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兮野继续担任昆明市市委书记」这一句话在会议大厅内回响。
    前三排的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为周兮野拍手,令行止也不例外,或许这是众人都想得到的结果,更是对周兮野的尊重。得人心,是做官的最高境界。
    先得同僚心,后得天下心。
    令行止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往周兮野的方向看去,余光一瞥,看到了同样起身的乔森西,他带着笑,还有几分崇拜看向周兮野。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令行止就明白了为什么周兮野会信任乔森西而不信任自己的原因了。
    他沉着脸坐下来,在人群中极为突兀,周兮野扫过去,眯了眯眼。
    会议结束后,很多人围在周兮野身旁祝贺她,而令行止冷着脸离开,周兮野看到了,却没有追出去。
    “真好啊,回来就好……”
    吴琼从台下走下来,站到了周兮野面前,众人让中间位置,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
    “周兮野,回来了就好好干,你还年轻,前途无量。”
    表面和煦地笑着,可周兮野明白,她话里有话。“吴书记,我肯定会在您的指导下,好好工作,不做有损百姓利益的事。”
    吴琼哼笑一声,人好是好,但是她不需要。她只需要战士,而不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官复原职,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应该就到此结束了。周兮野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几经波折,在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上一直干下去也很不错。可事情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周兮野居然兼任云南昆明军区司令部军务部部长,大校,正厅级,与她现在的市委书记级别一样,但却是多了一层加成。
    缘由是什么?
    红头文件中清清楚楚地地写着:“在稳定中缅边境冲突中,周兮野同志功绩显赫。”
    令行止看完了文件,周兮野消失那几天做了什么,和谁达成了协议,他全部都明白了。扔开红头文件,他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周兮野的办公室。周兮野端正地坐在桌子后面,听到声音便抬起头看过去,来人是令行止,她不意外。
    “令市长,什么风终于把你吹到我这里了?”周兮野笑着问。
    令行止没理会她,径直走进屋子里,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烟,自顾自地点了一只。周兮野没有任何不满,关好了门,拿出茶杯,“这里只有花茶,不介意吧?”
    她沏好茶,端着茶杯走到沙发边上,一杯放在令行止面前,另一杯握在她手里。
    周兮野办公室是禁止抽烟的,可眼下令行止放肆地抽着,烟雾缭绕,周兮野没说什么,喝了一口茶,什么都不说,等着令行止开口问。
    过了一小会儿,令行止扭头看向周兮野,看着她现在这一副什么都尽在掌控中的模样他就生气。“你现在人模人样的坐在这里,周兮野,你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周兮野点头,看着令行止说,“有愧,我对你有愧。”
    “你是不是去找令青云了?”
    周兮野摇头,“没有。”
    “你消失那几天,到底去做了什么?”
    周兮野还是摇头。
    令行止此刻是恨极了周兮野,咬着牙,声音从嘴里挤出来,“你宁可信乔森西,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就那么不堪吗?”后面的话他忍住了,他真的很想质问周兮野,自己为了她做出了那么多努力,她怎么都没看到呢?
    可令行止不想用这个东西胁迫周兮野。
    “不是”,周兮野还是摇头,“你很好,我知道你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照顾我,你的事……我都知道。”
    “那你还要瞒着我!”令行止低吼着,“我问你,精神出问题是你装的吗?”
    “也不完全是……在你没来的那几天,我确实精神不太好,你来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好差不多了……”
    “好,好,好……”令行止急怒反笑,“古有朱棣装疯夺皇位,今有您周兮野卖傻……”令行止顿了顿,“你装疯卖傻为了什么?你都是一颗废棋子了,他们能对你做什么?”
