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你被折磨,哪一个效果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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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决战5
    原来凌中南当时没爬几步就又被人制住,不仅将绑绳重新捆了一遍,干脆连嘴也给封上了。这边听见袁玖吩咐,他便又被两个人架起来,半托半拽拉到跟前。
    平躺着的水寒衣只能看到凌中南那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腿脚在地面上艰难地划出一条轨迹,和那下垂明显且饱受压迫的肚腹。想站起来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穴道被封;就算没被点穴,发动魔功战斗了这么长时间,又突然被迫收功,如今的他已与废人无异。
    本就是以性命为代价,他做好了跟袁玖同归于尽的打算,可没想到……
    身体`佛一滩烂泥,哪怕一个孩童轻轻踩他一脚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凌中南被拖到他附近,他努力将视线放到最大,看到了那极不协调的身材,可仍然看不见脸。
    沉重而隐忍的喘息萦绕在耳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想起来了,方才凌中南身上被开了几道口子,而且已经要生了,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拼命地想要抬起手,却找不到手的位置,甚至已经忘了那个简单的动作是怎样完成的。明知道自己还活着,可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明知道他就在身边,可为什么就是抓不住呢?
    水寒衣眼中露出一抹浓重的悲哀与戚然,或许,还有些冰冷的液体。
    奄奄一息的凌中南望着同样奄奄一息的人,心痛着、悔恨着、哀伤着。
    一左一右架着他的两人似乎嫌他太重,索性手一松,他扑通摔倒在地,发硬的胎腹砸在石板地面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痛呼从喉中冲出来,却被封口的布条挡住,显得越发压抑痛苦。
    水寒衣大惊,那人突然矮了下去,他怎么了?!
    想要爬起来的心思胜过一切,他嘴唇颤抖,深深凹下去的两颊正极不协调地痉挛。被封了哑穴,几乎拼了命却只能发出如小兽惊慌发怒时非常古怪且低沉的“呃呃啊啊”的声音。
    凌中南从头到脚都是湿的,情况似乎比水寒衣更糟。
    胸腹以下突然开始大幅度颤抖,他紧紧闭上眼睛,大概是阵痛又来了。袁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从他身体紧绷到松弛下来再到又一次紧绷,看得出他阵痛时间很长,间隙也越来越短了。
    袁玖轻蔑地勾起嘴角,上前揪住衣领将水寒衣提起来。衣领一抓一大把,里面空着。说他是皮包骨头,一点儿也不夸张。水寒衣终于能看到凌中南了,凌中南也强压着痛苦看着他,还挤了个十分虚弱的笑容。水寒衣怔了怔,随即也微笑起来。
    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可无法出口之时,就只能用唯有两人才能懂的方式。
    那意思`佛是,一起死了,无怨无悔。
    这样的笑容惹怒了袁玖,眼中寒意顿生,虽然摇摇晃晃站不稳,但气势仍十分骇人。原本抓着衣领的手突然上移,转而握住水寒衣瘦骨伶仃的脖子,手劲儿大得几乎能立刻将其折断。
    水寒衣痛苦地仰着头,凌中南面露惊慌,皱着眉努力往袁玖身边挪,似乎想说什么。
    “当年本座也是这样,差一点儿就掐死你,你跑得了一次,跑不了第二次。”袁玖咬牙切齿,右手用剑身抬起他一条胳膊,“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让本座玩尽兴了……凌中南你说!”他回过头,“先砍哪条胳膊好?或者一块肉一块肉削下来,更好?”
    凌中南大力扭动,一脸急切不停地发出沉闷的叫喊,似乎是在说不。
    “现在后悔?晚了。”
    袁玖笑起来,剑刃轻轻划过水寒衣的胳膊,不知何时就会用力削下去。然而就在他神色发生细微改变的瞬间,孟散突然拦腰将他向后一带,他顺势松手,水寒衣又如被抽了筋骨似的倒了下去。
    “你干什么?!”袁玖回头对上孟散的眼,怒目而视。
    “教主息怒,属下有自己的考量。”孟散面色如水,霸气的神兵一指水寒衣,“只要你交出‘五度春秋’的解药,我饶你们不死。”用下巴努了努凌中南,“难道你不想救他和你的孩子吗?”
    水寒衣一怔,完全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解药在毁掉之后就被他抛出脑后了,不是没想到以它作为交换条件,但是……他暗自发笑,对于袁玖,孟散竟还不知他了解得透彻。
    果然袁玖十分不悦,想推开孟散,却发现气力不敌,“我警告你,别做让我讨厌你的事!”
