而矛盾的中心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淡然的在一路上各方将士惊艳的目光中回到了五火的营帐。
    新搭下的营帐距离双城关不算太远,中间隔了一条夕殒河,夕殒河不深,水位只到膝盖,可以轻松的涉过,可不想双城关那边早已做好了准备,派遣了一队人马驻守在夕殒河的南岸,贸然渡水定然危险,只好先在河的北岸驻扎,拟定计划。
    今天下午天气太热,除巡营守营的士兵外,将士们都特例取消训练得到了半天的清闲。
    所以当伶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五火的一堆大男人正睡觉的睡觉,扯闲话的扯闲话,多日不见,那几位也还是老样子,沈洵捧着本兵书看得津津有味,大熊就穿了件白布褂子处着腮帮子坐在一边,拿着头盔帮他扇风,二狗还扯着一堆兄弟胡吹着攻阳城时他勇猛的“光辉事迹”,光头亮哥依旧保持着对武学的绝对热情,正提着本拳谱在营帐里舞来舞去,琢磨琢磨又抬起书来看看。
    帘子的翻动在营帐里荡起一湾春水,几个人直直的看过来,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伶已经没有隐藏容貌的必要了,所以便把脸给洗了。
    之前有很多黑灰盖着,把他脸上那些流畅的线条给遮的模模糊糊,不想这么一洗,他精致细腻的容貌便暴露无遗,使得一干兄弟都觉得自己恍在梦中,挠破脑袋也想不出,营里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大美人……
    沈洵最先回神,细看了几眼才道,“呃……是王令?啊,不,应该是叫夫……夫人了吧。”他语气有些别扭,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不适应。
    伶皱了皱眉,平时皇甫没心没肺的喊他“娘子”,配上那语调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已经对这类称呼绝对的免疫了,但此刻听着别人用那么正统的语气讲出来,一身鸡皮疙瘩突突往外冒:“还是叫伶吧。”
    二狗对这两人没什么等级观念,晃过神来后,便没心没肺的哈哈笑笑道:“还以为你们跟着将军去就不回来了,这还有点良心!想着来看我们。”
    伶挑了下眉,不置一语,唯有十三笑嘻嘻的解释道:“我们不只是过来看看的,是回五火来继续行军呢!”
    众人闻言都惊了一惊,这“王令”如此“尊贵”的身份,呆在将军身边还有人服侍着,干嘛还要跑下来累死累活?一时间,众人猜测万千。
    二狗八卦因子泛滥,一脸戏谑的表情:“听说这几天将军专宠绿袖啊,难道是夫人吃醋了才跑回来?”
    说道这个,十三就一脸愤愤的表情,皇甫岚萧也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承认了伶哥哥的身份,却又夜夜专宠绿袖,把伶哥哥放在偏房不管不顾的,伶哥哥也是,整天面无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就今天,突然收了包袱就说要回五火,说回就回,拗的连皇甫将军也没办法,只好下令让月幽陪着他过来。
    难不成真是吃醋了,才收拾东西“回娘家”?
    伶本不想理他们的疯言疯语,但转头就看见月幽也掀了帘子进来,便盍着眼,似真似假的接了一句:“谁知到呢?”
    月幽冷哼一声,大大咧咧的挤出一个床位坐下,一脸不屑。
    周围人都暗道月幽这人实在是难相与,又和他不熟,这才一个个禁了声,做着手头自己的事情。
    月幽竟自闭起眼睛坐着假寐,十三戒备的看着他,老母鸡似的把伶挡在后面,伶才不管这些,只窝在角落里倒头就睡,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要抓鱼,不投点饵料怎么行呢?
