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离开半年后,施念念终于将姜府四散流离的夫人小姐、管家奴才逐一找回——这是她唯一能为姜湛做的事。
    此番她亲自去邻县接回他最后的两个妹妹,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回程时,施念念在马车上打盹,恨不得一次补回二十天的睡眠,到桂湘楼时,车夫一共喊了五声才把人叫醒。
    拨开车帘,擦了擦口水,她发现一群人在门前恭迎自己,一头是周娘和桂湘楼的奴婢,另一头则是先前接回来的姜府中人。
    「娘!」姜府两个小姐从另一辆马车下来后,便提裙急步跑来。
    姜夫人一见自己女儿回来,作势要向施念念下跪,却被人早一步扶起来:「别别别!夫人你别跪我!」
    「多得施姑娘,姜府上下的女眷才不用流离在外,遭人欺凌......」姜夫人摀嘴半晌,哽咽着把话说完:「今后施姑娘有何吩咐,尽管开口便是。」
    施念念神态疲倦,仍打起精神地笑道:「这你们就不用担心,本姑娘从不做亏本生意,桂湘楼分店开张在即,正是用人之时,你们若肯留在这里帮忙,桂湘楼就全包你们的伙食和住宿,每个月皆有俸禄,不会亏待你们。」
    桂湘楼在京城越发闻名,根本不缺来应徵的人,这看似是公平的交易,但凡闻者都知施念念的用心良苦。
    周娘机灵,趁机宣布好消息:「施姑娘这趟可回来得刚好,桂湘楼三家分店提前完工,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开张,姑娘这几日最好给我弄几个文采好的小姐来,帮咱们提提字,想想新菜名!」
    闻言,姜府小姐们皆高兴得泛泪,能在这世上自食其力,比什么都好。
    这一去二十天,施念念简直是筋疲力尽,可一踏进桂湘楼,看见酒楼里依旧坐客满满,台上的苏州姑娘唱着小曲,一派谈笑风生,人又立马精神满满。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施姑娘,你不在时,燕燕和小丁都在偷懒......」
    「哈!施姑娘一回来,这茶都是倍儿香!」
    凡人见了她,都惊喜地喊着「施姑娘」;高兴的高兴,告状的告状,凑趣的凑趣,一时比台上的苏州姑娘还引人注目。
    「岂只香?本姑娘还送你免费喝!」施念念豪爽地拍拍那人的肩,喜得对方呲牙咧嘴,又是一通奉承夸讚。
    转过身,女子跟自己的小丫头欢喜吩咐:「马车上有一个包袱,你帮我拿过来。」
    欢喜嘻嘻笑道:「知道了,姑娘是要现在去找南正公子,还是先沐浴?等会儿欢喜是该送去公子的房间,还是姑娘的房间呢?」
    小丫头调皮地问,倒真让施念念苦恼起来,这些天她都在赶路,身上的确不太好闻。儘管再掛念南正,也只好忍忍:「我先沐浴,东西也先送到我这里来。」
    「好,那欢喜先给姑娘准备花露。」说完偷笑跑走,一整个思春小姑娘似的。
    施念念上楼后一眼就看到南正紧闭的房门,心底思念霎时翻涌,这半年来她日日黏着他,两人未曾试过分开这么久。
    南正本是可以和她一起去的,但自从外头传开一些流言蜚语,说什么南正是她买来的人,去哪都得跟着她,气得施念念立马对外宣布南正是她从山上请来的师兄,是桂湘楼的贵客。
    这一澄清,眾人倒是信了,毕竟施念念的来歷本来神秘莫测,加上南正一身仙人气质,要说来歷平凡也没人信。
    唯恐传闻復炽,这次施念念只好让南正留下。
    「好想他啊......」碎语脱口而出。施念念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太久没见她而与她生疏了。
    可这二十天里,她无一刻不想他,甚至为了赶回来见他而连日赶路,连马也换了八匹。
    就生怕,一不小心人又不见了。
    欢喜左肩背着包袱,双手捧着沐浴花露上楼时,正巧碰到周娘。
    「周娘!快帮我拿拿!」
    周娘见小丫头一身狼狈,好心地接过沐浴花露:「也不会多叫个人帮忙拿,一会儿手滑看你又要被人骂......怪了,施姑娘现在要沐浴?」
    欢喜偷偷笑道:「这不要去见重要的人。」
    周娘会意,八卦暗笑:「南正公子可知道施姑娘回来了?」
    「尚未。」
    周娘自认是个善心的人,决定为这对鸳鸯顺水推舟一把:「小欢喜,跟周娘来。」
    施念念在时,南正经常会被拉出去走走,人不在的大半个月里,他也没有意欲外出,顶多是下楼喝喝茶,大多时候还是在房里练字。