    周兮野淡然一笑,“令行止,你有一个好父亲,你不想玩了,他给你兜底。但是权力游戏,你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一旦入局,就必须一直玩下去,直到你失败或者死亡。我要确保我是安全的,他们忽视掉我这个「疯子」。”
    两人对视,令行止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最后扭开头,手指间的烟飞腾,细细一缕,他长叹出一口气,“你还算计了我,对吗?不破不立……”他又看向周兮野,眼中早已是尘埃落定,“这次飞机失事是你主导的吧?飞机一出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我让人查了,飞机的黑匣子找不到。这种事故,黑匣子不可能找不到,只有一种可能,你是故意的。”
    周兮野点头,坚定地说,“对,是我做的手脚。不仅拖延时间淡化我在敌人心中的地位,正好也毁了抚仙楼,这是追查抚仙楼的一个好借口,关于抚仙楼背后的势力,我要全部清理干净,今后,昆明这个地方只能我说了算。”
    令行止点头,“最后一点,离开北京前你见过令青云,然后你出了事,让我、所有人都觉得令青云对你下了手,你在逼我做选择。我来了昆明,我就成了你手里的一张牌,令青云不敢把你怎么样。而我,是心甘情愿的,对吗?”
    “对,没错。”
    眼前这个女人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她把令行止当做一颗棋子,毫不手软。
    “那周培呢?你救回来了吗?”令行止问这话的时候,几乎都要笑了出来。可他没在周兮野脸上看到势在必得的笑,只见她垂头不语,握着杯子的手动了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令行止移开目光,“他什么时候行刑?你不打算去看他最后一眼吗?”
    周兮野站起身,走到办公桌边上,放下了茶杯,清脆的一声,令行止看过去。周兮野坐在桌子边缘上,十分平静地说,“他已经死了。”
    沉默在空中流转。
    令行止不信,他站起身来,“你弟弟死了,你不难过吗?”
    “难过,但是没用。”
    周兮野冷漠地说,手指抠着桌角,十分用力。令行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走到周兮野面前,抬手起手,几秒钟后,又放了下去。不知何时,沉默已经成了两人之间自以为常的事。
    “周书记,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车上,令行止没着急让司机开车,靠在椅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吧,回市政。”
    周兮野回来后,令行止便搬回了市政府办公室。下车前,令行止交代李青山一句,“盯紧乔森西,他身上有问题。”
    周培的生死是个谜,虽然有行刑记录,但是……视频录像模糊不清,令行止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周兮野的情绪。周培死了,她不应该是这样。周培和叶柔辛,前者对周兮野来说更重要。他见过叶柔辛死了之后她的情绪,人就算是会变,她也不能变得没有一点之前的痕迹。也是可笑,他一心投靠周兮野,无奈人家不领情,令行止想了一晚,做了其他的准备。
    下定如此决心后,令行止很快便气定神闲。他现在就是做好眼前的事,其他的不用多想,反正党派斗争也与他无关了,该做的事他都做了,但有时候做事也要讲究一个顺势而为。
    可周兮野不按常理出牌,那天之后,她对令行止十分热情。开会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抬眼对视,周兮野笑得暧昧;电梯里,她往令行止怀里躲,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私密处,令行止喉结动动,微微侧开身子。
    事都不大,什么意思,他肯定知道。
    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很快就被打破了。
    令行止应酬后跟着几个投资商去唱歌,男人的局自然是要女人作陪。几个小明星、小网红围在一旁,令行止没有瞧上眼的,自顾自地坐在角落里抽烟喝酒。
    也有明星过来朝他打招呼,白色衬衫下的肌肉线条性感,眼角和嘴边都挂着笑,周身不好近。酒过三巡,令行止准备回家,抬手看了看表,无意中瞥到一旁的女人,一双狐狸眼瞧过来。
    令行止觉得眼前这人是眼熟,不过也想不想起来是谁。女人笑了笑,挪了过来,一张嘴就是英文。令行止仔细听了听,原来是韩国人,这是韩国投资方带过来的韩国小明星,时尚、潮流一点的说法那是爱豆。
    令行止有海外的经历,听完了女人的介绍,装作自己听不懂,摆摆手,想要走。可女人的手如蛇一样蜿蜒缠上了他的胳膊,然后是身体。眼睛里都是邪媚,令行止委婉地推开了。
    可女人又缠了上来。
    令行止争要推开的时候,下一秒包房里突然有闪光灯亮起来,众人纷纷闭眼,只有接受过训练的小爱豆扭头看过去,满脸风情。
    周兮野收起手机,看着包房里的人,按开灯,几个投资商不认识周兮野,叽里哇啦说了一堆话要冲上来的时候,几个人告诉他们这是市委书记,比市长还要大一级的官。
    几秒钟的时间,众人脸色一变,笑嘻嘻地看过来,连忙起身想和周兮野握手。
    另一方,令行止毫不留情的推开身上的女人,迈着大步走了出去。周兮野却把头发一撩,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聊了几句话。
    出去的时候,令行止靠在车边上,看到周兮野出来,他掐灭烟,站直身子。
    “走吧,出去喝两杯?”
