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这一年的暑假,我决心直面过去的自己,所以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便订了机票往川和飞去。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句话对,但也不完全对。
    仅仅是将血肉模糊的伤口变成了一道疤,也许并不会再痛,但那些真实经历过的伤痛,会一直留在记忆里,而这道疤也会一再提醒着你。
    我将额头靠在飞机的窗户上,看着窗外美丽的云朵与霞光,广播提示飞机即将落地,让乘客都系好安全带。
    现在的时间还早,因为考虑到房子需要打扫,如果太晚回来搞不好要订酒店过夜。
    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非常健谈,兴许是总觉得从机场拉的客人,大多是外地的游客。
    “是第一次来川和吗?”
    “不是呢,在外地读书所以回家。”
    是的,回家。
    当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小区门口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两年虽然每一年都会回来扫墓,但却从未踏入过这间房子。
    因为这间房子承载着太多美好的记忆,当某一天全部失去的时候,那是无法承载的痛苦。
    门口的保安大叔还是那一位,看见我的时候明显一愣。
    “姑娘,回来了啊?”
    他没有多说什么,仿佛我只是两天没有回家。
    “您好。是的,回来住一段时间。”我点点头,同他打招呼再顺带回答他的问题。
    闻言,他乐呵呵地,没有再继续问我问题。
    于是我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小区里走去。
    只是我还未走动几步,便听见有人不确定地喊着我的名字。
    “暖……暖?”
    我回过头,看见了顶着鸡窝头,脚上趿着一双拖鞋的程嘉颍。
    两年未见,他的身量仿佛一下子拔高了。
    再瞧瞧我自己,这两年间竟是连一厘米都未长过。
    我轻咳一声,秉持着谁怂谁输的理念,我向他问好:“嗨,好久不见。”又将视线转移到他右手提着的东西上,“下楼买早餐呢?”
    却不想我的话将他惹恼了。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连声音听起来都凶巴巴:“好你个大头鬼!”然后从我面前路过,直接走了。
    我:……
    我倒也能理解他怒气冲冲的原因,两年前的不告而别,两年间的失去联系,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并未同他商量。
    自知理亏的我也不好意思追上他,去和他说什么“你听我解释”这样的话。
    在原地呆了几秒,我还是选择继续拉着我的行李箱乘电梯上楼回家。
    当我在那扇门前站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张开紧握着钥匙的右手。
    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点点头,然后打开了这扇载满我记忆的大门。
    所有家具都被覆上一层白布,是我走之前亲手盖上的,现如今白布不再白,有些灰蒙蒙的。
    我把行李箱放在角落,吐出一口气,开始大扫除。
    幸而走之前我的机智,卫生不算难搞,终于在午饭之前把所有灰尘都清理干净。
    重新将家电接上电源,冰箱里自然是空空如也。
    我直接瘫倒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开始看外卖。
    夏天了,外面仿若一个巨大的蒸笼,再加上一个上午的体力消耗,我也不愿意出门,外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我即将按住“下单”二字时,门铃响起。
    我叹息一声,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爬起。
    门外站着臭着一张脸的程嘉颍,撇过头不愿意看我,但在我开门后,却把手上端着的托盘往我递了递。
    是刚刚出锅的饭菜,只不过是两人份。
    我看了眼饭菜,又看了眼他。
    程嘉颖这才将头转过来,一脸不耐烦地开口:“端着!”
    我听话地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托盘。
    “让开!”
    “???”
    见我没反应,程嘉颖也没说什么,而是侧身挤了进来。
    “你干嘛?要在我这里吃饭?”说着,我又低头看了眼两人份的饭菜。
    “不然呢?”程嘉颍没好气道,仿佛我说了什么废话,然后走到茶几旁,直接席地而坐。
    我走到茶几边将托盘放下,又直起身子踢了踢他。
    “你不回家吃饭干嘛?叔叔阿姨在家吗?”
    “不在。怕你私吞了我家的饭碗不还我。”
    这说的什么屁话?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随即我又反应过来:
    “那谁做的饭?”
    程嘉颍闻言,抬头递了个看白痴的眼神过来。
    “是鬼做的。”
    “你是鬼哦!”
    “幼稚!”
    “幼稚鬼!”
    然后就没了下文。
    吃饱喝足以后,我乖巧地将碗筷收拾好,去厨房里洗了干净。
    程嘉颍依然坐在客厅的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我从厨房里瞄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足球比赛,是重播。
    家里也没有水果,我只好洗了两个杯子,又往杯子里倒了刚烧的白开水,这才端去客厅。
    “喏,家里什么也没有,喝口水凑合一下吧。”
    说着,我将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结果却发现他一动不动,听见我说话也无动于衷。
    我心下奇怪,寻思这么几年不见,他难道还多了个午睡的习惯?
    况且……还学会了坐着睡觉?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
    突然间一个天旋地转,我一屁股坐在程嘉颍的大腿上,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
    而他的双臂正紧紧地箍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程嘉颍你……”
    话未说完,被他暴躁地打断:“闭嘴,不要煞风景。”
    谁说话煞风景了……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他。
    当然,我只敢腹诽,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其实从今天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而惹得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一看就是我。
    “纪暖暖,你有心吗?”
    “我……”
    “真够绝情的。”
    说着,他轻呵一声。
    我不敢吱声,只能任由他一边抱着我一边发泄。
    半晌后,他忽然出声:
    “可是……我还是好想你。”
    语气里尽是低迷的情绪,委屈、气愤,甚至还有点哽咽。
    我忽然觉得心尖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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