    从本质上说,袁玖和他是一样的,为了浇熄心中那股仇恨,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比如自己的性命,甚至是最亲、最爱的人。而除过仇恨,袁玖还比他多了份责任,这就注定了他只能做“应该做的事”,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为自己打算。
    可是孟散仍然没有这样的自觉。
    “就算让你讨厌我也要这么做!”
    “我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孟散呼吸急促,顿了顿,“可是只要有机会,我就不能放弃你!”
    袁玖先是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弯了弯嘴角,“但凡我决定了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那……”孟散低下头,喃喃自语,“属下只好冒犯了。”
    说话的同时孟散已经出招,他以为以袁玖对他的信任,必定不会防备他,谁知一掌刚要劈上袁玖后颈,袁玖却脖子一矮,反手擒住他的手腕。
    “孟散,你想背叛我第二次么?”
    袁玖声线冰冷,话说得很重,“背叛”二字对孟散而言根本是禁句,一晃神的功夫,袁玖已经甩开他,两步走到水寒衣面前,手起剑落,一共四下,招式十分利索。
    孟散一看,竟是将手筋脚筋都挑断了。
    凌中南听不清内容的喊声更大,上身和双腿不断努力,却碍于庞大的肚腹,根本无法前移半分。
    袁玖笑声渗人,“这回断得彻底,我看你还能怎么治回来。”
    水寒衣目光涣散,进气多于出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过去了。剑尖缓缓游走于身上各处,他毫无反应,之所以还努力睁着眼,只是因为想再看看凌中南,如果还能看着孩子安好,他死也瞑目。
    “这张脸就是个害人的东西,画花了也好。”袁玖一脸玩味,手腕轻轻一动,水寒衣脸上便添了道血痕。“我曾说过你肌肤胜雪,想要将它染红,还真不容易呢。”又是几剑,遍布胸前与四肢。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回身拎起凌中南,笑道:“呦?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当心胎儿憋死在里面。来人,帮凌门主接生!”一招呼,几个手下上来,准备解开凌中南绳子和衣服。
    谁都知道,说是接生,不如说蹂躏来得准确。
    无论袁玖怎么对付自己水寒衣几乎都没有反应,可一旦换成凌中南,他就`佛从死亡状态中突然活了过来,双目圆瞪,不断表达着自己的愤怒,更有几分发疯的意思。
    孟散皱着眉去拉袁玖的手,“教主您冷静一点儿!这么做与他们的那些卑鄙手段有何区别?”
    袁玖猛地甩手,目光凌厉,“卑鄙?!他们灭我全教上下多少人,我不过杀他们两个,已是便宜了,你竟然说我卑鄙?!别在我面前装好人,否则我连你也不饶!”
    “属下并非装好人,属下对他们也恨之入骨,哪怕碎尸万段都难泄心头之恨!”
    他再次抱住袁玖双肩,沉下语气,苦口婆心,“我之所以阻止是为了你好,凌中南身怀六甲临盆在即,杀他不祥,恐怕要遭报应。纵然你什么都不怕,可也要为冬儿和续儿想一想,为了他们,别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好吗?如今我们胜券在握,想怎么做都行,完全没必要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啊!”
    袁玖猛然愣住,冬儿,续儿……
    那个可爱的小女娃最喜欢抱着他的腿抬头叫他爹爹,最喜欢粘着他,每每不经意说些俏皮话贴心话,就足以令他开心好久。如果没有她,那些躲躲藏藏的艰辛日子,就真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而那有些瘦弱的小婴孩每到喝奶时就无比兴奋,咕嘟咕嘟的模样十分讨喜,怕他被呛住,只好一次少喂一些,那家伙竟还闹脾气。
    自己,还能陪他们多久?
    “教主,教主!”看他双眼发直,孟散担心地晃着他的肩膀。
    袁玖回过神,尚未说话就剧烈地咳了起来。猛咳几下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身体也`佛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孟散软软滑下,头晕目眩,就像之前一样,明明睁着眼,可什么都看不见了。
    “教主你怎么了?教主!”孟散拖着他的身体,试图输内力进去,却无济于事。
    袁玖仍在吐血,混乱中感觉自己突然腾空,挺舒服的,索性将撑着劲儿的手一松,闭上了眼睛。
    刚好解开绑绳松开嘴巴的凌中南被晾在一边,趁此时没人看着他,他一手抱着肚子,历尽辛苦终于爬到水寒衣身边,握住那只纤细的手,水寒衣一滞,然后努力将眼珠转过来。
    因为角度缘故,他看不清那双眼里带着怎样的情感,只是在不知道他们还剩多少时间的时候,说了最重要、也是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
    “寒衣,你太傻了,你才是我最爱的人啊,从今以后,再不许乱吃醋了,知道吗?”
