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殿内,卫毅正在御案前,凝视手中卷张。
    萧贵妃在旁伺候着,一盏茶凉了又换,如此往复已经有两三回。见卫毅动也不动,她柔声提醒:“陛下歇会儿吧,都看好久了。”
    卫毅将那纸扣在桌面上,手指头在上头敲击两下:“知道符衡是怎么死的吗?”
    萧贵妃未觉异常:“不是听说,是吃了东宫赏的酥糖,中毒身亡的么?”
    “东宫的酥糖,是朕赐的。”卫毅斜眼瞟她,“你的意思是朕杀了符衡?”
    “妾万死也不敢。”萧贵妃立刻移步到御案前跪下请罪。
    卫毅此刻不怒自威,缓声道:“后宫的事情朕从来不问,这些年你弄死弄走的那些,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但这是太子!贞婉皇后生的嫡长子!!你连他都敢算计,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嫡庶,什么是君臣?!”
    他的声音不大,中气却足。
    “自然是晓得的!”吓得萧贵妃顿时慌了神,老老实实地招供道:“陛下明察,但妾与这符衡的死,真的万万没有关系呀!”
    卫毅也不听她辩驳:“你敢说,太子服的汤药也与你没有关系吗?”
    方才只听他说符衡,全然忘了这一茬,萧贵妃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浑身抖如筛糠。
    然而嘴上却不敢承认:“太子殿下就要及冠,身边却连个侍寝的婢子也没有,瞧着那内人模样还算周正,又是入宫就陪在殿下身边的,就…就想着成其好事。”
    “你不是瞧着她模样周正,是瞧着朕那晚留她在泰安殿说话吧。”卫毅说着,绕到了萧贵妃面前,挑起她下巴勾了勾,“她是厉帝的女儿,前朝的明仪公主。”
    这些消息,萧贵妃自然已经从那晚守在殿外的太监口中得知了,她甚至还知道,陛下想要将前朝公主送往番邦和亲。
    一个一举两得的念头就在她脑海中成形。
    若是太子将人强留在了东宫,那陛下与太子,必然再生嫌隙。毁了和亲战事又起,朝臣若知道是因为太子失德挑起战事,弹劾的本子自然也会纷沓而至。
    贞婉皇后两个儿子,小的五年前已经死了,如果太子被废,豫王作为唯一成年的皇子,自然就有极大的可能被册立为新太子。
    但这些是万万不能被陛下知晓的,萧贵妃紧咬着嘴唇:“陛下饶了妾这一回吧!”
    卫毅蹲下身来,手指继续在她下巴上摩挲:“知道符衡是怎么死的吗?”
    竟是与方才问的话如出一辙!
    萧贵妃怯怯地答道:“妾不知。”
    卫毅一笑:“方才不是告诉你了,是朕杀的。”
    “陛下莫要玩笑了!”萧贵妃身子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全靠着卫毅托着她下巴才没跌下来。
    “没同你玩笑,是朕杀的。”卫毅笑容更深,“因为他知道了明仪公主的身份。别怕——告诉你也无妨,是太子跟他说的,朕说过,前朝公主的事儿,谁知道了,谁就得死。”
    萧贵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目光一直追随在卫毅的身上,随着他一同又回到了御案边。只见他拿起那张纸,提着一角缓缓放在烛火上引燃。
    那是卫朔留给他的,符衡妻子的另一份供词。这份供词,换了卫毅最想要的一样东西,让他一切的筹谋都扑了空。
    那一晚,符衡刚回到家中,东宫就差内人送了御赐的酥糖,此时正是晚饭时候。他收了东西就摆在桌上,谁料大女儿嘴馋,趁人不备偷偷咬了一口。
    没一会儿,门房又领着宫里头的人来了。符家还当是东宫内人去而复返,一众女眷便先离开了,只留符衡一人在厅堂中接待。
    去的人就是武德帝身边的杨公公。
    这份供词呈堂之后,就会再深究下去。
    紧接着必然会查到杨公公身上,继而也就知道,当晚赐了符衡鸩酒,又嫁祸到了东宫的事与武德帝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看在你是豫王生母的份上,早就死了几回。”供词没一会儿就烧成了团灰,卫毅掸了掸,对她道,“起身吧。”
    这话给了萧贵妃无限希望,可当她看清楚了卫毅眼中的轻蔑时,又低下头去:“妾有罪,不该擅自去管太子的事,往后再也不敢了。”
    卫毅又回到她身旁,托着她的手臂将人扶起来:“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这回事儿没办好。太子就要及冠,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也确实不行,这样吧,你瞧瞧他喜欢什么样的,给安排个过去。”
    萧贵妃簌簌发抖:“妾不敢做太子的主。”
    “朕说了,你好心,却没办成事。”卫毅握着她冰冷的手,“就从东宫里头挑。”
    萧贵妃心尖一颤,不确定地望着卫毅。
    陛下已恢复了先前和煦的模样:“好了,去办吧,马上就要秋猎了,朕等着看豫王的骑射练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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