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荥一进屋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先是处理公司堆积下来的工作,等她忙完,吉莫又给她汇报刘氏最近的动向,对方越是按兵不动,廿荥盯得越紧。
    等她好不容易卸下一身疲惫准备休息,见廿常给她发消息,叮嘱她周末会主宅吃饭,廿荥看了一眼手机就将它随意地倒扣在枕边,懒得回复。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门外的猫挠了挠门,发现真的开不下来门又扫着尾巴跳到沙发上,喵呜呜地叫了几声。
    被猫恶意打翻的饭碗与拖鞋落地的声音同时刺激着廿荥的神经,她不情愿地翻了身,这下另一只鞋也掉到地面了。
    裹着袜子的双脚站在地面上没什么实感,廿荥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落脚点,她先是给猫倒了碗羊奶,等她喂完猫粮。小猫才没继续叫唤,而是埋头狂吃。
    跟着她这么一个居无定所的主人,还真是委屈它了。
    廿荥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就着烫水囫囵吃了几粒药,等她艰难咽下去后,舌头早就烫麻了,但她顾不了这么多。
    好不容易可以安静睡觉了,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厚厚的毛毯上她盘曲成一团,闭上眼还没到叁秒钟,巨大的心慌感将她压得喘过气,直到她跑下床拉上窗帘才缓和些。
    “睡觉前一定要拉窗帘,不然晚上会有人偷偷往里面看哦。”
    老婆婆笑着拉上窗帘,给姐妹俩盖好被子,走之前还不忘关上灯。
    漆黑的房间里仅亮着一线月光,那是从没关好的窗帘间偷跑出来的。
    林付星从床上坐起,乌亮的眼珠子动了动,她一只腿蹬了下廿荥的脚心,让她下床把窗帘关紧。
    廿荥用床褥捂着大半张脸,她的脚很冰,林付星被冻得一激灵。
    “我……我不敢去……我害怕有小偷在外面偷看。”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自己下床把窗帘关严实了。
    没使唤得出小的,林付星下床得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廿荥一直盯着她的背景,见她拉完窗帘没有回来,反而是开门往外走,廿荥急了,她鞋子都没穿就打算下床,看着她赤脚走在地上,林付星皱起了眉。
    “脚脏了就别上床。”
    那略带嫌弃的口吻,让廿荥蜻蜓点水般掠过地面又很快弹回床上。
    林付星出去了一会又很快抱着一团东西回来。
    古铜色的暖壶被她迅速扔进被子里,烫手山芋一脱手,林付星连忙将手里的抹布仍在桌上,她拍了拍手,这才钻进了被窝。
    “啊呦!”廿荥没看清是什么,直到她脚被烫了一下,她条件反射缩回脚。林付星见状没说什么,背着她继续睡觉。
    等暖壶不那么烫了,她才束手束脚地将暖壶夹在脚间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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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觉。”林付星迷迷糊糊地回复道。
    “真的会有小偷吗?”想象中,小偷晚上偷偷看谁家有没有人,东西值不值钱,门锁没锁,好下次见机闯入谋财害命。光就这么想着廿荥就害怕地发抖。
    “也许吧,现在可能在偷听也不一定。”
    “真的吗?那怎么办?如果他真的闯进来,报警的话,警察会第一时间过来救我们吗?”
