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青带着叶光军和钟因顿熟悉了一下堆放喷浆机的仓库,仓库不大,其实是一住户人家的地下室,里面只有两台,还有一部分零部件。叶光军有点怀疑,一个研究所怎么仓库里面只有两台机械?上官云青也看出了叶光军的疑虑,解释说,我们的机器实际上只卖出去几十台,主要是淮南的一些煤矿井下用,这个机器的一大特点是易磨损,需要更换零部件,什么皮圈、三联斗、垫圈等等,我们提供给客户的主要也就是零部件,这是我的主要业务,但也有一些客户需要少量的一两台整机,我们也可以提供,我们的零部件放在另一个地方,走,我带你们去。
    所谓零部件的仓库也就是一居民楼的楼梯里面的一间小屋。打开小铁门,里面扑出一股霉味,漆黑一片,上官云青捂住鼻子,顺着门壁内墙,摸着灯的开关,打开灯,里面乱成一遍,有的皮圈上了发满了白霉,螺母螺冒都是锈渍斑斑。他们站在门外,大略地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关上了门。上官云青说,里面已经好久没有整理了,很乱的。
    叶光军说,应该让仓库里通通风,要不然里面的部分零件会坏掉的。
    钟因顿忙接上说,里面是很乱,上官经理,要不这样,我来当后勤,帮助整理整理一下这两个仓库,因为以前我也做过仓库保管工作的,该洗该刷的,我通通过一遍,上官经理,你意下如何?反正你这仓库是需要一个人来保管整理,要不然损坏会很大的。
    叶光军知道老钟是不想做业务员,一心想做后勤,可上官云青也一直未提这事,这下老钟抓住了机会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了。看着他一把年纪,于是也成全他,就帮着老钟说了几句好话,让老钟做后勤,钟因顿非常感激叶光军的说情。
    上官云青看看老钟说,我觉得你做后勤有点亏了,根据你的简历介绍,我觉得推销业务是你的强项,不过我这里的仓库现在看来也确实需要一个后勤来整理一下,要不然也不像个仓库样,我还正打算重租一个地方,稍大一点,把两个仓库合并到一起,最好是一个比较通风的地方,还要把仓库里的所有东西都要重新盘点登记一下。
    老钟忙说,上官经理说得对,然后又补充说他自己在做后勤工作的同时,也做业务推销产品工作。
    上官云青,听老钟在做后勤的同时,又不忘推销产品,心里很高兴,刚好现在也正需要一个人手,觉得叫老钟做后勤,老钟又同时做业务,认为是人才资源的充分利用,于是就答应让老钟做业务兼后勤,基本工资考虑会适当增加一点。老钟高兴得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皱纹像田埂一样横堆在脸上了。叶光军看了,心想这么大年纪的人,下岗出来工作也真不易。
    上官云青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叶光军、老钟,我有一件事情提醒你们俩一下。”叶光军和老钟看着他问:“什么事?”他们俩认为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的。
    上官云青看他们俩认真紧张样子,不觉好笑,心想这当老板的感觉还真不错。解释说:“不要紧张,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以后,在办公室里你们俩不要多说话,就是不要和其他人说话,讲的就是我的同办公室的和其他办公室里面的人,也不要多问,多打听,你们在办公室里不要讲话,只做自己的事情,没事就在那里给我干坐着,知道吗?”
    叶光军听得有点糊涂了,心想上官云青为什么这么说呢?既然在一个单位上班,大家就都是同事了,只不过工作性质和部门不同而已,况且自己也有权了解单位的情况,要不然又被骗了怎么办?到时找鬼呀?既然是同事,大家也就应该互相信任啊?为什么不让说话交谈,那岂不是闷死了,是不是自己与他们有什么区别?自己是在试用期?是不是他们技术研究的对做产品推销的鄙视?凭自己的感觉好像也都不是,那上官云青为什么这么提醒我们呢?事必有其他原因?叶光军忍不住还是问了问为什么?