    水寒衣一僵,泪水汹涌而出。
    然后他欣慰地笑着,合上眼睛,今后,恐怕也没有吃醋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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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薄命旦夕
    袁玖突然倒下,无人做主,凌中南和水寒衣被扔进牢房,下人用铁链将门一锁,扬长而去。牢房阴暗潮湿,水寒衣躺在角落最深处,毫无人气,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那儿还有个人。
    凌中南目光涣散地僵了一阵,突然全身猛地紧绷,虚弱的身体连侧躺都无法支持,肩膀一倒,脱力地平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紧接着一手费力地撑起后腰,咬着牙将裤子全部扯了下来。
    下/身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很不好,嗖嗖的阴风刮来的仿佛全是羞耻。
    他复杂地望了水寒衣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如同被潮水冲上岸后濒临死亡的鱼,全身上下只有高挺的肚腹不明显地起伏,更显几分悲哀。双手颤抖着伸向腹间,他很害怕,根本不敢去摸。
    对这件事他一直怀着深深的恐惧,从前没告诉过水寒衣,现在也无处诉说。
    头上的汗一层换了一层,身上冷热交替,随着阵痛挺了几次身用了几次力,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可孩子仍是没半分变化。他猛然发觉,这样不行……
    虽然懂得不多,但袁玖之前说得有理,时间拖长了,孩子必定会出事。
    现在他救不了水寒衣,也决定不了他们的命运,唯一可做的事,却因盲目害怕而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剧痛几乎没有间歇,几次犯晕,眼前黑了好几次,好在还没昏厥。
    那股剧痛从脊椎骨开始狠狠向下拽,身体好像从中间断掉,根本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而从疼痛的源头开始强烈蔓延的,则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身为一个男人,他理应承担下一切责任,无论那有多苦;但如今巨大的怀疑和不确定让他看不到一丝光明,看不到任何结束的希冀,那个能让他将所有都放下的一天,究竟在哪儿?
    生产虽痛,但理应是件高兴事,理应是该两个人一起兴奋地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可现下笼罩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的,却是阴云密布的死亡阴影。
    他不是一个好情人,他从未让水寒衣有过安全感;他更不是一个好父亲,竟然在这种时候,连努力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
    死气沉沉的水寒衣突然坐了起来,如被从噩梦中吓醒,僵直的身体极不协调地大幅度痉挛,一脸惊慌恐怖。然后身体一歪,猛烈地干咳起来,最后竟咳出大滩大滩的黑血。凌中南吓了一跳,努力往起站,谁奈腿上刚用了一点儿力就又软了,而此时的水寒衣也再次昏死过去。
    凌中南决定爬过去,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艰难地来到水寒衣身边,这中间那人又坐起来咳了一次血,凌中南不断地叫他,可他的意识却早已不在这里。
    看了看伤势,虽早有预料,但真正面对时,仍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如今的水寒衣,恐怕只剩下“听天命”三个字了。
    凌中南缓缓握住根本使不上力的双手,胎儿的坠势让他合不拢腿,猛然想到什么,他又往前挪了挪,双手扒着墙壁,一点点让身体抬起,最后勉强做成跪姿,更将肚子毫不留情地按在墙壁上,不单作为支点,也希望这种方式能更容易地娩出孩子。
    内心的悲凉与自嘲让他不由地苦笑,从一开始,甚至是从他小时候起,他就是一个很笨拙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最终他成为古门门主,成功了,可这背后他下了多少功夫多少苦心没人知晓。然而表面虽然光鲜,可内心的笨拙却迟迟没有改善。
    袁玖也好,水寒衣也好,都是他笨拙写照的极致。
    而如今,是他最后的努力了。希望这最后一次,不要做得太差才好。
    指节几乎要扣进墙壁,坚硬的胎腹与同样坚硬的墙壁一次次硬生生地推挤摩擦,赤/裸的双腿剧烈颤抖,血水和胎水毫无节制地涌出,见者惊心。
    然而,不会有人看到他。时高时低的嘶喊回荡在墙壁上、铁栏杆上,却始终走不出这个纵深极深的牢狱。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
    整整一天一夜,他和水寒衣无人问津――此时常教上下根本顾不上他们。
    并不算多的人手全部待命,因为袁玖也已是奄奄一息。一场决战使他身受重伤,如今伤毒齐发,人已在旦夕之间。无论何时一口气上不来,都可算意料之中。
    之前齐江天照袁玖的意思,保护郁景兮和几个孩子,并未出战。近来郁景兮潜心研究解药,经常连续几天将自己关在房里,被人慌忙叫出来时,一见袁玖那副摸样,他几乎吓傻了。
    一次次挑战着他的极限,看孟散看他如见救星的眼神,还真他当成大罗神仙了不成?!
