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a市的春季依旧是梅雨季节,尤其是回南天,同样叫白以橙讨厌这种粘稠潮湿的感觉。
    眼见天就要下起大雨来,白以橙赶紧撑着伞趁雨还小的时候躲进了一家街角咖啡馆。她收了伞,把雨伞放置到门口的置伞架上,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雨天的时候,无论哪里都是湿漉漉的,咖啡馆的过道有服务生在拖地,把客人从外面带进来的雨水拖去。白以橙往旁边靠了靠,避开服务生,这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以橙?”
    说不清有多久了,这个声音对白以橙来说还算是比较熟悉,她抬起头,对上了好久不见的人的眼睛。
    白以橙在南熏的桌子前坐下,想不到刚回国第一天,碰到的人会是南熏。
    距离上次的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可是现在两个人还能像旧朋友一样坐着谈谈近况。
    “几年前听说你出国了。”
    “嗯,刚回来。”
    “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
    白以橙打量着面前的南熏,西装革履,像是升了职,右手边摆着一台苹果电脑和几份文件,看起来像是在工作。他确实是与以前很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对未来没有打算,过一天算一天混沌度日,或许那个年龄的男生都是那样吧。游戏、逃课成了大学生活的全部,而她作为他的女朋友,也只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
    现在的南熏带上了一副无边框的眼镜,看人的眼神多了一丝精明和考量,气质与从前完全不一样,更不一样的,还有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南熏问白以橙。
    白以橙笑了笑,回答道:“太忙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我结婚了,去年。想给你发请帖,可是没找到你,只得到你出了国的消息。”
    “真是恭喜你了。不过婚礼邀请前女友,不怕你老婆生气吗?”
    “是她建议我邀请你的,她知道我们的过去。我同她一样,都觉得我以前对你做的事很对不起你。”
    “那你老婆真的是很大度。”
    南熏看着白以橙,几年不见她比以前瘦了一点,眼眸里看不出风霜的洗礼。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以橙,对不起。不知道现在这句道歉还有没有用,以前我们谈恋爱那会,我太自私,只为自己想。你哥出事的时候我也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你的离开真正改变了我。之后的我又太偏执,才会去你的店里找你,害你受了伤。很早之前就想跟你道歉,可是我害怕面对你,我怕你恨我,不想见我。”
    静静听着南熏真挚的话,白以橙竟然有些不适应。她很少见到南熏认真,这个时候也只能回答一句:“没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还能这样坐着聊聊天,不是也很好?”
    “……以橙,你好像变了。”
    “我吗?”
    “变得大度了很多。”
    “你这样讲,好像以前我很小气似的。”
    南熏笑笑不说明,继续说:“结婚的时候想邀请你,希望你能看着我成熟,如果能得到你的祝福,我应该无憾了。可是你不在,倒是有些可惜。”
    “要是我真到场了,估计那一天新娘子心里会不舒服。没有哪个女人真的会那么大度地希望看到老公的前任,更何况还是婚礼。你应该谢谢我不在,不然你可能都结不成婚了。”
    “是吗?我倒是没想到。”
    “你果然还是太单纯。不过祝福还是给你,祝你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谢谢。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找到了对的那个人,那次出现在你店门口的那个人——”
    提起这个,白以橙唇边的笑意有一点凝固,她摇摇头,对南熏说道:“没有。我先走了,外面的雨好像已经停了。”
    “再见。”南熏好像感知到白以橙不想谈论这件事,就起身目送她离去。
    这么多年白以橙的背影始终没变,挺拔潇洒。也真的是很多年了,他们都长大了,成长了,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爱情和家庭。
    对于白以橙,南熏只希望她可以遇上一个人,能让她放下所有的棱角。祝她幸福,希望她能幸福。
    桌上调了震动的手机在嗡嗡响着,南熏重新坐下来,接起电话。
    “喂,老婆。”
    “晚上回来吃饭吗?”
