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叙别情?
    秦慎满腹疑惑的左右翻看绢布,发现除了这看似苍劲又似娟秀的十余字外,再无任何其他可以查找的线索。
    是谁呢?
    我在这世上认识的人并不算多,而能叙别情之人就更是少之又少,谁会邀我?
    莫非是宗浩?嗯,这倒有可能。
    那吴汉呢?兄长来这找我,大可光明正大的前来军营,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吧?
    或者窦义?他来云中不愿被卢芳发觉,这般隐藏邀约倒是极有可能。
    再或是顾惜玉?
    啧!没想到才两三日不见,这小妮子就忍不住芳心荡漾的相邀见面,而且居然还会玩些野外约会的小浪漫!啧啧!
    想到这里,秦慎的心莫名的忽然感到一阵小小兴奋。
    浮想联翩之余,更是不自禁的将绢布凑到鼻下轻轻一嗅,却并没有那种熟悉的幽香,不由皱了皱眉,又左右顾盼一番,发现周围并没人注意到自己的闷骚举动,这才稍觉心安的将绢布若无其事地纳入怀内。
    不管是谁,他都觉得很有必要去见上一面。
    而城东五里,或许是个很泛指的方向,但在云中城内,却是人尽皆知之处,每到春夏秋季,更是云中所谓的文人骚客必定前往之所在。
    那处有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在这稍显广袤无垠的云中城周边,难免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而觉得分外景色怡人。
    自从不知何时有人在那建了凉亭之后,更是惹得游人纷纷踏足。
    而刚抵云中不久,曹进就曾邀约几人前去游览过一番,只是依着他的看法,其实也是平平无奇,毫无特别之处。
    不过若说幽会,那处的僻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总之无论如何,他觉得前去会见脑海中这数几中的随便一个,都不便再喊上旁人同往,再则此刻曹进等人都有事要忙,又怎好去打扰旁人公务?
    再则若有旁人在侧,又怎好与顾……咳,宗……吴兄卿卿我我?
    我这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秦慎陡然浑身鸡皮疙瘩的懊恼一拍脑袋,定神思索片刻,想到那处离军营亦不过几里路程,各种心思作祟之下实在不愿惊动更多人,决定还是信步前往。
    小白紧紧随在身后不愿离去。
    一条狼看到也不会乱说什么,就当是给它上一堂生动之课吧!如是作想下,秦慎也就听之任之的领着小白朝那踏去。
    细雪漫漫,扑打在脸颊带来阵阵凉意。
    这种沁人心脾的刺激让他一扫数日来闷在帐内的各种郁结,有种前往郊外活动筋骨,放松心情的感觉。
    舒畅痛快之意从心底油然而生,所有烦恼尽皆抛诸脑后。
    小白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自由自在,而这白茫茫的天地,对它来说更是极其新鲜感的存在,迈动着短粗的四肢狂奔乱扑,尽显心中喜悦之情。
    待跑的远了,又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眼中流露出渴望期盼之色,就似在埋怨他走得太慢。
    秦慎会心淡淡一笑,捉弄心起,俯身捏起一团雪球朝前方远处扔去。
    小白见状忙不迭的朝那奔去,然而好一阵东寻西嗅,又怎能找到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的雪球?迷糊了一阵,只得悻悻而归。
    一人一狼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之际,小树林在望。
    漫天碎雪中,树林银装素裹,冬意绵绵,白绿相交,让他觉得此刻的景色反倒妙上几分。
    收起玩态,秦慎领着小白朝前踏去。
    步上石桥,踏下石阶,白雪压顶的凉亭近在眼前,然而亭内似乎并没有人,不由让他微微皱眉感到疑惑。
    此时走在身前的小白忽地顿住脚步,露出留意神色。
    秦慎心中蓦地涌出不安感觉。
    “小白!”
    状似不经意的短促轻唤下,秦慎遽然俯身揽住小白,翻身朝路旁滚去。
    几乎同一时刻,伴随着“嗖嗖”破空之音,十余支箭矢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疾射而出,或钉在他方才立足之处,或从他上方擦身而过。
    所有的一切的来得毫无征兆。
    若非生死中历练出来的灵敏触觉,此刻他恐怕早已被射成刺猬。
    来不及更多思索反应,秦慎翻身中下意识的便将手中小白抛向路旁灌木丛,同时借着翻滚的一蹬之力亦是纵身扑进树林,然后再朝前翻去。
    “嗖嗖嗖~”
    埋伏之人朝他先前落身之处再射出一轮箭矢。
    尚未心叫好险,剑风扑面而来。
    陡然从白亮的天地来到幽暗的林中,秦慎只能隐约看到身前有一人影持剑斜刺而来,无力再做翻滚躲避之际,就此背靠雪地蹬出双脚,重重踢撑在对方腰腹。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弹跌出去立足不稳,重重落在灌木丛内。
    “锵!”