    夜幕降临,炎热的夏夜里,四周的空气都捂着闷热的气息,四周的虫鸣混杂着营地里火把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寂静。
    一抹人影飞快的在营帐之间穿梭,夜色中闪烁的火把却照不出影子真正的颜色,他从周怀风帐中快速的闪出,灵巧的避过了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在夜凉的雾气中隐去。
    伶盘着双腿坐在树枝上,一手杵着腮帮,目光随着影子的动作渐远,想起皇甫那句“不要做得太绝”,他唯有无奈的摇摇头,只沉寂的坐在那里,没有做出丝毫多余的动作。
    ☆、第二十一章 困兽
    隔日黄昏,夕殒河畔流水淙淙,南岸有一个天然的峡谷,易守难攻,其中灌木丛丛,禽鸟纵横。
    落日之时,倦鸟还林,谷中唯有鸟声阵阵,一派宁静的表面下,却是波澜四起。
    眼看暮色就要降临,那早就埋伏在此的“波澜”不禁擦擦额头的汗水,听着远处似有似无的兵器交织声,抱怨道:“俺说,这都等了一天了,怎么还没……唔!”
    “嘘!”沈洵赶紧从背后一把捂住大熊的嘴,狠狠在他背后掐了一把。
    其它蹲在他旁边的人赶快警惕的看向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半个敌人,才放心的舒出一口气。
    此番战役南乾的将军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将,皇甫微微用计,几个旅分次不定时的突然袭击,几番进退之后,一干南乾军被搞的军心惶惶,草木皆兵。
    几次诱敌,这小将终于沉不住气而开始主动攻击,此次七旅的任务,便是埋伏在这条谷地中,等待着这只兔子亲自撞上树桩。
    从接到命令后一大早蹲在这里,一天下来除了几个馒头却是滴水未尽,埋伏的将士们心里都微微有些焦躁,只等早点结束了任务回去吃饭。
    本是很简单的任务,可不想,敌军真正到达之际,却是变数横生……
    周怀风望着前后渐渐迫近的敌人,只有气的瞪眼的份――虽然他也想吹胡子,但是上次烧了的胡子却还没长长……
    方才一见敌人入谷,他便即刻下令围攻堵截,但就在此时出了差错,谁知命令下得太急,周怀风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围挡住的南乾军只是探路的“石子”,大军还在其后没有进来。周怀风只恨自己没有看清形势就下命令,操之过急,导致后面过来的南乾军把他们给围了个正着。
    伶看了看涉水而过越来越多的敌军,估量了下情况,援军还追击在敌军后方,不可能马上就到,若是现在冒险一拼,怕是在等到援军到达之前,就得全军覆没……他走到周怀风耳后低声道:“现在南乾军还未深入,若是从北面突袭撤退还可有一线生机。”
    周怀风面露凄然之色:“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下了错误的命令,才使得我军过早暴露了身形,叫我以何颜面端着个逃兵的名头回去见将军啊!?”
    伶看他一脸固执,暗骂一声老顽固,劝道:“你若是现在不下令突围,一会儿可是想走也走不掉了,难道你想因一人之过害的全七旅葬身此处!?”
    周怀风紧紧的闭起了眼,浑身都僵硬到发抖,站在他身后的月幽面露愤慨之色,瞪着伶道:“你一人怕死就罢了!难道要让所有人都道七旅是贪生怕死之徒!?”
    伶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嚣,只冷冷的对着周怀风命令道:“突围。”
    周怀风一瞬间被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戾气吓得一个激灵,连想要再讽刺几句的月幽也蓦地的住口,情势所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周怀风只好豁出去般的大吼道:“从北面突围!”
    这一句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命令一到,战鼓雷起,全旅一百多人开始向北面的出口聚拢,如锥子一般打破北边较为薄弱的人墙。
    大熊几个知道伶是将军捧在心尖儿上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马上护着他往出口走。
    就在快要突围之时,在后头殿后的大熊忽然一惊,急急的就往战圈里跑。
    亮哥一把拽住他:“混蛋!你去干嘛!?”
    大熊一边挣脱,一边头都不回的吼道:“娘的!沈洵不见了!!”