    白纸墨字四散,每每提笔时,他的心才能维持平静。
    「你说什么?施姑娘回来了?」
    「是啊!听说还病了,一回来就上楼去......」
    两道异常清晰的嗓音在门外响起,蘸墨的动作随之一顿,南正眸底微动,在纸上落下潦草一笔。
    须臾,长久紧闭的门打开,欢喜见温润少年款步而来,忙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家姑娘回来了?」他认得欢喜。
    欢喜七情上面,紧张道:「公子来得正好!欢喜现在肚子疼,看来是服侍不来姑娘服药,还请公子将药丸送进去......」
    人边说,边将手上的东西塞进南正怀中,「还有,包袱也顺便拿进去。」
    南正见人一支箭似的飞走,低头看了看盖了红纱的木盘子,眉头轻轻扬起。
    施念念将整个人泡在温水时,不由得舒服长叹,墨丝委地,她靠着边睡着了。朦胧间有人敲门,她也糊里糊涂地答应。
    隔着屏风,听外头人没反应,她低低唸着,声音半睡半醒的,悄然流露出一种媚态。
    「欢喜......还不快给本姑娘搓背,可累死我了呜......」
    南正取掉红纱,底下并无什么药丸,反倒是姑娘家沐浴用的花露。至于包袱,里头分别有两小袋东西。一是施念念包扎好的新纸墨,应该是带给他的礼物;二是她的贴身衣物。
    他喉咙轻滚,嗓音如倾泻而出的温柔:「我似乎......被你家丫头骗了。」
    施念念睡意全无,打了个机灵在水中坐直。水声清脆,雾气縈绕,儘管二人隔着屏风,曖昧亦呼之欲出。
    「南、南正?」
    「是我。」少年声音一如既往淡然:「我听说你病了。」
    「没有,我好着呢!一定是欢喜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
    声音渐消,满室芬芳,南止长指不慎碰到花露,清凉的触感让人神识昏昏:「你若需要东西,跟我说一声。」
    施念念脸骤红,此时的她身上有穿上浅薄的布料,并不是赤体沐浴,加上浴桶能遮住她大半个身子,便轻轻「嗯」了声:「你帮我......拿进来吧。」
    一袭白衣绕过屏风,施念念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顏,就恍神了,再见少年过于安份的目光,像极不沾情慾的世外隐仙。她情不自禁趴在木桶边,下巴枕着白藕似的手臂,弯起嘴角。
    「南正。」她忽然就想喊喊他的名字。
    这一声使两人视线对上,施念念又在对上对方眼眸时,心骤然陷塌。
    裊裊雾气縈绕,姑娘家的清香勾人魂魄。
    南正觉得,此刻连呼吸都不妥。
    女子大半身子藏进水里,濡湿的碎发轻贴着白颈,几滴水珠顺着柔美的线条滑落,纤细的肩微微撑起,正含笑地看着自己。
    他想起上个月二人去湖畔游玩时,她将钓到最大的鱼赠予自己;新年时她为他做了汤圆,却是紧张到凉了才肯拿出来;烟火大会下,她拉着他的衣袖,朝他灿然而笑。不知从何时起,南正发现自己的目光已从整个世间收回,只剩她一人。
    他似乎,真的很久没见她了。
    「南正。」施念念唇角高高扬起,又轻轻地、没意义地喊了一声。
    南正觉得她是在撒娇,眼底带着细微的笑:「搓背?」
    女子一愣,忆起是自己说过的话,吓得整个身子滑进水里。水花四溅,几番挣扎才狼狈爬起来:「不是不是!」
    南正微微俯身,将花露放在里她伸手可及的位置。
    这是沐浴时涂抹于肌肤之物,施念念见他端来如此贴身隐私的物品,忙羞窘取过:「谢谢......」
    这一晚,南正鲜少地入睡了,翌日睁开眼时,他不由陷入沉思。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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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浅子也陷入沉思ing......
    1)下一章慎入,年纪小的朋友直接跳过哈哈
    2)明天有更!
    3)还在思考情节,看看某些部分要不要删除——
    继续沉思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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