    袁玖是真真正正只剩一口气了,没办法,只好联合所有未受伤的人轮番给他输内力,同时立刻派人采买大量人参等续命补品,只要吊着那口气,或许还有转机。
    这样忙碌了一夜,死马当活马医,袁玖要死不活的,看不到好转的希望,但也不至于立刻断气。
    此时的孟散面上保持着冷静,内心却有些神经质了。
    守了袁玖整夜,第二日一扫前日的阴霾天气,日头红火,是个好兆头。孟散隐约觉得袁玖的气息比昨夜强了些流畅了些,便急急去找埋头于药房的郁景兮。
    路上看到回廊下蹲着两个小人,侍女哄他们回屋用早饭,两人不依,后来侍女只好妥协,说把早饭拿出来用。仔细一看,勤儿鼓着两个胖胖的腮帮子正玩儿泥巴,冬儿托着脸在旁边看。
    “勤儿哥哥,你说这几天怎么总是小碧姐姐陪咱们玩?我都好久没见我爹爹了……”冬儿撇着嘴,伸出一个小手指戳了戳勤儿刚做好的泥人,顿时嘴撇得更高,像是在说真难看。
    “我也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我爹爹了,”勤儿比冬儿豁达些,或许是因为手上忙碌没空想太多,右手一抓脸,立刻抓出几条泥道道,抹了几下又没抹掉,有些沮丧,“哎,算了算了,不管他们!”
    “那……他们要是不要咱们了怎么办?”冬儿把脸伸过去,睁着一双满带疑问的大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勤儿倒是很自信,伸手想像爹爹经常对自己做的那样摸摸冬儿的脑顶以示安抚,却被冬儿敏捷地躲开了。
    “哎呀别动,脏死了!”
    “哼,嫌脏那我做好了不给你玩!”
    “不玩就不玩,你做得一点儿也不好看!”
    冬儿一扭脸,正好看向孟散这边,孟散连忙闪身绕路而行。如今他很怕看到冬儿那懵懂却充满着幸福的脸,也无法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幸福这东西,太过可遇而不可求了。
    这句话很快就又得到了有力的证明。
    走到药房门口,尚未敲门,门便自己开了。孟散怔怔地看着齐江天打横抱着郁景兮从里面出来,郁景兮窝在他有力的臂弯,闭着眼睛,墨黑色的长睫下是两块重重的黑眼圈。
    齐江天也怔了一下,但脸上还是鲜有变化,“有事吗?”
    孟散的眼神在郁景兮身上停了停,齐江天道:“他太累了,方才自己睡了过去。”
    孟散悻悻地点头,“我觉得教主似乎好了一些,想叫郁公子看看。不过还是先让他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太辛苦了,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你言重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恨不得将心都掏给那些他认为重要的人。”
    孟散微笑着看他往卧房走去,心说你自己不也是那样的人么?不知为何,总觉得方才齐江天那几乎万年不变的脸上隐隐挂着幸福安慰的笑容,而抱着郁景兮的时候,又多少带着骄傲与独占的意思。不善言谈、不懂表达,做事不着痕迹,比方郁景兮闭关忙碌,他总会在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又不会打扰对方的地方守着,不说爱,不说陪伴,但却用平淡朴实的行动证明着一切。
    找郁景兮不成,便改道去找莫竹青,还未到门口就听见乒乒乓乓一阵打闹声,紧接着莫竹青风风火火地冲出院子,差点儿跟他撞上。
    “怎么是你?”莫竹青心情不好时常常会表露出对他的不屑,“你不在教主身边在这儿做什么?”
