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她平静道,“那孽子眼光倒是不错。”
    她的衣裙之上,沾满了金色的神血,滴落在地面上,于是被剪成奇形怪状的花草开始迅速燃烧,地面青砖在火焰中炙烤,转瞬间化作齑粉。
    天君招了招手。
    慕容灼似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绑住,须臾间扯到了天君面前,悬在空中。
    天君抬起食指,点在慕容灼眉心。
    “灵犀契。”天君自言自语道,“不错,省了很多事。”
    她看着慕容灼,怜爱道:“好漂亮的孩子,怎么偏偏嫁给了我那孽子。”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点才能收尾,所以还需要一章,明晚或后天更新完结这个番外,鞠躬。
    第135章 137凤台曲(完)
    ◎......◎
    慕容灼已经无法开口。
    她娇艳的面容苍白如纸, 眼底布满恐惧。
    天君负着手,静静欣赏着面前这张惊惶的美丽面孔,唇角始终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血珠从她的裙间滚落, 源源不断滴落在地面上, 于是火势越来越大,无边热浪汹涌而起,绕开了天君,也绕开了悬在空中的慕容灼, 仿佛一条蜿蜒的火河, 转瞬间便将这处院落吞没,朝着远处蔓延而去。
    慕容灼忽然拼命挣扎起来。
    在天君面前,她挣扎的力道就像蚍蜉撼树,毫无意义。然而天君看向她:“怎么?”
    伴随着天君话音出口, 慕容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另一种恐惧压倒了她对天君的恐惧,迫使她叫出声:“火,火要烧出去了!”
    天君了然地扬起眉梢, 却未曾应声。
    明亮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 慕容灼穷尽目力也看不到火河的尽头, 她终于惊声叫起来:“快救火啊!火会蔓延到山下!”
    为了远避人烟,少君与慕容灼、储君离开皇城后,始终挑选僻远之地落脚,最后一次择定某座山林深处并长居至今。
    山林中草木丰茂, 一旦着火,整座山都将被烈焰吞没。
    更要命的是,山脚下便有一座大城。倘若山林起火, 山下城池必然难以幸免。
    慕容灼与少君成婚几十载, 自然知道凤凰离火是何等威势, 凡人纵然穷尽手段也无法扑灭。
    更遑论这是天君燃起的离火。
    慕容灼几乎不敢想象火势失控的后果。
    然而天君居然在笑。
    她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慕容灼的面容,用一种堪称怜爱的语气说道:“真是个多情的孩子啊。”
    慕容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颤声道:“会死很多人的!”
    天君静静看着她,眼底笑意盈盈,仿佛看着一只焦急扑蝶的小猫。
    她分明一句话也没有说,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那又如何?
    慕容灼自幼长于深宫,她身上有天真烂漫的一面,却绝不愚蠢。
    看见天君眼底盈盈的笑意那一刻,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少师与储君对天君的忌惮抗拒所从何来。
    她眼底有笑,笑意却并不真实。
    笑意之下,是一种极致的漠然。
    在死亡面前,这种漠然甚至比喜悦还要可怕。
    于是慕容灼心底升起了一片更深重的阴影。
    那片阴影仍然名为恐惧,却不是对天君的恐惧,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突如其来的猜测。
    天君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无非就是用她来制衡少君,或者说威胁少君。
    神祇一念可动天地,眨眼间便可来去万里。
    那为什么天君出现在这里,并未立刻带走她,反而不急不缓留在此处?
    慕容灼眼睫微垂,注意到天君衣裙间金色的神血仍然不住滴落,心念微动,意识到天君此刻的情形怕是非常不好。
    那天君就更不该在此处虚耗时间。
    除非天君离去与否,并不重要。
    慕容灼得出了结论。
    ——天君颓势已显,无力回天,来到这里就是要用慕容灼作为筹码,争得一点扭转局势的希望。
    以天君的地位,倘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何须亲自前来。
    而她只要来到这里,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慕容灼长睫剧烈颤抖,闭上双眼。
    她知道少师一定有手段探知她的行动,就连深夜中慕容灼和衣坐起,他都能及时赶回来,更遑论此刻天君长驱直入,已经将她握在了掌心。
    “少师呢。”慕容灼忽然睁开眼。
    她看向天君,勉力压住微颤的尾音:“少师在哪里?”