    林付星没睁开眼就猜着,再这么聊下去,她快要哭出来了。
    林付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眼睛困得睁不开,但脑子已经清醒了。
    “想多了,你还指望警察?再说了,这是在村里,你连所在地址都说不清,等他们到了,我们早就完了。”
    廿荥沉默了许久,就在林付星以为她被吓睡着了时,听见她下了很大决心般说到:“我们要自保。”
    林付星心中不屑,一个小屁孩,怎么和成年人斗,但嘴上仍然附和:“你说的对。”
    “可是我的力气始终不如男的,怎么办?”廿荥自动将小偷想象成一个男性。
    “嗯……”
    廿荥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她等了很久,只听到林付星微弱的呼吸声。
    一夜无事,俩人一觉睡到天亮。
    林付星早早醒了,她想让林德功去小街的菜鸟驿站拿快递。
    起初,林德功接到快递员电话还有些惊讶,得知是林付星来之前用q币在qq钱包中的蘑菇街买的东西到了,二话不说就出门了。
    可林付星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人回来,又憋着气地回了房间。
    她跺脚的声音很大,一想到自己不被重视,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她开始憎恶林德功,讨厌身处的破房子,包括穿着睡衣咳嗽个不停,但听到脚步就立马主动开门献殷勤的廿荥。
    “咳咳咳,止咳糖浆喝了吗?”林付星沉着脸,对她贸然下床的举动很不满。
    都睡了大半天了,这时候起来还不如吃饭的时候再起呢。
    “喝了。”
    “喝完糖浆有喝水吗?”
    “也喝了。”
    这下被林付星逮到机会了,她搬出她才学的知识,命令她再喝一次止咳糖浆:“白喝了。糖浆让你嗓子上形成一道黏膜,你再喝水,水就把屏障破坏了,这你都不懂。”
    趁廿荥转身拿枇杷膏的功夫,林付星准备关上门。
    阖门之际,她的眼皮无端跳了下,隐隐约约听到开门声后,她有些不太确定,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绝对不是林德功。
    林付星僵在原地,脑海里突然想起昨晚廿荥说的话,可她不敢开门确认楼下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林德功,他进门的那一刻就会说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动静。
    林付星一只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
    由于害怕小孩被锁在房间,所以她们的门没有锁。她们的房子很特殊,以前的楼房没拆,反而在前面又建了一个平房,而她们住的二楼只有她们两个,其他人都住在一楼。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笨重的步伐听上去像个老年人发出的,他没有林付星想象中那么小心,反而到处走动,林付星的心跟着他的动作而跳动,她看上去比廿荥还热。
    廿荥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刚想说话就被林付星捂住嘴,林付星让她蹲下来跑到窗户那,透过窗外看楼下有没有车停在外面。
    见廿荥摇了摇头,林付星的心顿时坠入湖底。
    那就不是林德功。
    那个人应该是走过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对方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楼开门,楼下没什么稀罕物就要往楼上找,看来他也发觉出这个家里没有大人在。
    林付星搬起一个椅子抵在门内,动作轻得生怕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她的神色从未有现在这么紧张,一时间她甚至忘了可以和林德功打电话寻求帮助,她的脑子被“楼下有小偷”的意识给完全霸占了!
    “别说话,你躲到衣柜里。”林付星压着嗓子指示廿荥,她们此时像极了抗日神剧里的游击队。
    廿荥也意识到门外可能是那种人,她吓得有些腿软,又害怕门外有接应对方的人在监视窗户,这么想着,她连忙趴在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原本走俩步就到了的距离硬是被她拖了十几分钟。
    林付星也没有嘲笑她的机会,她的脑子热成一团浆糊,她心里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就不买什么塔罗牌,早知道就跟着林德功一起上街,早知道就锁好门再上楼……
    那是林付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柜子里传来几声咳嗽。原来是廿荥被口水呛到了,她怕自己出声,捂着嘴想止住声音,结果咳得更厉害了,等林付星一溜烟跑过来打开衣柜的时候,廿荥的脸早就憋红了。
    林付星内心警铃大作,她一心想赶快止住廿荥的咳嗽声,想也没想地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去捂住她的嘴。
    湿哒哒的口水从林付星的指尖流出来,粘腻绵长,此时的她顾不上那么多,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张望的房门。
    脚步声在她脑中炸开了花,在她预感那个人已经走到门口并打算开门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后面她什么也听不清了,她大脑的防御机制让她的世界瞬间寂静,短暂的敲门声和楼下林德功的声音重合,她久久背对着房门没有动弹。
    她们被发现了。
    该接受的惩罚迟迟没有下达,最后还是廿荥实在等不了了,拉着她的衣摆,小声说道:“林叔叔叫我们下楼。”
    林付星没说话,过了许久,她问道:“门开了吗?”