    言罢不待回答又如风一般跑掉了,看方向,是往袁玖那里去的。
    孟散望着他的背影,那样打打闹闹的,也是种旁人都不能懂得幸福吧。
    多亏了袁玖曾把常教的一切都交代给了他,如今袁玖倒下,幸得有他在,大难之后终于恢复元气初得胜利的常教才不至于再起波澜。
    准备回去,谁料刚一转身就觉得身后有人。孟散连忙跟上去,对方引着他往僻静处走,看来是有话要说。见到庐山真面目后,虽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此人这时出现的确不算意外。
    “你居然逃了出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本事。”
    “你该庆幸我没有离开,而是来找你。”
    “离开又怎样?”孟散哂笑,“古门已无法起死回生了。”
    秦虹瑶神色暗了下来,顿了顿,道:“我虽没有解药,但要为袁玖续命,还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
    “之前我与那两人合作时曾讨论过这个问题,我想如今如果我们再合作,至少能让袁玖平平安安地多活一年半载。”
    孟散的拳头攥紧,声音都在颤抖,“你的条件?”
    秦虹瑶深深吸了口气,“……留下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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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起死回生
    第一个想起过问凌中南的人是莫竹青,但那也是两天后的事了,极有可能在牢里看到两尸三命。说白了最初孟散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他们自凭造化,因为在试图跟水寒衣交换解药时,对方最后露出的讽刺的笑让他明白,水寒衣其人怀着的是怎么样的心思?
    哪怕有一丝交换的可能,都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他和袁玖都是那种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也都将自己剩下的生命全部放在了复仇上,想让他们和解共处,简直天方夜谭。
    因为担心袁玖,他犯傻犯浑好几次,这回终于彻底地清醒。于是他暂时放任那两人自生自灭,不想在这时杀凌中南损德犯忌,但更不会施以援手。
    孟散和莫竹青亲自前去,原以为是收尸,谁料进了纵深幽暗的通道,居然还能闻到活人的气息。
    虽早有准备,可他们仍是被映入眼帘的一幕吓到了――水寒衣醒了,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枯瘦如柴,头发蓬乱,脸上身上都是血迹,脏兮兮的,仿佛经历连年饥荒瘟疫的孩子。
    听到有人过来,他缓缓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一眼,随即非常恐惧地移开目光,不停地往墙角缩,还慌忙拾起地上的干草往身上脸上盖,掩耳盗铃地以为,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他。
    他哆哆嗦嗦的,活像受了重大惊吓的小兽,牙齿打颤时口水也跟着流下来。
    孟散与莫竹青面面相觑,这如果还不是真疯,就只能说他太会演了。大概这就是强行练习魔功的后果,依这样子来看,武功也肯定是废了。
    而这却是凌中南万万没想到的,以为水寒衣必死无疑,不想他这一天两夜间吐了几次血抽了几次风,今早竟清醒了过来。可这已不是曾经的水寒衣了,他脑袋坏掉了,什么都记不得,什么都不懂,甚至还不如个六七岁的孩子。
    不知与死相比,哪个更好一些。
    看完水寒衣再看凌中南,惊讶丝毫没减少。凌中南躺在墙边,身下和周围是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眼神虚弱至极,最让人惊叹的是,他怀中居然有个个头不小的婴孩!
    两人都愣了,没想到……凌中南居然靠自己的力量生下了孩子!
    大概是因为医者的习惯,莫竹青二话不说,走进去将孩子拎了起来,简单看过后,又极为大方地扯开凌中南本就不完整的衣服。凌中南面露尴尬,却无力抵抗,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任其摆布。
    “怎么样?”见他查得差不多了,孟散上前问。
    莫竹青顿了顿,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将凌中南看了一阵儿,才对孟散道:“他居然亲手在那里切了道口子……”他努力让语调平静,因为他被这人的行为震住了,更有些同情和不忍。
    孟散怔了一下才明白,作为一个外行人,自然要更难接受。
    “孩子太大,若非他那么做,根本出不来,两个人就都很危险。而且……”他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没有匕首利器,伤口也很不平整,我看他应该是拿那个割的。”
    顺着莫竹青的手指看去,是一个被摔成两半的粗瓷碟子,孟散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他一直在给孩子喂自己的血,差不多有一天了。”
    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每个字都清晰至极。孟散心里沉沉的,因为眼前的状况让他想起了曾经在山洞中弃他而去的袁玖,那时的袁玖,必定还不如凌中南吧?
    将孩子塞进孟散怀里,莫竹青走近水寒衣,他恐惧地挥舞着双手双脚,然而最终无路可退,只好在极度不配合和大喊大叫中接受了诊视。
    “是真疯了。”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莫竹青道,“外伤不少,但没有致命的,也都止了血。”
    孟散心里一滞,最先想到的还是解药。解药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他会不会带在身上?如果不带在身上,疯了的水寒衣还能不能找到?