    天君笑起来。
    少君和储君都不大吝惜展现自己的笑容,天君也是如此。但慕容灼在她的笑容之下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依循过往的习惯,露出一个笑来。
    “那孽子现在应当还活着,不过他既然牵挂着你,未必能活太久。”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灵犀契没有断开,少君当然还活着。
    但从天君意味深长的语气来看,少君此刻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好。
    天君看着慕容灼竭力镇定的神情,笑意微敛。
    她的神力如水般飞快地流逝,随着汨汨流淌的神血一并消失。这等重创当然不是那两个孽障能够做到的,而是在她夺得这具身体时,另一半自己留下的沉疴旧伤,又在这些时日仙界的变故中再次催化,故而让她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倘若不是她险险胜出,那么这具神体乃至神魂,都会一同毁灭殆尽。
    天君的心情变得不太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很不喜欢另一半的自己。
    可惜的是,子女也好、枕边人也好、仙界无数臣僚也好,都更认同对方的理念。
    此刻那双孽障怕是还困在自己留下的阵法之中。
    那孽子必然能感应到他妻子的处境,道心散乱之下,未必能活着离开。
    天君漠然想着:若是他们死了,仙界一片混乱,正是自己的生机所在;若是他们未死,自己仍有遮蔽他们耳目的方法。
    她的目光落在慕容灼身上,眉梢微扬。
    那双孽障身为她的儿女,却既多情又仁慈,怎堪执掌仙界,垂范世间。
    或许是因为他们由另一半的自己教养而成,所以将那些毫无价值的品质全然继承下来的缘故?
    天君的眉梢挑起又落下。
    她伸出手,摘下了慕容灼颈间的一枚吊坠。
    那枚吊坠在她的手心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慢慢开始变幻形状,最终化作了一片金红的羽毛。
    羽毛末端朱红一点,煞是好看,又无比奇异。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天君愉快道,“这是凤凰原身心口正中的那片羽毛,是凤凰结侣时交付出去的珍贵之物——因为拔下时,这片羽毛的末端,往往沾染着凤凰的心头血,因此凝聚有极强的力量。”
    “不过我将他们困在那里,可不只是为了这片羽毛。”
    天君抬起手,点上慕容灼眉心。
    “别动。”天君温声笑道,“乱动会死的。”
    无与伦比的剧痛席卷了慕容灼。
    她的神魂仿佛被一把利刃硬生生劈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的神魂。
    慕容灼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惨呼。
    天君平静道:“安分些,我说过,会死的。”
    ——就在慕容灼试图挣扎避开神魂束缚的那一刻,一种难以描摹的痛苦席卷了她的神魂,甚至胜过原先的痛苦千百倍。
    话虽如此,天君却并未直接动用神力镇压。
    慕容灼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所受的每一分痛苦,少师都能察觉,并且扰乱他的心神。
    她攥紧双手,短暂权衡,颤声道:“住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天君闻言居然住了手。
    “那孽子倒还真是面面俱到,在你的神魂上也下了防护之术,找起来的确有些麻烦。”天君道,“你若是如实交代,我自然不会杀你——说吧,他为你准备的退路是什么?”
    慕容灼颤声道:“什么?”
    天君道:“倘若他死了,你该怎么办?他有没有告诉过你?”
    慕容灼勉强令自己平静下来,道:“他和我说过,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要我舍弃现在这具身体,暂时先保住神魂。”
    天君确认慕容灼没有说谎:“继续说。”
    慕容灼道:“他留给我一件仙器。”
    天君问:“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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