    上官云青说,你们也不要问为什么,尽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们在办公室里只管做自己的事就行了,总之,不要张扬了。
    叶光军和老钟点头服从,上官云青很高兴,接着说:“以后中午用餐的时候,在我们大厦后面的一个楼红餐厅用餐,不去我们食堂了,我都已经安排好,我是一个月和他们结一次帐,每人中午一碗三块的牛肉面,今天中午,我带你们去吃一下,你们就知道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中午12点后你们就到楼红餐厅去吃,你们告诉他们,是煤碳研究所定点的,或者说一下我的名字也行,我已经把你们三人的名字告诉给餐厅了,他们登记下去了,你们一说,她们就知道了,老板是一个女的,四十岁左右,头发卷得像狗一样,姓韩,叫她韩老板就行了,每天中午她都去的。
    一天上午,上官云青打电话给他的老客户安徽万吨煤矿厂采购科舒月庆科长,询问上次从他这里购买的几台喷浆机在井下运转得怎么样?另外还需要不需要从他这里再购一些易损耗的零部件?
    舒月庆说机器运转都正常,零部件暂时还不缺,还说他将明天到南京出差,找日辰机器厂蔡治辉主任,我们验收一批货,是五吨喷枪管,还有减振器。
    上官云青忙说,舒科长,那你得赏个脸,先到我这里,中午我招待,洗个尘,下午再到老蔡那里去,好吗?还有,我那二十万元的款子能不能麻烦您,给我办一下,明天能给带过来?
    舒月庆说,上次你给我的那批货,我们矿上还没开始用呢,现在没法给你结款,只能等用了以后,才能给你,我们之间的业务都做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你也不用这么急吧,静下心来,再等等吧,我也不会赖你的帐的,嘿嘿,你也不用客气,我上午到南京,下午就要回来去的,我们都已是老朋友了,你也不要客气啦。
    上官云青说,舒科长,这次你高抬一下贵手,哪怕给我结个一半,你也知道的,没钱我也是进不来货的,还有
    舒月庆说,那就等我到南京再说吧,你说呢,我的上官高级工程师同志,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上官云青立马又给蔡治辉打电话:“老蔡,听说万吨矿的舒月庆明天到你那儿来呀?好啊,你也不告诉我一下,让我早些有一个准备,我的货款打算还要他结呢。”
    蔡治辉说:“我的兄弟呀,你冤枉我啦,我的那批货你也知道的,他们催了几个月,我们现在才交货,原先舒科长是不过来的,派来验收的是他的技术部门小周和小谭,我也是刚刚接到舒科长手下苗尺的电话的,这次验货,是舒科长亲自挂帅验收,我有必要隐瞒着你吗?我们俩也不存在竞争,你做你的一块,我做我的一块,我们俩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的,老兄,你看,我哪一次是瞒着你的,他是我们俩的财神爷呀。”
    上官云青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也不要介意,这样,舒月庆明天来,我安排。”
    蔡治辉笑道:“兄弟,怎么能叫你破费安排呢?他是到我们厂来验货的,一切我来安排,明天舒科长一到,我就通知你,我安排在我们厂的宾馆里吃饭,因为他下午还要赶回去呢。”
    上官云青与蔡治辉在电话里头就招待舒月庆的事相互争夺了一翻,都表示明天等舒月庆到南京来了再说。其实他们俩谁都想争个头功,以后单子能订大一点。
    上官云青告诉叶光军,明天安徽的万吨煤矿的采购科科长舒月庆来南京,我们不能慢待,他是我们的最大客户,我们的产品百分之四十多是卖给他的,明天我们要好好招待。
    叶光军问那位舒科长会直接到我研究所来吗?