    廿荥认真看了眼门口:“好像开了然后又关了。”
    其实这只是她的猜想,她在门打开的那一秒立马躲到了林付星的怀里,等她鼓起勇气睁开眼,门又和刚刚一样了。
    再后来,她就听到了林德功和一个人的谈话声。
    林付星泄气般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黏糊的手感揭示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林付星让她先下去,她缓了一会才跑去洗手。
    下楼,洗手,上楼,一气呵成,她面无表情地路过客厅,连快递都没拿,她像个有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无论林德功怎么喊她,她都像没听见,对旁边的老人也更是视而不见。
    她的脸火辣辣的疼,烧得慌,眼神却阴郁得瘆人。
    林德功在一旁让老人别跟小孩计较,老者只是笑哈哈地说他两个小孩都有慧相,要不要做他的弟子学习道法。
    林德功听了心中大喜,连忙叫廿荥喊他师父,对林付星他则是无可奈何,林付星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想的大概是怪他回来晚了。
    “姐姐怎么了?”林德功问廿荥。
    廿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最后还是老实交代:“我们一开始还老爷爷是小偷。”谁让他一进来都不说话,走路又那么吓人。
    大人们听完都哈哈大笑,廿荥看他们笑也莫名其妙生气了,扭头也上楼了。
    “哎走之前把这个带给姐姐。”林德功把快递接给她。
    楼上,林付星对塔罗牌也没了兴趣,就一心想着怎么回去。于是就让廿荥帮她把快递拆了。
    一张黑色桌布,56张塔罗牌,一本学习手册。
    “我不要了,给你吧。”
    廿荥看书很吃力,她知道林付星对占卜很感兴趣,于是她想着先跟着师父学算卦,之后林付星需要的时候,她就有用武之地了。
    “谢谢姐姐!”
    后来林付星被林德功强压着去道馆学习,想让她和廿荥跟在师父后面学习,林付星虽然拜了师,但心里一直厌着他的初次出场。
    再加上其他师哥师弟对师父的关门弟子很是新奇,廿荥年级又最小,看上去又乖又懂事,以至于大家都宠着廿荥,林付星感觉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
    后来林德功问她们要不要留下来学到假期结束再接她们回去,廿荥想的是,林付星回去,她就回去,林付星留下,她就留下。
    反正之后她可以自己找时间再上山,很多网课也可以回家再看。
    林付星说,她会留下,廿荥说,那她也留下。
    没想到最后,只有廿荥一个人留了下来。
    林德功事后知道的时候,林付星已经到朋友家玩了。
    “你感冒到现在还没好吗小师妹?要不要我给你画个符你晚上睡觉的时候……”
    幽幽的人声在脑海里回响,廿荥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
    你骗我。
    林付星,你骗我。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要让你痛苦。
    要比我现在还要痛一万倍。
    “真发烧了?”
    记忆中的那枚子弹正中眉心,廿荥缓缓睁开眼,林付星正站在她床边,手上还拿着温度计。
    她看得很认真,视线与凹面最地面平行,见廿荥醒了,她将心里早就打好的草稿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廿荥甚至还没张口。
    “我为什么能进来?你的密码不就那几个吗?”
    “我进来也不是为了看你活没活着,烧到38°不知道去医院我看你也是蠢到一定程度了,哦,你大概是吃了药才睡的,药过没过期另说。”
    她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我来呢,只是想确认一下,把我家翻得底朝天的人是不是我楼下的房客,现在看来,某人没那个精力,量她的行事也没这么不走心。”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付星把这当自己家似的,一进来她就吓了一跳,这屋子比她家的地板还干净,可以说除了卧室还有点人味,其他地方都冷冷清清。
    “等一下。”廿荥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她说了什么林付星根本听不清,林付星被她拉着走不出去,刚要说什么就被廿荥从后面抱住。
    两个人拥抱着,重重得摔进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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