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镇上年轻人喜爱,生意自然愈来愈好。
    当初他庆幸能在死前出现幻觉看乔竹一眼,孰料幻觉就是幻觉,来得快走得亦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被河水冲走,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迷糊间,他好像死死扒住一块飘在河中的木头,再然后就没了记忆。
    醒来时,他很茫然,一度以为自己像小说里写的借尸还魂还是怎么,后来才晓得他是被一名好心的渔夫大哥救了回来。
    经过十多天的卧床修养,他终于能够一瘸一拐的下床,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得人,他吓了一跳,镜中人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宛如死人,不过好在还是原来的他,只是有点破相,估计是被河水冲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左边脸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以及腿…有些不方便。
    救他的渔夫大哥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他身上的伤没来得及医治,对此,渔夫大哥和他家人很是愧疚。明明是他们好心救了自己,到最后还反过来觉得愧疚自己,面对这样善良淳朴的人,乔笙心里岂是感动两个字,他等身体稍稍少些,就告别了这家人,他们生活已经很艰苦,他若继续留着,只会是个负担,所以他谎称要回家了。
    家?
    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渴望,后来他也的确有了自己的家,但他却回不去,现在的他,在陆家人眼里大概就是个死人,所以得到这样的结局,上天待他真是不错,或许等几年或十几年后,他就可以偷偷回到南江市,再见女儿和乔竹一面,再吃一次宋姨做的饭,听听楚叔的唠叨。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一直坚信。
    从渔夫家离开,他来到最近的城镇,是一个河边小镇,离南江市大约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得知这点后,他惊愕不已,被水一冲竟冲走这么远,而且还没翘辫子,不得不说真是祖坟冒青烟,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祖坟在那里。
    他本想先找份工作,结果很多地方见他是个瘸子不说,又没有身份证明,都纷纷婉拒,最后还是殡仪馆找到一份工作,每日负责整理骨灰盒,包吃包住每个月工资一千一百元。
    第一月拿到钱的那天晚上,他蒙在被子里默默哭了大半宿,他多想拿着这些钱带满满出去玩,给她买玩具,可这些于他都是梦。第二天,他拿出伍佰元打算趁下午不上班的时候去趟渔夫家里,而其余的被他小心翼翼把钱存在一个布包里,等再多存一点,他就借同事身份证寄回去。
    然而这份工作仅仅做了大约六个月多,就没做了,因为他看到一条墙壁广告,镇上裁缝铺子的老板要举家搬进城里,现在急转铺子,他想了几天,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找上老板。很显然,价格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就在他死心之际,老板竟然看中他手腕链子上的那块玉,这玩意很普通,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老板似乎很喜欢,提议让他拿这个做抵押,等赚够钱再拿钱换回去。
    乔笙没有同意,再普通都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不可能用作抵押。
    老板见他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
    结果第二天,乔笙又带够钱上门,将铺子拿了下来,钱是他厚着脸皮管同事借来的。于是,铺子算是顺利盘下来,他也算彻底在江阳镇安定下来,但很可惜,那根项链他没有抵押给老板,却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丢了。
    接手初期铺子里的生意不咋地,最多勉强一日三餐不愁,后来乔笙想到这背后是一所职高校,平时下课放学,学校里的女学生都喜欢来这边逛,他琢磨几天后,狠下心花了点钱将铺子稍加装修,做回老本行,一半做衣服一半卖首饰,这样一来生意果然渐渐好起来,不仅还了同事的钱,现在还存上一点点钱,日子算是过得不错,当然除去每晚的辗转失眠。
    这期间内,他不是没想过回去,那怕回去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可是一想到回去可能会被陆景城知道,他便又只得忍下心中的浓浓思念,打消念头,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这一忍便是一年过去。
    八月依旧是炎热燥闷的月份,然而江阳镇依河而建,三面靠山,早晚微凉,中午也就热一阵子,所以整个夏天比起在南江市的夏天,真是舒服惬意太多。
    打扫完卫生,乔笙从桌上抓起一个馒头,边啃边下了楼,刚打开门就看到隔壁的米粉店坐满人,甚至有的人搬凳子坐在自己店门口。