    凌中南开始迫切地盯着他们,孟散愣了愣才想到他是想要孩子,他便也看着凌中南,却完全没有把孩子交还给他的意思。凌中南神色越来越急,看得出他一直在努力想站起来,可终究没做到。
    “袁,袁玖呢?我……要见他。”气若游丝,声音断断续续,几次努力无果,凌中南改变了策略。
    水寒衣还活着,他便又燃起了希望,即使两个大人都不顾,至少也要将孩子保下来。求袁玖开金口饶孩子一条生路,是唯一的办法。
    “让我……见袁玖,我……有话跟他说。”凌中南青紫的嘴唇小幅度地一开一合,手撑着地板艰难地使力,似乎想往孟散跟前爬。
    “你知道‘五度春秋’的解药在哪里吗?”孟散上前一步,转念一想,水寒衣疯了也好,至少不会再跟袁玖过不去,袁玖也不屑跟那样的人为敌,如果凌中南能照他说的做,一切就容易了。
    凌中南愣了一下,神色更加暗淡,孟散黯然。此时的凌中南与他一样,多么地希望自己手中能握有解药,可事实是他没有,甚至根本没问过水寒衣一句半句。
    “看来除非水寒衣脱胎换骨,否则是永远无法拿到解药了。”莫竹青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助地望了眼墙角里发疯的人,脱胎换骨是好,可你脱到一半停下来,变成个傻子,究竟什么意思?
    “其实,其实还有个办法……”孟散沉吟半晌,趴在莫竹青耳边将昨日见到秦虹瑶的事说了。
    莫竹青听得眼睛越瞪越大,“你怎么不早说?!当然答应她啊!”
    孟散惊异,“可是,她不是要……”
    “哎你怎么这么笨,非常之时该用非常之法,”他压低声音,贴近孟散耳畔,眉毛轻挑,“女人是世上最好骗的,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教主的性命小小地说次谎,适当地哄哄她?更何况这事最终究竟如何,教主究竟要怎样处置古门,都是两说。这件事,必须答应她!”
    孟散呆呆地看着莫竹青,是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说不得,其实曾经自己与他也是异曲同工,比方眼前这位凌门主就着过道儿,然而几年来各种事情洗刷,那些个棱角,早磨平了。
    为袁玖这么做一次,有何不可?
    就是为袁玖做尽一切坏事得罪天下人甚至留下千古骂名,又有何不可?
    虽说这或许会被袁玖讨厌,可至少能换来更多哄他开心的时间,比起就这么吊着不知何时便一命呜呼,岂不是好太多了?
    “更何况,如今我们手中有王牌。”
    莫竹青又凑上来低声说道,眼神指了指他怀中的孩子,孟散豁然开朗。有这孩子在手,他不要挟古门就算好的了,秦虹瑶那点儿小威胁,根本摆不上台面!
    言罢,莫竹青拍拍孟散的肩,二人转身要走。凌中南大惊,拼了命想爬过去抓住他们。
    莫竹青云淡风轻地一回头,道:“将孩子放在这样的牢里,你也不怕他夭了?”
    两人撒开大步离去,凌中南嘶哑的叫喊透着深深的恐惧和无力,紧接着又被剧烈的干咳打断。水寒衣僵了僵,看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凌中南,仿佛因为害怕,把头往膝盖里缩了缩。
    其后的几天,两人在牢中的生活正常了许多,每日三餐不短少,虽然只是青菜稀饭馒头,但起码保证了性命无忧。莫竹青还扔了些药物给凌中南和水寒衣养外伤,隔几日还亲自进去看看,然而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俩注定今后落下一身病根。莫竹青也绝非大发善心,震惊与感叹只存在于那一瞬,袁玖曾经教训过他,一个人的可怜之处并不能成为赎罪的依据,比如凌中南与水寒衣。
    之所以适当照顾,乃是因为依眼下的情况,还是别让这两个人糊里糊涂地太快死掉比较好。
    至少要等袁玖醒来,亲自做个了断。
    在孟散的软硬兼施下,秦虹瑶半信半疑地再次与莫竹青和郁景兮合作。在许多人看不见的角落,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纠结落泪,自从爱上“马浅夕”,她一向的精明干练中就添了不少感情成分,而揭穿真相后,她虽然将姿态摆得潇洒,却始终无法骗过自己的心。
    失去了判断、下不了狠心,一次次反复,她已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了。
    前方是一条死路,又不舍抽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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