    几人闻言一惊,本来且战且退就一片混乱,四处兵荒马乱的,哪里还有沈洵的影子。
    大熊力气大得很,一排手就把亮哥甩开,拎着大刀红着眼往回杀,伶暗骂一声,见四周五火的兄弟一个个面露焦急之色,想起那柔柔弱弱的小书呆平日里温温笑着的样子,还真是不忍心丢下他不管。
    “你们先回去。”他命令道。
    “伶哥哥!”“伶公子!”周围瞬时响起一片惊呼,话音都未落,就见伶身形一闪,消失在混乱一片的盔甲中。
    变化来得太快,几个五火的兄弟瞬时吓的红了眼,亮哥一声大喊:“奶奶的!夫人都冲进去了!你们这群臭兵篓子窝在这里抵个屁用!是兄弟的就给我杀过去!!”
    喊完就身先士卒的冲了进去。
    剩下的哥几个面面相觑,唯有狗子掩护着十三一起冲了进去,周怀风还在队伍尾巴上和几个小卒缠斗,也没有注意到队伍里少了这几个人,七旅快速的撤退着,却独独把沈洵几个人留在了战场上。
    大熊杀的红了眼,黑色的盔甲上已经染满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臂上脸上多了许多伤口,左手臂被狠狠的划了一刀,深可见骨。一路排除万难的将南乾军撕开一个口子,他一面嘶吼着沈洵的名字,一边艰难的应对着四面八方的敌人。
    “在这里!”伶的声音突然在大熊脑海清晰地中响起,他一愣,马上循着声音的方向杀过去。
    快走到声音的源头处,他却发现四周的敌人都没有再冲过来,而是十分戒备的立在原地,盯着包围圈中的一干人。
    奋力杀入包围圈后,才蓦地发现狗子、十三和亮哥都在,伶一手揽着虚弱的沈洵,一手握着一支长枪,站着的四人身上脸上全是,而以他们为中心,四周竟是像散落的叶子一般铺陈着南乾军的尸体,死状十分惨烈,看那平整的切口,似乎是一刀就把人的脑袋和四肢给割分,毫不留情。
    尸体混着满地的四肢头颅,一片狼藉,吓得周围一干南乾士兵面色惨绿,不敢前进。
    大熊此刻却看不见这血腥的场面,而是急急的奔到伶身边:“他怎么样了!?”
    “蛇毒,”伶举起了沈洵的左手臂,那里的虎口上有两个清晰的牙印,“是竹叶青。”
    大熊这才松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太毒的蛇。
    但他的神经又马上紧绷起来,因为周围还有一干虎视眈眈的南乾“毒蛇”……
    毕竟被唬住只是一时的,四周的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伶的眼睛向身后的一棵大树看了看,冷声道:“戏也看够了,还不想下来么?”
    众人不知所以,却转眼见那树上飘下一了个人影,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月幽……
    ☆、第二十二章 当关
    月幽冷哼一声:“别指望我会帮你。”
    狗子一看是他,破口就骂道:“混蛋!你可是将军派来保护夫人的!”
    月幽装作无奈的一摊手:“只能说命之所向,他不好好地待在将军身边,非要跑来前线送死,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我可不行,他要死了,与我无关。”
    “你!”众人气的头发竖直。
    伶摆正表情,淡淡的看着他,带着点薄凉的语气,眯起眼道:“半夜偷换军令,使得七旅过早就到达埋伏点,而原计划是黄昏敌军才到,全旅必定会焦躁,摸准了周怀风那人性急暴躁,敌军一入圈套,必定会迫不及待的下令围堵……”
    说着又看了脸色苍白的沈洵一眼,那可怜书生已经完全陷入昏迷,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凝湿,无力地贴在脸颊边,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被敌军当成了死人侥幸活下一命。
    “我还在奇怪,这混乱一片的战场上怎么会有竹叶青,你为了不让我突围出去,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么?”伶提了些声调,话语里冰冷一片。
    周围的几人闻言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迅速挡在伶身前,戒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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