    长剑出鞘之音中秦慎借腰里猛然弹身而起,寒光一闪,另一名扑来之人溅血倒地。
    脚步以及树木刮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秦慎难以凭此猜测究竟多少人伏击自己,只是毫不犹豫的朝先前跌落之人踏步疾冲过去,趁对方刚踉跄爬起还未立稳脚步,长剑掠过对方脖颈,让他再次躺落。
    迎面再来两人。
    秦慎面色沉冷的夷然不惧,抢前数步硬闯入两人中间处,贴身靠近右侧之人,双手持剑狠劈左侧之人项背。
    两人惊慌来不及侧身后退时,一人已被长剑劈中,顿时血花四溅。
    此时身后的另一人亦被随着长剑走势而至的手肘猛然击中胸口,一阵剧痛中弯下腰身,随后便觉脖颈一凉。
    短短瞬息,战线又被他向前推进丈余。
    而值此时刻,秦慎深知就如战场厮杀一般,唯有进攻绝无退路,是以每一剑尽皆狠厉杀招,不到片刻,又有三人命丧剑下。
    然而这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的好景,身前身后依旧还有许多步音和刮擦声传来。
    行进中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闷头杀往他这个方向。
    树林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
    更令他心焦的是,林中黯淡不便视物,又尽是树木灌丛,虽利于自己游走攻击,却也难保旁人偷袭。
    这般做想时,后肩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秦慎一声大喝,反手一剑刺入身后灌木丛内,听着传来的一声惨叫抽剑屈身冲前数步,抬腕架住前面之人随剑势砍来的手臂,同时顶膝撞向对方腹部,趁着他疼痛弓身之际以剑柄狠狠砸向对方后脖……
    “咔擦!”
    对方软跌于地。
    估摸着时间审时度势,相信此刻放箭之人尽皆加入战团的秦慎再不犹豫,返身朝中间大道杀去。
    剩余之人折返方向,朝他追来。
    短短数丈路程再势不可挡的连杀两人,秦慎终于来到林中道路。
    听着身后的沙沙步音,倏然顿足回身踢起地上积雪,雪沫四溅迷住跟来之人双眼时,手中长剑犹若闪电般划过对方身躯。
    瑰红的鲜血四散喷溅,与飞舞的纷扬雪沫交相辉映,化成一道残酷而凄美的奇景。
    此时另一踏出密林的刺客瞅准时机,趁他刚踏足落地,重心依旧未稳之时,抢先一剑当胸刺来。
    瞧着袭来的剑势,秦慎侧身缩肩向后沉去,然而终是躲避空间有限,一阵透肩微凉立刻传来。
    一声闷哼,秦慎长剑迅疾挥出,划过对方脖颈。
    两把剑再次攻至。
    危机之下,来不及收回长剑的秦慎猛然跌跪雪地,避过当胸两剑,双手持剑反向大力齐腰横斩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将他溅了一身,以致再也分不出身上鲜血哪些是他流出,哪些由刺客喷溅。
    殷红的血液染上洁白的大地,点点朵朵就如绽放的红梅,死亡气息弥漫在林间小道。
    血性的激发之下,所有人一时都杀红了眼睛,全然不顾退路。
    出剑尽皆杀招的一番疾刺狂击,不拘一格的拳脚辅助,秦慎陆续再将从林中赶出的数人斩于剑下,至此林内似乎再无动静传来。
    除了间或的细微呻吟之声,四下里一片寂静。
    持剑再等候片刻,感受着前胸后背的数处疼痛,秦慎一阵乏力的再也忍不住跌坐雪地。
    是谁?
    是谁要置我于死地?竟还不惜用上刺杀的手段!
    王睦?再或卢芳?
    王睦如果真要谋害自己,需要用上这种卑鄙的手段?
    而如果卢芳的话,倘若他察觉出自己终归难以收服,或许真会如瞿寒所言一般,既不能用,那就只能立杀无赦!
    但是前两天刚达成一种默契,如今的局势也并未达到非用即杀的时刻,按理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吧?
    或者是因为我知晓他的秘密,对他构成威胁,非要杀我灭口不可?
    这个解释或许说得通,但互有把柄,亦无须冒此大险吧?
    那究竟是谁呢?
    默想一阵毫无结果时,他的思绪被一阵“吧嗒~吧嗒~”之音惊醒。
    猛然扭头看去,只见小白不知何时从灌木丛内钻了出来,正凑在一具刺客的尸体旁边,贪婪地舔舐着依旧带有几分温热的鲜血。
    而那以前一直温善的眼内,此刻亦变得冰冷无情,闪烁出渗人的阵阵幽蓝寒芒。
    “小……”秦慎刚要喝止,又陡然停了下来。
    它终究是狼!
    而既然是狼,又怎能丢失狼性?
    恢复片刻体力,秦慎近两月来首次感受到了寒冷,心知这是失血的缘故,连忙以剑撑地勉强站起身子,上前查探刺客身份。
    一无所获。
    而他亦深知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匆忙唤上舔了个大饱的小白踉跄离去。
    但愿能坚持到走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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