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深山中,令狐易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已经回到隐居处好些天了,他的皮肤迅速地老化,不复光泽,身上如同被吸干了血肉,变的干瘪衰弱。
    现在,师兄彻底地失去了功力,无力地躺在那里,等待死神的召唤,而钟魁却不能做什么,只能每隔半天为师兄输入一些真气,勉强维持着师兄的生命。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师兄弟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两个人,一个为了承诺,从古代来到现在,忍受千年孤独,一个机缘凑巧,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控制下,从未来穿越时空来到现在。
    令狐易自不必说,在钟魁内心深处,他看待身边的人和事,总免不了用很超脱的视角观看,冷眼旁观。也只有令狐易知道自己的秘密,他对师兄从来没有什么不可以坦白的,而今这个秘密就只能珍藏在自己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再也无人可以分享。
    而今这种跨越千年的相会,即将走到了终点。
    感受到生命力的飞速流逝,令狐易的话也变的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事情,有时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北邙山那座坟里,有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我已经告诉你标记,如果你不想去那就算了,曾受人所托,未料却物是人非。想来那重宝在当今社会也没什么用处。”
    “我死后,你把我火化了,一部分就洒在深山里,一部分带去我的故乡并州,我一千年没有回去了,那里如今应该是桑海沧田,你恐怕找不到我家族后裔了,随便找个地方洒了就是。”
    “你身怀九阳血脉,如今修行略有小成,将来需慎防一个‘情’字,如果爱侣只是凡人,韶华易老,而你如无意外,将长久永葆青春,你要有看着她慢慢变老的思想准备。慎重、慎重!”
    “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善于藏拙,不耻于学习他人长处!修行到了极至之处,一滴水可见大海,一叶而晓整个森林。”
    ……
    钟魁一直守在旁边,衣不解带,细心地照料着师兄,直到某天夜里师兄永远地闭上了眼。
    对这一天,钟魁早有预料,但真到这一天,他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内心苦闷却无处诉说。
    那天夜里,不止一位山民听到有人在深山里怒吼,龙吟之声传出十里之外,亦有在深山里过夜的猎人,亲眼看到有个黑影在群山间奔跑如履平地,以为神迹云云。
    那一夜,钟魁发泄着自己所有负面的情绪,挥舞着赤血剑,折断了无数棵大树,杀死了无数遭了池鱼之灾的野兽。
    但终究要回归现实,遵照师兄的遗愿,钟魁将师兄火化了,一部分骨灰洒在太乙山深处,另一部分则妥善保存起来,将来要亲自带回他的家乡安葬。
    他又在秘窟里待了十天,这十天里他几乎很少进食,日以继日地修习,企图以此来忘掉师兄已经永远离开的事实。
    当锦毛鼠再看到钟魁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钟魁身形消瘦,满脸憔悴,像是大病了一场。
    钟魁又休息了几天,这才恢复点精神。
    先是回太乙村看了看,以免爹娘牵挂。李青见他消瘦不少,心疼不已,钟魁自称是学习紧张,以后会注意饮食,这才让李青打消要去陪读的念头。
    村里的农业公司已经开始了运作,但还看不出什么前途,听说要修路,倒是引起村民们的热议。
    开山修路,虽然要用到炸药和机械,但最不可缺少的却是人。太乙村连同沿途的几个村庄,所有壮劳力都派上了用场,每天管饭,还且还有不菲的报酬拿,因为在这样的桑拿天干活着实有些吃不消。
    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八月末。钟魁的出现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因为上学期末,他考了全县第一名,放了一个不小的卫星,而整个暑假补课期间,钟魁却没有出现,这不得不引起别人的好奇,觉得钟魁是不是太放纵了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不补课?
    初三毕竟是初三,除了混日子等毕业的差生之外,其他学生都知道努力了。学校也是题海战术,除了少量新课,其他都是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令人瞠目的是,钟魁也没见怎么学习,仍然每次都拿第一。
    那些学习很拼命但成绩总是上不去的同学,只得暗暗认为这是智商问题。殊不知,初中的课程对于钟魁原本来说就很简单,不要说他现在有些变态的记忆力,如果换成高中课程,钟魁就没那么轻松了。
    钟魁没有忘记与同桌李小东的约定,帮李小东提高学习成绩。为此,钟魁花的时间不算少,他自己平时根本就没怎么记笔记,尤其是数理化,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归纳了知识点和典型题型,让李小东看,被看成了秘笈,没用两天,班里人人都复制了一份。
    授课老师拿到一看,哟,比我总结的还要好,结果整个年级都有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到了秋天。
    正是农家一年最好的时光。远远看上去,像是红灯笼似的是柿子,玛瑙般的是大枣,那长满刺的板栗球已经张开了口子,早熟的已经落到了地上。至于弥猴桃,从八月中旬起,就开始进入了成熟期。
    农民心怀喜悦之情,但钟魁兴致不高,他是被钟三爷硬拉上山的。
    “弥猴桃,我们专挑个大卖相好的,统一贴上标签,用县里纸箱厂特制的礼品盒装上,每二十颗果子装一盒,箱子顶上一面是透明的塑料,看着就让人喜欢。”钟三爷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们先送到省城,是余副镇长亲自带队去的,直接找的省农副产品批发总公司,人家一看包装,当场就拍板要订货两千盒,给的价也高。我寻思着咱们光这一项就能挣不少钱,起码把我们今年入股现金能挣回来。”
    “板栗呢?全部晒干?”钟魁问。
    “板栗嘛,新鲜的板栗,正好可以做炒板栗。只是量不会太大。”钟三爷道,“我们公司今年起码要下两万斤板栗。”
    “三爷,不如就做大点,到省城各个菜市场、学校门口,开个店,专门做炒板栗,不仅卖板栗,还可以顺便卖点柿子、大枣和弥猴桃什么的。”钟魁道。
    “那样投资是不是有点大?”钟三爷道,“咱没那么多本钱。”
    “那这样,在省城咱只开一家店,店面一定要阔气,就当是标杆,突出咱太乙山太乙村的品牌。人家吃了咱们的山货,觉得好,总会不自觉地询问这些山货是哪产的,这就是品牌效应,只要不亏本,咱们就赚了。明年你再回头看,人家客商会主动来找你洽谈业务。”
    “这个倒可以试试!”钟三爷拍板道,意气风发。
    山外的盘山道上,雷声阵阵,炸药爆炸引发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推土机来回穿梭着,筑路工人喊着号子忙碌着。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钟魁沉浸消沉的心也渐渐地变的开朗起来。
    钟魁回头瞭望着师兄曾隐居的方向,一切都随风消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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