    上官云青说,可能不一定,我是希望他能直接到我们单位来,如果他直接到我们这边来,那我的那笔材料款就有希望了,我想那是不可能的,舒科长明天肯定会直接到日辰机械厂验货的,验货结束后,那个业务部的蔡主任肯定会留下他们,安排在宾馆吃饭的,我可能也过去,也不一定,到明天再说,实在不行,我们留舒科长他们晚上在我们这儿吃饭。
    叶光军一听舒科长是他们的最大的客户,开始有点紧张,他不知道明天该怎么与那尊贵的科长交谈、交流、接触,因为明天接待舒科长,很可能就是上官云青考核自己的时候,表现不好,很可能就面临被解雇的危险,还有,就是客户能否接受自己,如果客户不愿与自己交流,给客户印象不好,即使表现让上官云青满意,客户也会在上官云青面前对我评头论足、说三道四的,说不喜欢我,那同样,我也会被上官经理解雇的,叶光军从内心来讲确实是矛盾的,他以前也从未见个这种真正大业务场面,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科长,同时又关系自己的工作前途的。
    叶光军紧张了一天,他害怕自己的酒量不行,想象着那位舒科长一行人是一群非常能够喝酒的人,如果酒席一开始,自己就醉了那可怎么办?又想,上官云青肯定是要将这个大客户让我接手,如果我表现不好,上官云青不敢把这个重任交给我,怎么办?如果我不能接手这个大客户,以后的业务就必须自己重新开拓了,如果又重新开拓不到新业务该怎么办?他想到最后,自己安慰自己说,一切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上午,上官云青不停地给舒月庆和蔡治辉打电话,了解舒月庆的行程,想尽大可能地邀请到舒月庆首先下榻这边,然后又叫叶光军做好迎接的准备。叶光军心想我该做什么准备呢?无非是心理准备,其实心理准备早就准备好了。
    过了一会儿,所里突然通知上官云青开会,各科室的主要人员都参加,学习部里下来的文件。上官云青焦急不安起来,埋怨这个会议迟不开,早不开,偏偏这时候开,又是学习什么文件?学文件就能提高我们研究人员的待遇吗?他找郝处长私下请假,说有重要客户来,是万吨煤矿的舒科长马上就到。
    郝处长笑道,上官同志,今天的会可更重要,不仅仅是学习文件,还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说着拍了拍上官云青的肩膀,说你一定要参加。
    上官云青问是什么重要事情?
    郝处长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说,是所里面的重大人事变动,也是征求意见和投票表决会,你能缺席吗?要是学习文件,你请假就请假呗,跟我打一声招呼就行了,我不管你干什么私事公事都行,今天可不行了,不得缺席,一定要参加。
    上官云青笑了,说:“噢,调整人事,那个副所长的位子非你莫属了,郝处长,那这个会是一定要参加了,好歹也给我们郝所长一点面子啊!”“嘘,小声点,还没有最终决定,还不能这么说。”郝处长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鬼鬼地用手指点了点上官云青“你小子可不要害我哟。”
    上官云青回到办公室后立刻给蔡治辉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今天所里面开重要会议,中午不能到他那里去陪舒月庆了,说中午叫叶场光军过来邀请你们一起到我这边来,中午我安排酒,请蔡主任一同赏个脸来。然后又分咐叶光军说,中午十点半钟你到日辰机械厂去找蔡主任,接着又把蔡治辉的电话告诉了叶光军,说蔡治辉是他们厂的业务部主任,中午去尽早把舒月庆和蔡治辉邀请来,午饭的酒席我来安排,你坐2路车,到他厂门口下,本来我中午去的,因为所里面要开重要会议,离不开身,刚好舒科长这一块的业务以后就交给你去接,因为我要搞研究,也没时间跑来跑去的,舒科长舒月庆是安徽万吨煤矿厂的采购科科长,你以后会和他经常见面的,这个人四十多岁,没什么文化,一个字“贪”你知道他的特性就行了,以后就好打交道了,他从我这里一年可拿不少回扣回去的。
    叶光军点头表示明白,心想贪也是像你们这样的人给弄坏的,刚开始人家也不熟悉,肯定不会主动要你的钱的,还不是你们硬死硬活地用各种方式塞给人家的?没有臭粪,哪里飞来苍蝇呢?
    上官云青叮嘱,去了后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给我。交待好叶光军,然后匆匆忙忙地去开会去了。
    叶光军十点半钟来到日辰机械厂,找到蔡治辉。蔡治辉是一位高个,四十多岁,长长脸,有点秃顶。
    蔡治辉热情地接待叶光军。此时舒科长带着三人已在他的办公室了,蔡治辉把叶光军和舒科长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蔡治辉对舒月庆说,这位小伙子是上官云青刚招的得力助手,是大学生,了不起,据上官云青说给他的工资也不高,什么时候,我也要叫他给我找一个,自己老啦,不能再跑业务了,跑业务应由年轻人去做了。
    叶光军听了感觉是受到了辱侮,我工资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况且工资上,你也不必跟别人说吧,况且我们大家也是刚刚见面,就公然蔑视我这个廉价劳动力,心想你们又有什么了不起,工资还能有多么高啊?即使拿的钱多,可能也是一些黑钱,暗骂一群没有文化的人。尽管如此,还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表现得热情。
    稍息了一会儿,叶光军说:“舒科长,蔡主任,我们上官领导叫我来邀请你们中午到我们那里去,中午我们安排。”说着他起身邀他们一起去。
    蔡治辉笑道:“这个上官云青派来的还真单刀直入。叶光军,不用急,舒科长也是刚到不久,我们的货还没验呢。中午也不用麻烦上官云青了,等验过货后,我安排了舒科长。”
    舒科长笑道:“中午我随便一点,吃顿便饭就行,不喝酒了,下午还要赶回去呢,好吧,我们去验货去,马上就11点了。”
    验货的时候,叶光军也跟在他们的后面,在仓库里,技术人员大概地检测一下,然后在舒月庆和蔡治辉的安排下装上了卡车,下午准备发回万吨煤矿厂。
    验收装车结束后,在烈日下,个个满头大汗,叶光军拉住蔡治辉和舒月庆,要他们一起到研究所去作客,说中午由他的领导上官云青安排了,说上官云青正在办公室等着他将人带过去呢。
    舒月庆对叶光军说:“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赶回去了,你回去对上官说,他的心意我领了,以后在一起吃的机会多着呢?”
