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年耳根一下子烧得通红,做了亏心事般,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明白,也不知如何解释。
    苏星回什么都没问,只是道:鹤年,明年议一议你的婚事吧。
    鹤年低头应诺,苏平芝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凑到母子二人面前,大着嗓门问道:议什么事,苏星回,你不会还要大张旗鼓再结一次婚吧。
    苏星回无语至极,你耳朵长毛了?
    苏平芝仿佛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丑话说到前头啊,我们苏家穷得叮当响,可没钱给你置办嫁妆。
    苏星回冷笑一声,哦,我原来还是苏家人啊!
    二十二,深更半夜不睡觉,你来干什么?
    苏平芝道:你这阵仗整得山响,阎王爷都得爬上来瞅两眼吧。
    听苏星回咳嗽了一声,苏平芝肃然道,姊夫都回京了,神都也就没我的事了,我打算去活动活动筋骨。
    苏星回无情道:军务官职一样也没占,你以什么名义跟着去?
    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苏平芝无话可说,但他死皮赖脸,打定了主意不肯回转。
    苏星回神情颇是无奈,在加快行军速度前,她特意留意苏平芝,看清他手持一根丈长的马槊。
    苏平芝朝她举了举,这根马槊你横竖也用不上了,不如就给了我罢。
    苏星回难得的正了正色, 金鞍配好马,那就劳烦你顾惜苏家最后一点体面。
    行了,知道了,不会给苏家丢脸。
    苏平芝不置可否,一手牢牢攥住马槊,一手挽紧缰绳。
    稍时,东方翻出了鱼肚白,一轮红日跃出地平面。
    数万大军在苏星回的率领下,翻过丘陵和关口,抵达陇西富庶的地界,用最紧迫的时间赶到了归义军节度使的牙城。
    行军速度之快,令褚显真大感意外。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苏星回到达敦煌的隔日,给两位节度使下了最后的通牒,严正地要求他们送还三王及其家眷,尽快回归正途,不要再和叛党同流合污,否则两地损兵折将,牵累家人。
    两位节度使早已联手立下盟誓,他们采纳了褚显真的谋划,意图帮她扶立陈王,从而达到控制京畿的目的。他们自然不会理睬苏星回的威吓,连夜在关口布下大军。
    因此第二日清晨,归义军节度使令狐燮亲率三万藩兵及两万神策军,猛烈攻打了河西地界,两位节度使按照计划从容迎战,半日不到,便折损了八千余人。
    战况焦灼,形势不利,后方观战的褚显真心急火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
    她的学生蒋鸿如影随形,此行更是帮她看管三位亲王。
    蒋鸿也看出双方实力悬殊,还在竭力为老师铺设退路,学生已命间者接应,恩师随时都可撤离。
    交战之地枪声刀影,血肉横飞,黄沙漫过城楼,眼睛被沙尘所迷,早就分不清谁是谁。
    杀,杀,杀!褚显真一掌拍在城墙上,一错不错地盯着战场,嘴里咬出了血沫,眼里血色在蔓延。
    她站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双腿逐渐麻木,看着人像木桩一样倒了一地,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她浑浑噩噩,只剩嗜血的疯狂,毫无对苍生的怜悯。
    蒋鸿又一次爬上城楼,连滚带爬地扑倒她脚下,声泪俱下道:老师,都完了
    褚显真如梦初醒,提起他的衣领,五官狰狞得吓人,再说一次!
    蒋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们的间者全死了,和上次的死法一模一样。学生这次看到了行凶之人,有一百来人,他们使用横刀,刀鞘上雕刻飞龙。他们自称是飞龙内卫,效命圣人。
    蒋鸿几度说不下去,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间者是褚显真最后的倚仗,是她培植多年的心血。她借助这群死命效忠的人,才有了挟持三王的底气。
    她感到天晕地转,没有办法再分神思考,一把提起长剑,在学生一串的急呼声冲下城楼。
    褚显真跨马出关,见人就杀,剑刃很快被血覆没。她纵马乱踩乱闯,比绝大多数士兵都要勇猛。
    在马上数次眺望,她窥得帅旗下的主帅,一位穿戴明光甲的长须老将,面目隐约和苏星回相像。而苏星回伫立在寸步之地,为她的长子和几位表兄掠阵。
    褚显真当即摸出腰下的硬弓,搭箭射向主帅,不料那一箭被苏星回一刀砍落。
    苏星回上前一步,朝箭射出的方位一扫,锁定了她的位置。
    苏平芝,拿下褚显真,记你一功。
    话音刚落,褚显真后背掠起风声,她反应极其快,单手举剑往上一挡,槊尖还是压弯了她的腰。
    苏家马槊闻名天下,可惜主人太无用。褚显真毫不示弱,和苏星回一样的窝囊废,也配取我人头。
    苏平芝不受她激将法,别耍嘴皮,苏某就来领教你的高招。
    褚显真手臂震得发麻,坐骑也节节后退。
    如此交手十余回合,她根本不想和苏平芝纠缠,佯作败走,回刺一剑,苏平芝早有防范,长槊横扫,刺伤了她的右臂。
    褚显真掣马就走,高声和河西两位节度使传达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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