    米粉店老板是一名四十上下姓刘的中年妇女,为人十分热情,是这条街出了名的大好人,曾经多次热情的给乔笙介绍对象,都被乔笙婉言谢绝,她男人死了十多年人,她一个人拉扯大一个孩子同时,还要供养男人的妹妹上大学,现在男人的妹妹大学毕业在城里找到份好工作,儿子也考上大学,她算是熬到了头。
    “乔笙啊,这边没地方坐了,我就让他们在你家门口坐着等位置。”老板娘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事,生意好是好事,”乔笙淡淡一笑:“刘姐,给我弄三两牛肉粉。”她家生意只要逢赶集都很好,味道好,分量足,吃的人自然多,就连乔笙自己都是经常吃她家米粉打发肚子。
    老板娘口里应好,手中活可没停下:“不算生意好,都是来凑热闹的。”
    “热闹?什么热闹?”现在刚开门,没什么人来,乔笙也搬个凳子出来,悠悠然的坐在门口。
    老板娘笑:“听说今天省里有当官的要路过江阳镇,一大早国道两边就站满了警察。”
    “哦。”乔笙瞬间失去兴趣,他还以为什么热闹呢。
    旁边抽烟的中年男子接过话道:“是省纪委书记和市里的什么局长,好像是沿着南江市的南江和一路过来的,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要察看下当地的民风民情。”
    南江市…
    乔笙微微眯了下眼:“呵,兴师动众的微服私访,也不知道做给谁看,真难为这些当官的吃饱撑着没事做。”说完这话,乔笙自个先是一笑,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愤世嫉俗。
    男子却一副高深莫测的吐出烟圈,神秘兮兮道:“这话你就说错了,那位局长破过一件不得了的案子,后来又极力参与打/黑,好像什么家族倒霉被他给整治了,到现在人还在蹲里面呢,反正这位局长应该差不多那去。”
    敢情这位大叔真实身份是地下工作分子?乔笙笑着吞下最后口馒头,慢慢道:“大叔,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内情?”
    男子得意地扫他一眼:“你还别信,我侄子在城里做记者,这些都是他私底下偷偷给我们说的,他还说……”一听还有下文,周围人顿时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乔笙慵懒地叹了口气,远离城市的喧嚣和嘈杂,这样的日子简单惬意。乔竹,满满,此刻的你们在做什么……
    “给,端着。”
    老板娘将一碗红辣辣的牛肉米粉递到乔笙面前,上面还撒着切碎的翠绿葱花,看起来真是诱人食欲。乔笙眉眼弯弯的接过碗,顺便掏了五元给她道:“牛肉真多,刘姐你真好。”
    老板娘推了回去没有收钱,取笑道:“吃再多肉,都不见你长肉,你就是吃闷心食。”
    乔笙哈哈笑了一声,默默吃起碗里的粉,没再说什么。
    快中午的时候,店门口没什么人,听说都去街口守着去了,就连隔壁老板娘都关铺子带伙计去看了,像这种小镇别说省里的,就算市里当官都难得来一次,也难怪大家这样激动好奇。
    乔笙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留在铺子里赶做顾客订的衣服,他喜欢踩缝纫机走线的感觉,这让他能够静下心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什么都不再想,其实生命就如针脚,不急不慢的穿透布料留下痕迹,而生命亦是在不急不慢中一点一滴逝去,在逝去的生命里留下了或悲或喜,或苦或乐的感受,不同的是等裁缝师停止时,是一件崭新衣服的诞生,而生命停止时,人便是死了。
    没过多久,老板娘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那模样就好似人家领导亲□问过她般。
    “乔笙,真可惜你没去。”老板娘不急着开门,反而在乔笙店里坐下歇息。
    乔笙起身为她倒了杯水,微笑问道:“真看到了?”
    “看到了。”老板娘惋惜的叹口气:“可惜我生的不是闺女,不然让闺女嫁给那位局长。”
    乔笙抿唇淡淡笑了笑,心道就算你生得闺女,人家也不一定会娶啊。
    老板娘还沉浸在刚才的见面中,笑呵呵道:“长得可真好看,声音也好听,就和电视里的人一样,如果倒退二十年,我一定追上去了。”
    “那你怎么不多看会儿?指不准局长家里差厨师,让你去他家做厨师。”乔笙打趣道。
    “要厨师也该是天香楼的厨师,镇长带着他们去了天香楼吃饭。”老板娘喝了口水,起身道:“这鬼天气一到中午就热死人,我回去睡会午觉,乔笙你也休息休息吧,别那么拼命,钱挣不完的。”
    “我知道,刘姐。”乔笙抬头,笑着应了一声。
    ☆、四二章
    天香楼是镇上唯一的两层酒楼,尽管如此装修摆设依然一般般,但打扫得十分干净,楼上楼下格外清静,显然是提前做过准备。
    楼上某包房的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阮岫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就像一名谦谦君子般,礼貌的应对着各方招呼问候,话虽不多,其存在却不容人忽视。
    也不知话题怎么就聊到孩子身上,和阮岫一行的某妇女捂嘴对身边之人笑道:“你是没见过阮局家的小千金满满,那才叫一个古灵精怪,别看她才五岁,却跟个小管家婆一样,把阮局管得是密不透风,喝酒要管,抽烟要管,去外地也要先报备,就在前不久还引发一起轰动整个局的事。”
    桌上不明就以的人来了兴趣,纷纷伸长脖子等着下文:“什么事?”
