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清:“我看你才是着相了!你的心静得下来吗?为什么听风就是雨,你心中的偏见已经蒙蔽住双眼,像你现在这样就应该扫一年的地冷静冷静!”
    雷霆一般的话语入耳,广圆恍惚间手一松,广清趁机挣脱他的束缚,两手分别抓住花燃和湛尘往前跑去。
    业火在广清抓着花燃的手上掠过,惊得广清立即松开手。
    湛尘拿出一张帕子,擦拭广清牵着花燃的那只手。
    花燃:……
    她很想说没必要这样,但不敢开口。
    广清完全没在意这点,兴奋道:“大师兄,你好厉害!比之前还强,这个黑色的火真是太特别啦!”
    大师兄刚离寺的时候,一身修为尽散,人也变得消沉,幸好最后还是撑过来了。
    花燃看着广清,心中忽而有些感慨,即使世事变迁,有的人有的事好像怎么也不会改变。
    广清带花燃和湛尘去找方丈,路上兴致勃勃道:“阿燃姐,现在我已经变得很厉害,方丈说再有一年就让我下山……”
    像是太久没说过话一样,广清一路上连花花草草都恨不得详细介绍一遍。
    靠近方丈的禅房,广清变得缄默,整理好表情向前走,抬手敲门。
    “进。”门内的嗓音嘶哑苍老。
    禅房的门打开,方丈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他们,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身过来,露出一张干枯的面容,双眼紧紧闭起,不见那双沧桑有神的眼珠。
    花燃:“老和尚,你眼睛怎么了?”
    方丈平静道:“妄图窥探天机的一点小惩戒。”
    花燃原先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老和尚为浩劫一事鞠躬尽瘁,现在连双眼睛也保不住,她要怎么将湛尘的身份说出口?
    养育多年的孩子非但不是救世之人,反而还是恶念化身,这对于老和尚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湛尘:“从天机里看到什么?”
    方丈:“救世之人的下落被另一股力量蒙蔽,之前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在刻意针对,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伏冷霖。”
    太极有黑白两面,万事万物也是如此,既然有灭世者,就有救世人。
    方丈接着说道:“十几年前我就与他相互压制,他不想让我看见救世人,我不想让他看见灭世者,我们两人都做到了。”
    气氛一时沉寂,湛尘先开口:“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
    方丈缓缓点头:“你们本该同日生,但我中途失误导致出现些许差错,救世主晚了三年出世。”
    简单几句话,抛出一个极大的惊雷。
    花燃瞳孔微微放大,她与湛尘的生辰是同一天,且正好隔着三年。
    老和尚已经知道湛尘的身世,而这不知所踪的救世之人……竟然是她?
    何其荒诞,老和尚和伏冷霖都找错了人,她和湛尘本该是死敌,却阴差阳错走到现在,变成如今场面。
    方丈:“当初换心之举,是我算到你与花燃命中注定有纠葛,以为这是你佛道突破的契机,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只能叹一句天意弄人,无论是谁,都没能算到这无常的命数。
    方丈看向花燃,语气轻缓:“我一直在等你来。”
    花燃:“我要进问佛阵。”
    坚定而有力的语调,带着莫名的悲悯,结局如何并不确定,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搏。
    此时伏冷霖尚未吞噬恶念化身,都已经在梦蓬莱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他掀开千杀楼的真正面目,向梦蓬莱张开獠牙。
    三人连同一直守在门外的广清走向问佛阵,净光寺里空荡荡,广清说寺里大半的人都出去抵御千杀楼的屠杀。
    广清:“大师兄,你又要进问佛阵吗?”
    “不是他,是我。”花燃接话。
    广清:“就非进不可吗?我不是在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能走过问佛阵的概率实在太小。”
    花燃:“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去试试。”
    不仅是伏冷霖的威胁,更多还是对湛尘的担忧,一旦湛尘失控,或许后果不比伏冷霖的危害小。
    她需要足够强悍的修为,做一条能锁住他的链子。
    还没走到问佛阵所在地,忽而一阵阴影覆盖下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随之响起。
    “净明,你现在也学会抢东西了。”
    伏冷霖落在四人面前,一道灵力朝广清打去,广清猝不及防之下闪躲不及。
    花燃离广清最近,下意识抵挡在前,袭来的攻击却化为一条绳子灵活绕过她,缠住广清的脖子将他拉开吊在半空。
    业火汹涌,伏冷霖抬手一挥,两股力量相撞,僵持不下。
    脑中的声音又在蛊惑,接纳全部的力量吧,只需轻轻动一下手指头就能把对方捏死,此后天底下不会再有谁可以阻挡他,不要再抗衡了……接受吧……
    湛尘眼眸露出挣扎,被伏冷霖击倒在地。
    业火猛然加大,仿佛不受控制般将湛尘包裹在其中,火焰冰冷入骨,眉间图案火热,双重感受反复交替,让他不得不咬住舌尖来保持清醒。
    伏冷霖捏着广清的命,“十七,我很不想这么做,但你实在太不听话。”
    锁着广清喉咙的绳子逐渐收紧,他不直接将人杀死,而是用一种缓慢的、残忍的方式折磨着。
    炎炎夏日,这一隅却同冰窖,磅礴业火不断散发冷意,伏冷霖的做法更令人寒意入骨。
    指甲掐入掌心,刺破肌肤渗出血来也感觉不到疼痛,花燃克制着愤怒而发颤的身体。
    “这里离问佛阵不远,你想不想赌一下看我能不能逃进阵里。”
    伏冷霖要的是她活着的命,一旦她进入问佛阵就是个生死未卜的状态,无论是死还是活着出来,都不会是伏冷霖想要看见的,他也不可能为她冒着巨大风险进入问佛阵。
    绳子松开,广清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得停不下来。
    伏冷霖:“你不听话,这让我很不高兴。”
    花燃低头,控制灵力在体内冲撞,经脉寸寸碎裂,一身修为尽散。
    “阿燃!”
