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道:“段慎之正在得用之时,王爷怎的先谋他?”
    只是刚问出口,他便恍然大悟,有了答案,连连摆手。故而李长阳但笑不语,只将那张信笺投入笔洗中,笑道:“姑且看看是否天赐我良机。”
    两三月之后,一纸军令果然摆上了段谨的桌案:秋收已过,需运一批粮草军械至北疆,以防备柔然人掠边扰民。
    虽然紧急,却不是真正登临战场的军务,故而他并无忧色,只是安慰徐浣道:“一往一返,不过两三个月就回来了,怕是连刀兵都不用出鞘。些许小事,约莫也只是看在父亲的面上让我沾一份军功罢了。”
    “便是些许小功,也难免路上有时刀枪无情。”她将包袱皮系好,叹息一声,“总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也。”
    段谨笑道:“安心等我回来就是了。北边荒凉,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绿玉髓最好。待我转回京中,必给你寻一匣上好的绿玉髓打头面,来慰藉夫人苦等,你看如何?”
    徐浣推了他一把,笑骂道:“谁稀罕什么玉髓金髓的!我自有头面首饰不说,当时下聘,你家也没少送来这些。若问要有什么带的,不如给我带一张北地四十郡并柔然各部的舆图来,镌牛皮上的那种。我看阿爹书房里有一架,真正好看,羡慕极了。”
    段谨大笑,一口应下:“原来我夫人才是真正的女诸葛,筹谋着要当军师呢!我晓得了,必不负所托。”
    徐浣这才转忧为喜,破涕而笑。
    是以几日后,段谨这边厢同新婚夫人灞桥折柳相别,那边就领着监军并几百名军卒上了路,押着粮草军需往北疆去了。
    行不两日,便有内监登门通传,言说按律令军官远行,当取其家眷入内庭一并照料,请徐浣收拾行李随行。
    新嫁娘被宣得措手不及,并不懂得其中门道。段母安慰道:“这也是时而有的事,不必害怕。一半是怕门庭动荡料理不周,寒了将士们的心;一半也是取当年秦王入赵之意,不教天家猜忌。”
    这边安抚好了小儿媳,她这才转而问道:“我这媳妇年纪小,不经事,我便托个大,替她问个清楚。按照早年间的例,这也有的,只是以往并无人到我家看取家眷,我也好,她嫂子也好,不曾经过这一遭。怎么这次反而轮到她了呢?”
    内官笑道:“老夫人,您这就说错了。您想想,西宁伯和大公子是领了谁的命?三公子又是领谁的命?皇爷心里有数,明镜一样,有的繁文缛节能省,有的可省不了啦!这不就得委屈三娘子跟咱们走一趟了么?再者说,也不独你家,南安侯家的二媳妇也是这样哩。”
    段母一听,暗道:“不错,他爷两个虽然戍边,领的是皇爷的军令,而慎之如今却是在晋王的手下。他们天家是晋睿二王两边争斗,我家三个郎君都领兵在外,独一个二郎在家还领了禁军,上头怎能不防呢?”
    于是这才放下心来,转回房中交代道:“浣娘,你便跟他们去,安心住两个月就当散心。等慎之回来了,我都不让他进门歇息,第一桩大事就是打发他去接你。”
    徐浣这才多少有数,勉强玩笑道:“倒也别累坏了他,反倒走错了路,不如歇了再来。”说着便安排侍女打点行李,拜别了家人,登车而去。
    这婆媳两个并无蠢人,一个老道经事,一个敏捷多思,却也堪不破这背后的辛秘:列位,你道如何?固然皇家有以将领家眷为质的旧例,这一桩却是个假的。
    段家一门四将,唯有段谨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又只是传送军需,实在是微末小事,便是要扣,也轮不到他的家眷。乃是晋王使了个欺上瞒下的安排,数月前对上言说暗有风声,禁卫军有人通敌,故而多增管束。只是旁人家的女眷都按例由主客司安置,兵部派人把守,唯有徐浣被送进了晋王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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