    “哈哈,满满不喜欢阮局与身边有女人,就算是工作,身边也必须有王警官守着,说什么不得和女的眉来眼去。就在前不久某一桩案件在破案后,当事家属的女儿对阮局有意思,每日一爱心汤准时亲自送到局里,结果王警官不小心说漏嘴被满满知道了,这不正是暑假么,满满就带着她奶奶早早来到局里,等那姑娘前脚刚走进局里,她后脚就拉着她奶奶跑上去很有礼貌的说了三件事,就把人家姑娘活生生给吓跑,再也不敢送汤来局里。”
    有人急道:“那三件?”
    妇女忍住笑道:“满满走上前很礼貌地开了口,阿姨你好,我叫阮昭满,是你心上人阮岫的宝贝女儿,我知道你喜欢我爸爸,我也很高兴有个漂亮阿姨做妈妈,可是我爸爸曾经说他只喜欢演电视的甄婧,而且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要对着墙上画像看很久,你就是她吗?可为什么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人家姑娘听后登时脸红了个透,尴尬地说不是。这是第一件。”
    “得到人家姑娘的否认,满满反过来乖巧懂事的安慰那姑娘,不是也没关系,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奶奶,奶奶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所以奶奶一直不喜欢我,她选儿媳妇有个条件,就是要屁股大,奶奶说屁股大一定生儿子。可是我看阿姨好瘦,阿姨愿意为我爸爸变成胖胖的、肉呼呼的、能生儿子的女人吗?这回,把人家姑娘直接给弄哑住。”
    席间,已经有人捧腹笑起来,就在那妇女准备说第三件事时,阮岫端起手中的酒杯,温和的打断道:“让各位见笑了,她是被我宠得没边,才会如此口无遮拦。今天不谈这些,先吃饭吧,吃完饭到镇政府看看,晚上还要回市里。”
    阮岫一开口,众人自然停下话题,开始动筷子的动筷子,喝酒的喝酒。
    最近熬夜太多,阮岫实在没什么胃口,赶着清淡的菜色吃了几口,便放筷子说出去转转,他身边的人都已习惯,只有江阳镇几位诚惶诚恐的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阮岫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静静地抽着烟。这次省里安排人下到各镇各县考察,他不过是借个方便,想沿路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点线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但心底那一丝期望从没断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笙……
    “乔笙!” 正想着,忽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阮岫忍不住惊呼出声,单手一撑,不管不顾的直接从阳台上跳了去。
    那似曾熟悉的身影,会不会就是他?
    阮岫快步追上去,一把拽住那人:“乔笙?!”
    那人猝不及防地被他这样一抓,手中袋子顿时掉落到地,袋里的青枣滚落一地。看着一地的青枣,那人微皱了下眉头:“警官,有什么事吗?”
    清秀的面孔,陌生的声音,却不是他的乔笙。尽管这一年里,像这种惊喜后失望的痛他没少承受过,但直到此刻他还是感觉疼痛无比,苦涩道:“对不起,认错人了。”边说着,他边蹲下将地上青枣一一捡起。
    “没事。”那人笑了笑,跟着蹲下:“这个人一定对警官很重要吧?”
