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她逼着夏昀离开皇宫,赵究如今不杀夏昀,她想知道夏昀真实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其实逃离京城不只是你所愿,我也是想离开的,这些年阿姐因为觉得当初是逼我离开,心存愧疚,可我太想要阿姐的关心了,才瞒了这么久,是阿树的错。
    你当真是这么想。
    是,阿树想替你去看看那些不曾见过的风景,每年回京城一次,把它们说给阿姐听,好不好?夏昀松了她的手腕,改为与她十指相扣。
    沈观鱼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终于被他说服了,握紧了他的手,你等我平安回来。
    别庄里,熊熊烈火有如地狱,搏杀人群将黑影投射在影壁上,比修罗更加狰狞。
    赵究用撕开衣袂扎紧手臂上的伤口,握紧了剑柄,抵抗着眼前一阵一阵的黑。
    陛下,为何让渭南王伤到您申敛护在他面前,看着狰狞的血口有些不解。
    无碍,这伤是朕不慎罢了。
    慎不慎的,只有赵究自己知道。
    闻言申敛不再多问。
    此刻渭南王的声音将他们的视线引向了楼下。
    皇兄,已是穷途,何必再跑?
    伴随着说话声,一队死士涌上了楼梯,接着,渭南王的脸自阴影里显现。
    赵究剑尖支地,几缕发丝垂落,挡在那双危芒毕露的利目前,显得有些放荡不羁。
    即使是胜券在握,渭南王的心脏不自觉挛缩了一下,心道他这个皇兄也算人中龙凤,就算在这生死之间,也未见一丝慌乱,睥睨他的模样好像随时能把人按在泥里。
    果然,赵究笑道:你带这点人来杀朕,只怕不够。
    是吗,那皇兄怎么就只剩一个人了呢?申指挥使再是悍勇,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吧。
    渭南王看出赵究已是穷途末路,一扫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似这皇位已如囊中之物。
    外边的人自顾不及,绝不会来支援,渭南王自恃带的人足够多,就算二人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也足以将他们绞杀。
    皇兄想不到臣弟会亲自来江南迎你吧?
    赵究笑道:怎么会想不到呢,居翮山时,朕就知道你暗地和南疆来往,白徽收服的兵将里不就有你授意假意归服的吗?
    朕把江南官场搅得人人自危,又离了皇宫重重守卫,这么好的机会,你不露头才是傻子。
    当初尤穹能寻到居翮山去,不就是渭南王的助力吗。
    渭南王闻言勃然变色,他怎么能都知道!
    自己藏得这么好,他若都知道!那今夜又是为什么?
    请君入瓮!先头白徽就在这招上跌了一跤,他难道也要如此?
    想问的话没问出口,潮水般的士兵用楼中涌出,将他和带上楼的死士全都围了起来。
    局势一下子颠倒了过来。
    见此情景,渭南王什么都明白了,握剑的手迸出青筋,皇兄跟我演这一出,好玩吗?
    谁说朕跟你演了,凭你也配,赵究站起来身来,剑指着他唯一剩下的弟弟,想做皇帝,朕给你一个机会,拔剑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面对如此挑衅,从前的渭南王笑笑就过去了,若是束手就擒能得一丝活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丢了剑。
    可赵究不可能留一个谋反之人,今日就是死,也要让他吃足苦头,渭南王提剑冲上前去。
    两把剑锋相触,当当当数声,赵究将负伤的那只手背在身后,踏着平稳的步子向前走,不管渭南王究竟从哪个角度刺过来,他偏转手腕,全给挡了回去。
    渭南王知道赵究会武,在端午之变和白徽谋反之中未见他多加动手,便以为自己这几年蛰伏苦练,怎么也压他一筹,没承想连他受伤时的状态都有不敌。
    赵究凉凉说道:你还是适合做个膏粱纨绔,靠着出身被宗室供养的废物,还想学别人造反,你是像从前一样,在逗兄长发笑吗?
    杀了他!本王就是大靖唯一的继承人。
    渭南王被这般羞辱,已经无谓于一对一,大声吼道。
    那些死士没有犹豫,抽刀杀了上来,然而渭南王府的死士凶悍,赵究的手下就更似猛兽豺狼,第一时间就扑上去厮杀。
    不知多久,楼梯的缝隙也渗出了鲜血,丝丝缕缕往下落,像血雨一般。
    赵究反握着剑,剑锋上的血分不清是死士的还是渭南王的,他终究是亲手杀掉了自己最后一个弟弟。
    摇晃着一步步走下楼去,别庄的火势没人去扑灭,拉成了一张曳动的火网,赵究在中庭走着,身形几乎被身后的火光吞没。
    沈观鱼跑回来的时候,就见到的就是赵究浑身浴血的样子,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赵究!她高喊了一声。
    赵究步子虚浮,在听到声音时也望清来人,兵荒马乱里朝他奔来的一抹倩影,多年前就已经刻在了心上,此刻滚烫着心房。
    赵究似再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赵究!沈观鱼顾不得一路奔回来的疲累,跑上前接住了他。
    见到不顾一切跑回来的皇后娘娘,申敛一阵沉默,总算知道陛下为何硬要挨那一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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