    “茶楼,沉家的那个茶楼,不是说有正宗的大红袍?”上了车,周兮野摸着令行止的腿,从膝盖摸到大归根,而后轻轻拍了一下。令行止哼笑一声,“你这模样真像昏君。”
    “为了你变成好色之人,有何不可?”
    周兮野笑笑。
    令行止抬起手,帮周兮野把头发捋顺,“别去喝茶了,咱们去吃火锅?”
    “铜锅涮?我也很久没吃了。”
    令行止在昆明找不到正宗的北京铜锅涮,两人找了一家人流量大的馆子,也没要包厢,坐在四方桌子上,铜锅冒着热气,令行止调好芝麻酱,周兮野也是北方人,自然是喜欢麻酱碟。
    吃到一半,周兮野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拿着手机看了看,调出刚才令行止和小爱豆的照片,放在令行止面前,“你别说嘿,这专业训练过的人,拍出来的质感就是不一样。”
    令行止哼了一声,吃了一大口羊肉。
    周兮野尴尬地笑了笑,“你现在不一样了,就不怕我拿这个照片举报你?”
    令行止头也没抬,“去吧,输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
    周兮野觉得没意思,删掉照片,装好手机坐到了令行止身边,“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走下去吗?怎么这几天对我这么冷淡?”
    令行止夹菜的手一顿,扭头看过去,“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这话说得周兮野心虚。
    “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令行止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条斯理地看向周兮野,眼睛里闪着狡黠。
    完蛋,上钩了。
    令行止从周兮野身上下来,翻了个身,周兮野因为身上的汗往一旁挪了挪。两人的脸颊都是潮红色,等待着情欲的浪退潮。
    “我还以为周书记顿悟后早已不知情欲是何物,没想到……”令行止侧头看过去,“如狼似虎。”
    “是人都是有欲望的,压抑欲望只能让内部坍塌,所以必须外释。”
    室内一片漆黑,两人闭着眼,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我这几天想了想,周兮野,我为了你离开我爸,我就一定要你的回报。我不是圣人,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好就心满意足……我必须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投入了就要有回报”,令行止冷静地说,“唯一能够让我们两个牵扯在一起,不分离的手段,只能是结婚。”
    周兮野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耳旁令行止的话一锤一锤敲打过来,“周兮野,我们结婚吧。”
    与此同时,周兮野耳旁也响起了令青云的话——“他肯定会和你结婚。”
    “周兮野,还记得昆明机场我和你说过什么吗?令行止他是未来的皇上,是上一代领导人钦点的。他需要磨练,你呢,就应该帮他抵挡一切问题,扶持着他往上走。那些世家大族总归是靠不住的,你要救你弟弟的命,不仅要去缅北给我平定那些破事,更重要的是,护着令行止。”
    “他成为皇上的那一天,你何尝不是皇后呢?”
    如果周兮野能把令行止扶持为皇上,那为什么她自己不能是呢?
    令青云太傲慢了。暂时的低头,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攻击。为了周培,她愿意低一次头。
    忍耐。
    周兮野拉过被子盖在赤裸着的身上。
    一个能够忍耐的人,一个能够压抑自己欲望的人,才能达到最后的目标。经过这一劫,周兮野已经是一个城府深沉的政客了,见识过人心,历经过黑暗,她深深明白,你要做大事,你要做好事,你要做事的时候没人给你使绊子,你必须站在最高位。
    她在征途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好,我们结婚。”
    她冰凉的手抚摸上令行止的胸口,冰冰凉凉,挑逗着令行止的欲火。
    这才是真正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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