    “唔,很重要。”重要如命。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样无价宝,而乔笙和满满就是他的无价宝。
    那人道:“呵呵,只要有心,我相信一定会找到。”
    “谢谢。”
    就在阮岫蹲下去的同时,街对面一道身影慢慢走过,他走得并不快,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其实他腿脚不大灵活,微微有点一瘸一拐的味道。
    ……
    等捡完地上青枣,一辆桑塔纳在他们身边停下,随即从车里探出一名中年男子,一脸不悦道:“小马啊,不是叔叔总要说你,让你买点东西都要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将敏敏托付给你。快上车快上车,现在动身回市里。”
    唤作小马的男子连连点头,冲着阮岫腼腆一笑就上了车,而阮岫一直则在打量中年男子,确切地说是打量男子的脖子,那里用红绳子串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灰绿色玉,尽管玉上有条裂纹,但仍给人一股温暖之感,他曾经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然而不等他上前询问,桑塔纳已经从他面前飞驰而过。
    阮岫俊眉皱起,原地犹豫三秒,还是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当即打电话让司机送车钥匙下来,又想到刚才男子说的回市里,忙拨通交警大队好友王鸣的电话,告诉了车牌号码和大概情况,让王鸣帮忙拦截主这辆桑塔纳。跟着司机一路下来的还有纪委,阮岫此刻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就说了句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对于阮岫的半途走人,纪委没说什么,只交代司机开车慢点,说阮岫刚才席间喝了几杯,别让他冲动行事什么的。
    这都扯得哪跟哪!阮岫哭笑不得的摇头,拉着司机就走,这纪委没什么特别爱好,就特喜欢教育人,如果让他说下去,不知道念叨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是自个司机开得太快,还是已经错过,反正等他们赶到进城的收费站时,那辆桑塔纳竟然毫无踪影。
    王鸣走过来,悄声问道:“阿岫,你是不是又在办什么秘密案子?”
    被好友一问,阮岫有些歉意地摸出烟,递了一支过去:“不好意思,让你兴师动众了,这回是我自己一点私事。”
    “私事?”王鸣挑眉,能让他这位好友称得上的私事,少之又少。
    阮岫点头:“嗯,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你让你的人先回去吧。”
    “朋友一场,我陪会儿你,反正晚点要迎接纪委。”王鸣叹了口气,语气不明道:“你说这下去一趟,受罪的是谁,折腾的是谁,真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些实事。”
    阮岫斜看他眼,然后闷头抽起烟。
    半个小时后,王鸣离开了,在离开前他拍拍阮岫的肩膀,说出心中猜想:“阿岫,怕是那人说的回市里不是a市也说不定。”
    阮岫嗯了一声,但凡牵扯到乔笙,他就总没什么理智,做决定太过武断,怎能凭借车牌就断定一定是回a市。
    也罢,再等半个小时。
    抬腕看了看时间,阮岫将司机打发回江阳镇,他则给王宁打了电话,让王宁开车过来接他。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天意弄人,就在司机走后十多分钟打来电话,说看到那辆桑塔纳,好像是坏了,正停在路边。
    阮岫听闻喜出望外,让司机在那等并且守着人,他立马赶过去,等王宁匆匆赶来车还没停稳,就又被他催着朝下个地点奔去。
    折腾几个小时,终于再次见到小马等人。小马是愕然不已,还不等他开口,阮岫就先与他打了招呼,而后看向中年男子道:“同志,能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到阮岫那副‘你不答应我就押你回局’的模样,他又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二人朝前走了一段路,估计说话其他人都听不到。阮岫才停下脚步,也不与他转弯抹角,单刀直入道:“说吧,你脖子上那块玉的主人现在在哪?”
    “他是不是犯了什么案??”男子脱口而出,随即他便开始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自招这玉不是他的么,如果追查下去……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人会注意这块玉,还是警察,如果乔笙真是犯了案子躲到江阳镇,他会不会因此惹祸上身?这回,他真恨透自己爱玉成痴的破毛病。
    阮岫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他之所以会那样问,就是不想给男子后路,如果这玉是他自己的,他就不会是这个反应,这个回答。
    男子心思百转千回,真是越想越慌,大热的天他只感背上冷汗直冒,试探道:“警官,这玉是不是和什么案子有关?”
