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语鸟传春意,白下门东第几家。
    徐伯阳关好房门,房内春意未尽,房外却寒气未尽。昨夜一晚春雨将庭院洗得格外干净,落红化入春泥之中,不知怎地脑海中昨夜那两人荒唐竟似挥之不去。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室内两人却是不知此刻徐伯阳的腹诽之处,云秋盈盈秋水的明眸善睐间春意尚未散去,更显诱惑。
    床榻之上自然更有一番乐趣,无人打扰之下更是直至晌午路柯两人方才梳洗起身。
    当看到收拾完毕整装待发的顾衣白时,路柯和云秋不免讶异,顾衣白却是打趣了两人一番后方才道:“为师在天城已久,如今已看到你二人成亲,便算是了却最后心愿,往后日子你二人要相互扶持,有朝一日路过道观时来看看为师即可。”
    “师父……”云秋并不明白顾衣白为何要离开天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幼年艰辛,在黑暗中受尽磨难,却难得仍保持一份赤子之心。”顾衣白微笑道:“过往之事是你不愿回想之事,但有些事情你越想要忘记却记得越清楚。”
    云秋低下了头,从前的日子她已经不愿再想起了。
    “学会接受过去的自己,才会走得更远。”顾衣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始终是云秋,是我的好徒媳。”
    言罢,他却是又看向路柯,目光之中露出些许爱怜之意,“你天资聪慧,又极重感情。当年为师救下你,你便肯不顾危险陪我共上大雪山,这些年来我也不曾照顾好你,反倒是多由你来照顾为师……然而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话锋一转道:“天地广阔,风景万千,着眼于当下亦是一种选择。”
    “谨遵师父教诲。”路柯轻声道。
    “如今你二人既已修行有成,自当珍惜,日后降妖除魔也当尽力而为。”顾衣白摆了摆手,笑道:“为师一生所求如今在你二人身上得以实现,这天地终不负我。”
    顾衣白就这般走了,路柯虽有不舍,却并未开口挽留。
    那些隐藏的危险早已不知不觉在靠近,他无法改变什么,却不能再让师父停留在这旋涡之间。江湖虽远,却有着一份天地广阔的宁静。
    新婚的甜蜜喜悦因为顾衣白的离开也冲淡了不少。
    路柯和云秋温存数日后便一同回了太学院,偏僻小楼里季寒山和徐伯阳皆在。这几日间徐伯阳的伤势已好的七七八八,看到两人到来也是微微点头示意。
    “儿女情长,但功课不可荒废。”闲谈几句后季寒山便找了个理由让云秋和徐伯阳离开,一时小楼里只剩下路柯和他两人。
    “那晚多亏了你足够机灵让伯阳在你新房里待了一晚。”季寒山站在窗口处望着离开的两人,忽然开口道。
    “有人在门外听了一夜春雨。”路柯淡淡道。
    季寒山摇头一笑,对于路柯一点避讳都无的话有些无奈,“堂堂素女被你说的像是凡俗听墙根儿般,若是让她知道只怕是要把你绑上祖庙作了祭祀。”
    “原来是她。”路柯微怔,他那晚只是略微察觉到一丝别样的气息,却不知道这气息竟是云秋口中的苏良人心上人南怀静。
    “也幸好是她。”季寒山略有深意道。
    路柯点了点头,若是换了南怀云乐自然不会这么傻地就这么在外面听这一夜春雨,这素女和圣女也没什么分别。
    “这么说徐伯阳那晚是去了祖庙。”
    听到路柯的话季寒山却是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是笑了起来,“还看到了他。”
    路柯心中微震,面上却不显,即便几个月前季寒山曾经说过,但那终究只是猜测,然而如今终于得以证实,那人果然如传说般重临天地。
    “但他还不是他。”季寒山声音再起,缓声道:“他的确是回来了,但却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如今的他仍处于混沌之中,是姜祖也是南怀雨,是在毁灭与重生中轮回不止……”
    风雨林静,南怀四公子。南怀风和南怀林都在太学院之中,南怀静在祖庙为素女,唯独南怀雨却是传说自幼便被祖庙祭司收为关门弟子,不显人世。
    这些事情在太学院的修行者中算不上什么秘密,尤其苏流钰和星澜心对这些了解的也很清楚。
    当初谈及南怀静之时,云秋也曾将此一笔带过。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路柯微微皱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季寒山摇了摇头,“这便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不过这样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还有时间。”
    路柯沉默了片刻,他本不愿牵涉其中,可这一个“我们”却是让他无法再说些什么。
    季寒山对于自己而言是另外一个师父,他能够活到现在并且踏入修行一途全是因为有季寒山,所以他让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他都不会拒绝。
    “不必担忧。”季寒山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天塌下来时总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是我辜负了季师伯的教诲。”路柯沉默良久方道。
    “你天性淡泊,偏又极重感情,这些年你和你师父因我一句话便不惧生死艰险降妖除魔,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季寒山微笑道:“天城和天下苍生这些事情本来便不应当由你来承担。”
    路柯摇了摇头,“是师侄太过自私。”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终于还是无法做到这些。
    “哈哈哈……”季寒山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极为畅快,也笑得路柯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好容易止住笑声,季寒山方才带着仍旧止不住的笑意道:“心不存一,而万物不存。你不必妄自菲薄,从心而行便是。”
    这句话路柯自然明白其中含义,不由得一时沉默下来。
    “是这天地太自私啊。”季寒山却是忽然轻叹一声。
    一言叹罢,他却是轻轻挥了挥手,长袖挥动间,空气中某处似乎有了波动,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剑凭空而出,通体冰寒正是先前路柯归还的冰河。
    “冰河剑灵既然已经苏醒,这冰河剑便也该有新主人了。”季寒山微笑道:“先前我担心你受此剑影响,如今看来反倒是我多虑了。”
    路柯微怔,却还是老老实实接过此剑。
    他能够感受到剑灵冰河忽然间的喜悦,再次握住冰河剑,那熟悉的冰寒气息带来的是莫名的安心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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