    “嗯,我在咖啡馆,现在就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南熏看着手机锁定屏幕上的合照,微微一笑。其实他刚才没有告诉白以橙,他新婚的妻子白以橙大概也认识,至少他的妻子是认识白以橙的。
    照片上的黎嘉笑的很灿烂,南熏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个世界还真的是蛮小的。
    雨幕之中,白以橙一人撑着伞走在路边,雨水中传递来的是她熟悉的气味,属于a市特有的春天的味道。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在外两年感觉孤独,回来了依旧感觉孤独。
    感觉天晚了,白以橙才觉得,是时候要去见一见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了。
    本来打算先去见她,没想到会偶遇南熏。或许是上天的旨意吧,有些过往就得先一笑置之,就得去释怀。旧情人变成老朋友,能共同拥有的是曾经的青春。
    在距离家门口不远的小道上,苏奈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刚从水果店买来的苹果,不断地叮嘱在前面自己撑伞跑着的贝贝:“你小心一点,摔倒了又要哭。”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贝贝转过头,不服气地嘟着嘴。
    苏奈无奈:“那你也要小心点,长大了摔倒了也不许哭鼻子。”
    贝贝不理苏奈,转过去就继续跑。苏奈想追上她,没想到手中的塑料袋突然破了,苹果掉了一地。苏奈赶紧蹲下身去捡,招呼贝贝回来:“你的苹果掉了,快回来一起捡。”
    没有听到苏奈说话的贝贝在奔跑的途中撞上了一个人,她害怕忐忑地抬起头,当看到面前的人时,红扑扑的小脸蛋立刻漾起了开心的笑容。
    “姨姨!”
    在捡苹果的苏奈隔了很远听到贝贝的这声叫声,全身一震。
    能让贝贝叫“姨姨”的人只有一个人,她甚至以为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苏奈缓缓地起身,在真的看到贝贝面前站着的那个人后,她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时光荏苒,在每天照顾女儿的日子里,苏奈觉得自己都老了。可是白以橙,还是最初认识时的模样,冲着她笑。
    两年后再次重逢,苏奈和白以橙有许多话说,怎奈许久不见白以橙的贝贝总缠着她玩,很迟了才疲惫地睡了过去。
    在贝贝睡后,苏奈才跟白以橙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刚回来还习惯吗?”
    “才第一天,昨天中午到的,睡了一天去倒时差。今天中午才起来,还谈不上习惯不习惯。”
    “这次就你一个人回来?”
    白以橙沉默着点了下头,两个人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苏奈起身给白以橙倒了杯茶,还是决定先说说近况吧。
    “在美国怎么样?”
    “也就那样,每天看到的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说的话全是美式英语。你呢?贝贝好像长大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体质差了吧?”
    “她都快读小学了,当然长大了。身体也很好,不再经常生病。”
    “那珞蔓呢?”
    “当初你走的急,我一个人来管理珞蔓也吃不消,后来重新招了了个人过来,才算好一点。现在珞蔓发展的也还不错,不过……”
    苏奈欲言又止,她把倒好的茶送到白以橙手边,说道:“时代大厦上面的那家公司搬走了。”
    白以橙接过茶,顺口问了一句:“哪家?”
    不过在问完之后,她才突然明白苏奈是什么意思。苏奈不会平白说别人的消息,现在说的,无非就是跟她有关。
    “听说他的公司这几年发展的很好,大多都是对外金融。半年前搬了公司,具体搬到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在金融街那边。”
    这是白以橙回来,听到的第一个关于邵景淮的消息。她努力保持镇定,端起手心里的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瞬间席卷了她已经孤独地快要冰冷的心,这样的温度却突然叫她心里一痛。
    “那……他应该过的很不错吧?”
    “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不是很清楚,都是听别人偶尔八卦提起来。”
    苏奈没有跟白以橙说实话,其实邵景淮的事她很清楚,可是她不敢说。她不知道白以橙是否还想知道邵景淮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她日后的决定。如果她仍决定不跟邵景淮继续,那么苏奈说的多了,只会叫她更难受。
    “你回来,没见过他吗?”
    “没有。”
    “你想见他吗?”
    白以橙回答不出来。两年前离开的时候,所有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几乎把所有的心痛都一下子感受了,而她,甚至都不敢在离开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怎么不想见他呢,这两年里她每天都想见他,有时候想到只能在黑夜里哭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少到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这么久过去,白以橙都快忘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邵景淮是什么模样。
    “我……没有勇气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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