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现俞长浩不见的时候,俞婉兮是慌乱的。
    本质上,娇小姐她还是习惯了做一棵菟丝花。
    不过心情很快恢复平静。
    俞长浩教了足够多的东西,她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屏息凝神,撇开胡乱的情绪,小姐藏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头,手指摁在那碧玉扳指上。
    玉石的冰凉让她感到心安。
    好在后面什么事都没发生,大概是真的提前安排过,那些俞家人或是愤怒,或是嫉妒,各种情绪杂糅着,变成盯向她的怨毒眼神,但也只有眼神。
    没人来找茬,一整套流程顺利走完,直到晚上宴席。
    有人借故找她敬酒。
    以前曾祖父还在的时候,俞婉兮跟着去过不少地方,所以城中排的上号的人也认得七七八八,加上赵老爷子从中周旋,多数人都给了一点薄面,让她以茶代酒敬。
    只有一两个拎不清的人,或者借酒发作,或者暗暗嘲讽。
    俞婉兮到最后也只喝了两杯,但这两杯也够让她难受了。
    好在这时大部分人都还是观望态度,也没人缠着她,都在赵老爷子那里打听消息呢。
    她借故离开,本是想小小透一口气,却没料到一出门,底下人说父亲要见她,她只好转头去了后院。
    一打照面,生父便问她要人。
    俞婉兮心理咯噔一声,她知道他想要谁,那个女人现在十有八九还在那座楼里,她可给不了。
    “父亲,俞长浩带走的人,您找我要有什么用,我又不知她在何处。”
    这话倒是把俞父说得一愣,用陌生的眼神盯着俞婉兮。
    从小到大,他没正眼看过这个女儿,只因为俞婉兮的生母生下她以后,身体就不能再生,而他嫌弃俞婉兮女儿身。
    后来发妻去世,他就更不待见了,只当没生过。印象里俞婉兮就算有老太爷的宠爱,也是娇弱,看到他一向不敢反驳,怎么现在倒是敢顶嘴了。
    真以为自己是家主了?
    “俞家谁不知道你和他那点破事儿!”
    俞父大声嚷嚷道,“你要人,他能不给?俞婉兮,别以为你现在拿了个破扳指,就真是家主了,你来位不正,早晚有一天要遭报应!”
    这话说得俞婉兮眉头一蹙。
    这时候他们是在内院。没有外人在场,但是有俞家的其他下人在,那声音都听见了。
    俞婉兮原以为被当众戳穿那点儿关系,自己会感到羞耻难堪,但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就像当初俞长浩把她抱回到房间的时候,说的那样,当掌握了别人的命脉,所有污言秽语,构不成实际伤害的言行举止,都不过是水面上的一圈小小涟漪!
    她不仅没有感觉到生气,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女儿家的细腻,让她知道往哪捅刀最让人疼。
    “父亲。您说得对,我们确实关系不错。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本来也想请夫人回来庆贺,可惜刚才父亲的话扰了心情,不想请了。”
    在生父惊愕目光中,俞婉兮又接着开口:“按照家规,对家主出言不逊的理应动用家法再赶出去,但看在父亲年纪辈分上,规矩就不立了,就只请父亲去城郊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你赶我走?不孝女,我可是你爹——”
    俞婉兮不以为意的打断对方的话语:“正是您是我的生父,所以只是这点责罚。父亲如果不想夫人一辈子都回不来的话……”
    话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目光望过去。
    有些话不用说透自然就懂,更别说俞婉兮的威胁都摆到台面上了!
    想到她现在的身份,还有身后的俞长浩,俞父咬了咬牙,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俞婉兮随后挥退下人,转而坐到了树下。
    那处有处石桌,她坐定了,才抬起手,指尖轻颤。
    其实她刚才也是紧张的,毕竟那是亲父亲,而且俞长浩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脚跟其实还站得不是特别的稳。
    “那位夫人不可能再回来了。”
    寂静中,一道声音忽然出现,俞婉兮抬眼看去,看到一个白衣人。
    他是从隐蔽的角落走出来的,像个鬼,走近了才发现是个熟面孔。
    他是俞长浩身侧下属之一,说来也是有趣,两个多月,这是俞婉兮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
    诧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那人仍旧板着脸,好像根本没听到那句调侃意味的话语,自顾自说:“与其留下隐患,不如直接杀了他。属下是奉命留下为小姐办事的,只要小姐一声令下。”
    “不,毕竟他还是我父亲……”
    俞婉兮没有练成他们那种铁石心肠,而且,她对这人话里的重点感到了困惑,“留下?那俞长浩去哪儿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人有要事要办,办完自会回来。”
    俞婉兮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不论如何,还会回来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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