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仿佛只是单纯地想将局面搅和得更?乱而已。
    司嫣兮收回视线,应该不是宗主自己想留下来凑热闹吧?
    永生到一定时?间的人的想法,她是无法理解了。
    -
    正如莫沧珑的感慨,时?光飞逝,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转眼,比试大会结束了。
    司嫣兮连最终结果也没去看,亦步亦趋地跟着宗主和司枝涟在城北的小吃街上游走?,听着两?人边逛边聊回白溪山谷的事,明日一早启程云云的话。
    听着听着,司嫣兮停下脚步。
    宗主真的不是在骗她吗?
    莫沧珑瞧见荷花状的酥点?,闻着也香,他一抬手?,“小不点?,这个你吃不吃——”
    四?处没看见司嫣兮,他奇怪地问?道:“人呢。”
    司枝涟叹了口气,收回看向街角的视线,“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莫沧珑咬一口荷花酥,“给她一点?希望啊。”
    “我说?拖到今天,我就有办法。”
    “不然怎么制止她掉眼泪啊?”
    司枝涟头疼,他就知道,当时?不该放司嫣兮和莫沧珑对?话。
    脑海里浮现司嫣兮一声不吭,忽然就离去的背影。
    本想着,莫沧珑能制止她的眼泪挺好,但现在看来,就不该给她不存在的希望。
    -
    因为司嫣兮掉眼泪而头疼的,还有占琴落。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司嫣兮整天在忙什么,而是这件事,他担心掺和进去把握不好尺寸,无论如何也不是抢占她注意力?的时?候。
    白皙的指节轻敲在门上,房内低声呜咽的声音一顿,很快,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竭力?笑着说?困了,先睡了。
    “……”
    占琴落低垂眼睫,应了声好。
    她掉眼泪,他还得装作不知道。
    他一早知道的,这是他无法插手?的过去。
    换了兰衣烟或是兰亿年,她也会一样伤心。
    占琴落一遍遍给自己洗脑,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不正常,甚至不能让她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思?索片刻,占琴落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司枝涟倚靠湖边亭,听见脚步声,侧脸看向来人,“怎么,你也要来给我哭一个?”
    占琴落:“我知道有别的办法。”
    “……”
    司枝涟微眯起?眼,“但我只想要这个结果。”
    两?人对?视,占琴落转身要朝外走?,声音又轻又凉,“是吗,正巧我也有想要的结果。”
    “回来!”
    司枝涟冷声,“我心意已决,你别做多余的事。”
    他看着占琴落的背影,忽然又笑道:“我还以为你希望我早点?没呢。”
    风吹动占琴落的一袭白衣,衣袖在雪夜里微微随风翻起?。
    “不全是因为师姐。”
    占琴落看向司枝涟,语气淡淡,“师父当时?愿意收留我,我很感激。”
    雪压下竹枝,咔嚓的轻响。
    司枝涟勾了勾唇,曾经在他面前,衣衫褴褛破败,浑身伤痕,眼神平静无波,眼里同样是对?生死无惧也无所谓的少年,转瞬成为了杀伐果断,还会明着暗着威胁他的男人。
    难怪他曾经多么希望,他和他之间没有横亘那么多的复杂交错。
    司枝涟:“既然你有感激之心,正好有个让你报恩我的机会。最后帮为师一个忙。”
    -
    风水轮流转,震惊不断的人成了司嫣兮。
    她一早起?来,听说?预言石毁了。
    还没从震惊里回神,冲到主殿内,见司枝涟和莫沧珑都健在,司嫣兮松一口气。
    司枝涟瞟一眼占琴落,又看一眼莫沧珑,“以抵换生死的秘法代替献祭了。”
    “太好了!”
    司嫣兮回身抱住占琴落,像是因参与的人里有占琴落,而丝毫没有产生怀疑。
    占琴落伸手?轻轻搭在司嫣兮的腰上,看一眼司枝涟,不做声。
    司嫣兮兴奋得问?道:“预言石毁了,是不是规则也没有了,你们有什么感觉吗?比如……观念突然变化?”
    “好像……没有吧?”
    兰衣烟茫然地看一眼兰亿年,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的。”
    司枝涟散漫地开口:“比如,我突然想通了,邪修不邪修的无所谓,我只想回山里养老。”
    司嫣兮:“……”
    听起?来怪敷衍的,豁达得是不是有点?突兀。
    兰衣烟手?举得高高的,“师父!我玩够了一定会回去看你的,还带好多酒!”
    司嫣兮开心笑道:“我也是!”
    占琴落跟着司嫣兮应了一声,“嗯。”
    唯独没有说?话的人是兰亿年。
    司嫣兮和兰衣烟都看向他,兰亿年低着头“嗯”了一声。
    就连“嗯”的一声,都没占琴落热情?。
    司枝涟轻瞥一眼兰亿年。
    或许也察觉到自己冷淡,兰亿年勉强挤一个笑容,“我也是。”
    -
    回到冰雪覆盖的白溪山谷,莫沧珑笑着打趣:“你装得真不像啊。明明打定主意要献祭,还非得捏造一个谎言,等他们回山上来,我直接给领到你墓前?”
    司枝涟冷笑:“你说?了一路,还没说?够?”
    “师兄,你真的好容易被人看透啊。”
    莫沧珑啧啧摇头。
    “别废话了。坟地我一早选好,你下山前把我放过去。”
    司枝涟拿出预言石,丢在地上,“开始吧。”
    “……”
    莫沧珑却是笑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预言石,“师兄,你知道你想留下一个人的时?候,会用极端强烈的手?段吗?”
    司枝涟皱着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莫沧珑拿着的预言石。
    “我就看看它,我要是真发动,你不一下子就抢了?我哪里抢得过你。”
    几乎不给司枝涟任何反应的时?间。
    预言石发出淡光,司枝涟动弹不得,他的脚边不知何时?被灵符们缠上,都不是些正经灵符,小修士们打闹玩乐用的,可?拖延的短短一会,足以让预言石的光芒死死缠绕在莫沧珑身上。
    淡光从预言石的裂缝里发出,缠绕上莫沧珑的手?腕,仿佛沿着经脉,要吞噬掉手?主人。
    很快,莫沧珑的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洞,越来越多的淡光从他身体的各个洞中溜出。
    “比试大会期间,我从修士们身上偷摸着收了不少东西,能短暂困住师兄就够了。”
    “师兄,死是我的心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就算我酿成滔天罪过,连师父都要将我逐出宗门,可?你也舍不得我。哪怕我是个罪人。”
    莫沧珑笑着笑着,泪水几乎要弥漫流下,他哽咽着说?:“师兄,你太心软了。”
    “师兄,我最后,让你坏一次好心情?。”
    预言石的光毫不留情?地将莫沧珑包裹,完完全全地将他吞埋。
    “离开之前,和你再?看了一次比试大会,我反正是一点?遗憾都——”
    莫沧珑消失在司枝涟面前。
    -
    风雪簌簌,银白的月光洒在雪地上。
    昨天堆的雪人,今天已经软软趴趴。
    东西总是这样,被风雪轻易破坏,没法恢复原样。
    司枝涟倚靠在廊下,也不记得回来多久,日日夜夜周转多久。
    他一直在喝酒,大部分时?候沉默着看着院落里的雪地。
    有时?候,他会看见拿着红缨枪掐架的莫沧珑和龙阑颐,有时?候,他看见的是抢年月酥的司嫣兮和兰亿年。
    可?眼睫上落雪,轻轻一眨。
    漆黑的眼眸里,总是映着空无一人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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