    湛尘抬脚要往前走,业火忽而涌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阴邪,又在眨眼间转换为原样。
    灵力的波及让方丈枯朽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修为早在测算天机的时候耗尽,此刻真如一个平凡老人般慢慢朝广清走过去。
    他蹲下轻拍着广清的背部,喂给广清一颗丹药。
    “方丈,阿燃姐……”广清吞吞口水,声音无比沙哑,像是从嗓子眼儿硬挤出来。
    方丈长叹一口气,“我看不清命数。”
    如今他老弱,其他人病残,要如何抵抗伏冷霖?
    他缓慢站起,捏碎手中一粒珠子,珠子散成无数金光落入花燃体内,伏冷霖阻止不及。
    温暖的金光落入灵海,温和地拂过破碎的经脉,让疼痛不再明显。
    花燃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冷汗打湿头发,眼前都因为疼痛而一片模糊。
    方丈被击倒在地,伏冷霖逼问道:“那是什么?”
    方丈咳嗽几下,呼吸困难,“让她好受一点,硬生生散尽修为,会把人疼死。”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你最好是努力活着,看着我如何成为这世上唯一的神。”伏冷霖冷笑一声。
    方丈:“伏冷霖,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喜欢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伏冷霖掐住方丈的脖子。
    “如果不是你故意和我作对,我早就成功了,我说过在我成神之后可以帮你突破成佛,可惜你蠢得太固执,身体老朽的感觉如何?你还能撑到几时?”
    方丈看不见伏冷霖的脸,但可以想象出对方偏执的神情。
    他喉咙胀痛,想说句话也已经说不来出。
    伏冷霖将方丈扔下,转头看向花燃,她的表情确实没有一开始扭曲。
    灵力强势探入花燃的皮肉骨骼,反复冲刷探视,伏冷霖确定方丈没有留下其他东西后,开始修复花燃的经脉。
    他要的就是花燃痛苦,清楚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经脉并不是完全修复,而是最简单粗暴地粘贴在一起,痛感比起毁掉来更胜一筹。
    反复的毁坏和修复中,花燃逐渐变得虚弱,嘴唇发白,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
    在花燃即将撑不住时,伏冷霖捏开她的嘴塞进一颗丹药,“给你两天时间,把实力恢复如初。”
    他不需要一个废人,恶念化身仅此一个,炼人丹的材料必须够好。
    有市无价的丹药落入口中,经脉一点点的恢复,这种缓慢的过程比刚才还要折磨,刺密的疼痛犹如万针穿刺。
    方丈站在原地,忽的喷出一口血来。
    天上星盘混乱,看不出结局,他半生修为化成种子种入花燃体内,只希望在这一场博弈里,花燃能赢。
    方丈倒地,缓缓闭上眼睛,广清扑过来,嘶哑的嗓音吼叫道:“方丈,方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广清茫然抬头,将求救的目光放在唯一剩下的人身上,呜咽道:“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
    眼看花燃被带走,愤怒险些将湛尘吞噬,此时被广清一喊,理智回归体内。
    方丈……方丈……
    过往如烟,他痛苦地扶住额头,各种情绪在脑中拉扯,如箭穿心。
    湛尘半跪在地,身体向前倾,一颗平安扣从衣领出划出。
    这是一个做工粗劣的平安扣,边缘粗糙,做得不够圆,薄厚不一,像是初学者练手的残次品。
    他伸手紧紧握住平安扣,掌心被勒得发疼,业火一点点淡下,脑中的声音不甘地折服下去。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力量的重要!这副软弱的躯壳就应当被抛弃!我等着我们融为一体的一天……
    湛尘重重喘息着,所踩着的地面上凝出一层灰白色的薄霜,被破碎的指甲扣出几道血痕。
    他眼中的黑又浓重几分,眉间火焰不停跳动。
    伸出去想触碰广清的手犹豫一刻又收回,目光落在已无呼吸的方丈身上,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他收回目光,“方丈圆寂,广圆爱钻牛角尖担不起重任,寺中剩下的人寥寥无几,你需要撑到净光寺,别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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