    蔡治辉对叶光军说:“你放心,上官云青已经安排了,我知道,中午在我这儿你中午也不要走了,我们一起喝酒,下午我保证给你把人带回去,晚上你们安排,怎么样?我知道你的心情,上官云青叫你中午一定要把人带回去,没关系,我已经给上官云青通了电话了,你放心吧。”说着拍了拍叶光军肩膀,安慰了两句,叫他不要心急,吃过饭后,他会帮他把舒科长带给上官云青的。
    叶光军听了将信将疑,不信也没办法,就再三叮嘱,叫蔡治辉一定要帮忙,吃完饭不能让舒科长走,否则自己交不了差,回去后,上官经理会骂他请人吃饭这个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怎么做事啊。
    蔡治辉对叶光军说:“你放心,他是我们共同的财神爷,我不会放他走的,没事的,有我在呢,你的上官云青已经在电话里讲了,中午我安排是一样,因为他开会,可能是一天的时间没空陪,晚上再到你们那儿,由你们上官云青陪,这个你放心了吧。”
    叶光军:“舒科长不是说下午就走吗?”
    蔡治辉说:“走?走到哪里去啊?我不会让他们走的,一切听我安排,你跟着我就行了,不用烦,我会帮你说话的,我们也都是南京人啊,不帮自己人帮谁啊?”
    叶光军稍稍放松了一些,说道:“蔡主任那就靠你了。”
    蔡治辉领着舒月庆一行四人,加上叶光军,来到日辰机械厂的日辰宾馆,服务员和大堂经理对蔡治辉很熟悉,大堂经理示意服务员领着他们去蔡治辉已经订好的包间。
    他们在豪华的包间里,享受着夏日空调的凉爽,品尝着美味佳肴,推杯问盏,酒间话题主要是业务订单、货款、回扣、美女和黄段子。
    舒月庆对蔡治辉说:“蔡主任,你们给的这批货已经超出合同期限很多天了,兄弟,这都是你们的责任,是你们违约了合同,我们可以不付给你们货款。”
    蔡治辉举杯敬舒月庆,忙说对不起,请舒科长多多谅解,这全是因厂里的机器运转的原因,也不是他故意延迟交货的。
    舒月庆笑道:“我知道,也不是你故意的,责任也不在你个人,是你们厂里的机器原因,月生产量还是那么一点点的,话说回来,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兄弟你放心,这次钱我给你一并带来了。”
    蔡治辉听说钱给他带来了,原打算这笔钱是难要的,这下他竟然给主动带来了,完全没想到,真是谢天谢地,为了表示感谢他又联敬了舒科长两杯酒。
    舒月庆对自己的一个手下说:“苗尺,把支票拿出来给我们的蔡主任,让他放心。”
    蔡治辉拿着支票,三十二万四,一分不少,喜从心头起啊,收拾起支票后,忙敲了敲舒月庆的手臂,悄悄地说,你的那5%,我随后就给你安排,打到你的私人账户上,还是老规矩,舒科长,你放一百个心。
    叶光军一切都看在眼里,中途舒月庆说了好几次要求回去,都被蔡治辉给劝住了,说大家双丰收,应该庆祝庆祝,晚上官云青还要请呢。舒月庆表示不去研究所了。叶光军听了有点着急。蔡治辉说,舒科长,你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如果你走了,我就无法向上官云青交待,我已经答应他要将舒科长你带过去,舒科长,你是知道的,我与上官云青之间关系的,都是说一不二的,如果你不去,那我岂不是失信了吗?舒科长,今天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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