    “嗯,和现在正在调查的一起重大案件有相当大的关联。”阮岫一本正经地回道,并摸出钱夹,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照片,递到男子面前:“可是此人将玉给你的?”此刻,阮岫心里的紧张,丝毫不压于男子的后怕和担忧,那一丝希望逐渐被放大,快要填满他整个胸腔,他现在只要男子帮他证实玉的主人是乔笙。
    男子盯着照片,眉头越皱越紧,迟迟不开口。
    见他不否认也不承认,阮岫一颗心生生给提到嗓子眼,道:“这是他十九岁时的照片,现在大概有些变化。”
    终于,男子开了口:“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了。”
    阮岫失控地抓住他,已不再是一贯的淡定从容模样:“什么叫应该?他现在人在那里。”
    男子被阮岫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他…他在江阳镇…他租了我的铺子…他…”半年收租金一次,今天他正好回去收租金。
    …江阳镇。
    阮岫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转身跑回车上,朝着驾驶座的王宁一声江阳镇,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警车已驶出众人视线。
    从a市到江阳镇,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这一来一回加上收费站的折腾,等他们再次到达江阳镇,差不多快到七点了。
    阮岫没让王宁跟着,而是自己一个人沿街去问,江阳镇不大一条主街通到底,旁边附带几条小巷子,亏得夏天天黑得晚,沿街此时很多铺面开着,他没费多少劲就问到裁缝铺所在。只是等他来到裁缝铺前,才发现铺子关着门,他疯狂拍打卷门,叫着乔笙的名字,可是始终无人应答。估计是他叫得太烦躁,隔壁米粉店刘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是一名警察时,她先是一惊,而在知道是乔笙家人后,便告诉他乔笙每天下午五点就关门,现在应该在绕着护城河边散步,乔笙腿不好,医生让没事就多走走,所以每天关门后他都会去锻炼一两个小时。
    至此,阮岫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一年了,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奇迹,等乔笙的突然出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除了满足,就只剩对命运的感激。
    谢过刘姐,他整了整身上衣衫,漫步穿过旁边的小巷,小巷后面就是护城河。
    盛夏的傍晚,河边凉风习习,有人静坐在河边垂钓,半天也不见有鱼儿上钩,有一家人吃完饭出来散步帮助消化的,也有情侣坐在石阶上打闹嬉戏的,偶尔还有卖麻糖敲打的叮叮当声,一切都那么宁静舒适。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在阮岫眼里都不及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影来得醒目,显然对面那人在抬头那刻也注意到阮岫,他木木地看着阮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时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两人默默无语却都没移开目光。
    许久,阮岫慢慢地开口唤了一声:“哥。”
    ☆、四三章
    一声‘哥’彻底把乔笙唤得清醒过来,他飞快地眨了眨眼,脚下不着痕迹的后退一小步,转瞬似乎又想到什么,他轻笑:“乔二?”
    眼前的人身姿笔挺,藏蓝色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淡蓝色衬衫衬得他的脸越发儒雅俊逸,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看起来舒适而悠闲,他就这样随意的出现自己面前,就如这河边晚风吹在身上,让人心情清爽舒服,忍不住的想要微笑。
    “是我。”阮岫也笑,补充道:“阮岫,我的名字。”他在打量阮岫同时,阮岫又何曾不在仔细看他,简单白体恤,洗得泛白牛仔裤,或许水镇养人,让他脸色看起还算不错,但脸上那道疤痕,以及他方才走路时的姿势,深深灼伤了阮岫的眼,不需要他说明,阮岫便能猜出这些怎么留下的,然而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呢。
    “阮岫,比吕宋好听。”乔笙木木的说了一句,心里原本堆积了很多话,但真到见面这刻,忽然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分别前,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赴约,再见面,他身着端庄威严的制服,想来已经恢复记忆,而自己呢?
    人已不如旧,那份甚是亲情,却类似爱情的情还存在么……
    阮岫叹口气:“你知道了?”
    乔笙嘴角上扬,笑得有些恍惚:“嗯,陆景城曾给我过一份资料,资料很详细,说是你。”那一晚就好似发生昨天那般清晰,实际已经一年过去。
    “那是组织上捏造的身份,上面的事根本都不存在,包括所谓已亡妻室。”当初来南江市他的确带着一份资料,后来掉了,估计被陆景城的人找了回去。他的身份,让他不允许有半点纰漏,那怕一个小细节都是经过费心安排的。说难听点,在那四年里他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活得阴暗不说,还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更得时时提放被发现什么,否则自己死不说,整个计划也会随之瓦解。
    亡妻?
    乔笙有些宓耐淞送浯剑当时他根本没仔细也没心情看,压根不知道还有亡妻一事,不过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讲出来:“你怎么来了?”话出口乔笙就有些后话,果然某人脸色倏变。
    这什么狗屁问题,阮岫不乐意的扬起眉,阴沉道:“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不打算回来?”
    乔笙不答,转过身望向河面,轻声问出心中最关心的事:“…满满,她好吗?”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阮岫也故意不回答他,哼道:“你既然当初选择抛下她,现在又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干什么。”
    乔笙皱起眉头:“…乔…阮岫,你明知道不是那一回事。”如果可以选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走这一步。
    “我饿了。”阮岫又哼了一声。
    “哦。”这人的大爷脾性还真是一点没变,高兴说那就那,从不管别人想法,真是可惜身上那套皮。
    阮岫瞪着他:“我几天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你就打算让我和你站这里喝晚风?”
