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亮起来。
    赵繁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秦鸾。
    与往常一样,这是他要准备起身上朝的时间了。
    外头,宫女内侍们亦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动作压得很轻。
    秦鸾亦不是贪觉的,再有半刻钟,她也差不多该醒了。
    待梳洗过来,赵繁去金銮殿,秦鸾做早课。
    这就是之前小半年,他们的习惯了。
    而今天,在日日夜夜之中,也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清晨,只是……
    想到昨夜从符灵那儿得到的消息,赵繁觉得,又是极其不普通。
    如他所想的,没一会儿,秦鸾也醒了。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睁着眼睛,愣愣看了会儿床架子。
    记忆里,他们昨晚上说了很多话。
    那些对话此时依旧充斥在秦鸾的脑海里,可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她真的有身孕了吗?
    不是梦里吧?
    一面想着,秦鸾一面转过头,直直看向赵繁。
    赵繁感觉到了,亦回身看她。
    四目相对,秦鸾在赵繁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灿然的光,那么得雀跃,那么得期待,所有的情绪都没有压着、藏着,朝着秦鸾涌来,直白极了。
    秦鸾被他感染了,不由自主地,弯着眼笑了起来。
    真好啊。
    她的手落在了肚子上。
    不是梦,是真的。
    昨儿就说好了,眼下日子还太浅了,太医也诊不出,不妨再等一等。
    因此,这桩大喜事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心照不宣。
    甘公公当然也不知道,他只晓得,今日皇上与皇后的心情格外好,两人哪怕不说话,各自梳洗,掺了蜜一样的眼神都时不时追着对方跑,真是让人没眼看了。
    待上了金銮殿,文武百官也看出来了,皇上心情舒畅。
    虽不知缘由,但皇上高兴,对大伙儿来说就是好事。
    如此“藏”了半月,到了请平安脉的时候,廖太医仔细一诊,诊出了喜脉。
    喜讯传得快。
    房毓闻讯,喜笑颜开。
    “临盆时就是秋天了,”房毓算着,“秋高气爽,孩子舒服,你也舒服。今年除夕,能和孩子一道过年,我好生欢喜。”
    秦鸾认真听她说着,笑眼弯弯。
    好消息亦传到了千步廊。
    皇上年轻,又才娶皇后不久,子嗣之事倒也没有那么急切。
    不过,能有喜讯,谁又会不欢喜呢?
    等翌日早朝,永宁侯迈进朝房,收到了一溜儿恭贺之语。
    他回礼回得累,心里却乐开了花,本就是高大威武的身形,今儿越发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赵繁坐在龙椅上,亦得了朝臣恭贺,好话不断。
    当然,这等全是“好话”的日子,在一个月后,渐渐的,便带出了些别的意思。
    有位老御史往殿中一站,拱手催促赵繁册立嫔妃。
    甘公公一听那起头,心中一沉,下意识地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面无表情,靠着椅背,没有打断御史的话。
    甘公公又看底下。
    好嘛,永宁侯喜怒形于色,脸上的不满、不高兴,摆得明明白白。
    可他也只是摆着,并不开口。
    想来也是。
    以老侯爷的立场,不高兴归不高兴,站出来坚持反对,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至于谏言的老御史……
    甘公公暗暗叹了口气。
    道理就是那么一套道理,甘公公若想说那些鬼话,都能顺口着说出一长串来。
    而御史们说道那些,亦在情理之中。
    后宫充盈,才能枝繁叶茂,多子多孙。
    可鬼话,它毕竟是鬼话。
    因为皇上他没想当“鬼”。
    这些不中听的话进了皇上的耳朵,坏了皇上的心情,御史们下朝后各回各家,他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不还得小心翼翼嘛。
    诚然,皇上从没有为心情郁郁为难身边人,可是……
    龙椅旁,甘公公正在心里纠结着,群臣之中,三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刻了。
    御史们是职责所在,而他们则是揣度圣意。
    皇上会任性的事儿,不就是这一桩了嘛。
    那他们就周旋周旋、拉扯拉扯,不让老御史们脾气上来了跳脚,也不让皇上孤立无援。
    这都是早前就打定的主意。
    范太保想打先锋,横跨一步,刚要开口,就见龙椅上的赵繁冲他摇了摇头。
    老太保见状,虽不解,却也按捺住了。
    赵繁道:“老大人们说了这么多,有一句朕听进去了。
    后宫空着,皇后连说话、解闷的姐妹都没有。
    朕也不认得几个与皇后年纪相仿的官家姑娘,这样,改天列个名册,让皇后挑着顺眼的下帖子,进宫来陪她说说话。”
    话音一落,底下众臣,面面相觑。
    皇上这几句话,到底该如何理解?
    老御史亦是摸不着头脑,“说说话”,仅是说话,还是挑人?
    皇上这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赵繁呵得笑了声,又道:“也都不熟悉,一趟两趟的,不利于皇后休养,还是设宴吧,挑个下午,该来的都来。”
    老御史一听,心放下了。
    这是听进去了。
    一旁,徐太傅正摩拳擦掌,想要堵住老御史的嘴,突然听赵繁这么说,他眉头一皱。
    不对劲。
    肯定不对劲!
    这臭小、不、这皇帝出了名的烦,这一出的背后,一定有后招!
    想想前几年,多少人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给弄得头晕眼花?
    徐太傅都被烦过。
    想到以前吃过的亏,徐太傅忽然间好奇起来:这一次,皇上的后招到底是什么?
    他可太好奇了。
    名册列了送到御书房,赵繁看都没看,交到秦鸾手中。
    秦鸾自是听说了前天早朝时的状况,笑着问他:“快说说你的主意。”
    赵繁附耳,与她嘀嘀咕咕。
    秦鸾听完,险些笑趴在桌子上。
    “我替阿鸳谢谢你。”她道。
    “不用谢,”赵繁也笑,“她也有好几年没打过叶子牌了,多给她介绍几位牌友。”
    秦鸾乐得不行。
    就是这些牌友吧,也就只能当一次。
    春暖花开,御花园里摆了春日宴。
    秦鸳大步进宫来,与她们的祖父一样,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她已经知道今儿的“好事”了。
    搓了搓手,她太期待了!
    ------题外话------
    秦鸳:激动搓手手,准备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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