    乔笙轻咦一声:“难道现在做警察待遇差得饭都吃不饱?”
    阮岫甩他个白眼:“你还能再傻一点。”
    乔笙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走吧,请你去镇上最高档的酒楼吃。”最好撑死你。
    “天香楼?不去,我要吃你亲自做的饭。”阮岫和乔笙并肩而走,配合着乔笙的步伐,他亦走得很缓慢。
    “你咋知道是天香楼,莫非你是来江阳镇任职?”阮岫特意将亲自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乔笙岂会不懂,忽地,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不对,今天说有省里什么下来,难道你也在其中?”
    阮岫满意点头:“不错,看来脑子还没坏彻底。”
    “……”乔笙沉默,带着某人朝菜市场方向走去。
    “乔笙,陆景城被判刑了,万雪琪在狱中流产了,陆景澜带着陆远涛出国了。”夕阳下,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相贴,就好似连在一起。
    乔笙偏头惊讶的望向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懂他想问的为什么,是陆景城为什么坐牢,还是为什么万雪琪会流产,抑或其他……
    那双眼澄澈如旧,漂亮如旧,如它的主人一样没有半点改变,阮岫心狠狠痛了一下,伸手紧紧握住乔笙的手,他好怕这是梦,梦醒,依然只有他一人。
    乔笙想抽出手,可是他越是挣扎,阮岫越是用力,他不得不低吼道:“你发什么疯,这是大街上。”
    他吼,阮岫直接目光凶狠的扫他眼:“闭嘴,再吵小心我咬你。”
    乔笙一脸黑线:“流氓。”
    “呵,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横竖某些人就吃这套。”阮岫乐得承认,他宁愿天天被乔笙吼骂,也不要再重蹈一年前的事:“我不会再放手,一年前是我无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水冲走,这回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绝对不放手。”
    一瞬间,几条讯息袭来,乔笙愣了下,随即垂下头,暗暗理顺阮岫的这些话,按照阮岫的话,最后一幕就是不他的幻觉了?
    “别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是来接你回家的。”阮岫不想乔笙活得太累,所以不打算告诉他的身世,有时候身为孤儿反而更幸福,因为那样的身世只会让他更痛苦,他已经够苦了,这一切都让它就此结束。
    乔笙嗯了一声,沉默半响后,还是执拗的问道:“满满呢?你来江阳镇为什么没带着她?”就如阮岫所说,那些都过去了,他只想关心现在的情况。
    阮岫脸上泛起一种为人父的骄傲:“今天她一位朋友过生日,去朋友家庆祝去了。”
    而乔笙面容也愈发温和,夕阳照在他脸上,脸颊上的那道伤疤似乎都淡了许多:“她乖吗?长大了多少?现在上大班了吧?宋姨呢,他们身体好吗?天哥回来了吗?还有小秦他们呢?”
    “明明心里挂念不已,还逞强着不回去,你这性子还真是半点不改。别妄想我现在会给满满他们打电话,你要问什么要看什么,等回去慢慢看。一年了,你还真狠心啊,你说你该怎么弥补我们?”他说的我们,而不是他,因为乔笙的离去,伤心的人不止他一个。
    乔笙不置可否的笑了:“谢谢。”
    “算了,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不过你的腿……”
    终于见他问题,乔笙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医生说多走走,会慢慢恢复。”
    “回去再看看。”
    “那晚,水下真是你?”尽管刚才听到阮岫侧面说了,但他还是想要得到更确定的肯定。
    “嗯,我醒来看到你写给我的那很嗦,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叫遗书!”乔笙不悦,他辛苦几个小时写出来的东西,而且他打小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写一样东西,却就被某人如此不待见。
    阮岫冷冷睨着他,毫不客气斥道:“麻烦下回直接写‘我去了’,我就能明白,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密密麻麻写几页,你写的不嫌累,我还嫌看得累。”他才不会告诉他,那封所谓的遗书,被他小心的收藏着,上面从头到尾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频频惹来各种目光,特别是阮岫还牵着他的手,虽然上面被藏蓝色外套搭住,然而,这在外人眼里看来,就像电视里警察抓着罪犯一样。
    等他们提着菜回到铺子时,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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