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号的手停顿了一下,焦棠抬头看向齐礼,“打给……爸妈吧?”
    婚礼当天齐桁和周静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焦棠不缺钱,还是认认真真收了起来,改口是自然的事。
    齐礼高大地站在医院走廊里,怀里悬抱着一个幼小脆弱的孩子,他蹙眉沉默。
    “叔叔家孩子出生也是爸妈抱的吧?”焦棠觉得还是不能什么事都找小叔,“他们应该可以。”
    “行。”齐礼垂眼看向怀里的孩子,孩子丑得很,脸泛着红,闭着眼也能看出来双眼皮,睫毛湿漉漉的,极像席宇。
    焦棠打给周静,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接通。
    “妈——”焦棠叫出妈,觉得很奇怪,但还是把话讲完了,“我和礼哥的朋友老婆今天早上生了,我们在陆地医院,您能过来一趟吗?”
    “啊?你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去。”周静反应迅捷,“孩子生了?你们怎么——现在谁带孩子?”
    “礼哥抱着,我朋友进产房陪老婆了,还没出来。”
    “待产包拿了吗?顺产还是剖腹?”周静冷静道,“新生儿不能直接喝奶粉,先不要给孩子喂奶粉。找个干净的被褥把孩子包起来,如果你会买纸尿裤,出去医院门口一般都会卖,买最小号,先给孩子穿上,你们不会穿找护士。买个奶瓶,奶嘴要小号。”
    “顺产,好。”焦棠点头,她仿佛在茫茫然的海面上看到了灯塔。
    “抱孩子回病房,能放下先把孩子放床上。孩子若是哭了,小幅度晃一下,注意别呛着噎着,别晃到脑子。”
    “还有什么?”焦棠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齐礼耳边。
    “你们别怕,能联系上你朋友的父母就打电话联系,联系不上先等着。别去催孩子的父母,顺产后两个小时产妇很危险,需要丈夫守着。”
    焦棠和齐礼把孩子抱到了病房,孩子突然睁开眼张着嘴哇的就哭了。声音虚弱,小猫似的。
    “妈妈说可以轻轻晃一下。”焦棠拿齐礼的手机打算出门买东西,他们过来的匆忙,都没有带,“我出去买纸尿裤。”
    “你抱孩子我去?”齐礼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僵硬地晃动着手臂,孩子奇妙地不哭了,睁开湿漉漉的眼看向齐礼的脸。孩子的眼睛纯净,他的目光在孩子身上停留,轻道,“没那么可怕,她睁开眼,你来看。”
    焦棠靠过去看孩子,孩子也看向她。焦棠莫名地,心脏被轻轻地击了一下,软的像是盛满了温水。
    “你好啊,小朋友。”焦棠试探着伸手很轻很轻地碰了下孩子的脸,软的棉花糖一样。
    他们二个一起长大,席宇居然有了下一代。一个生命,一种奇迹。
    “长得像席宇。”齐礼抱着孩子小心翼翼起身,说道,“你坐着,我把她放你怀里。”
    焦棠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坐下,学着齐礼的样子接过了孩子。
    很轻很小也很脆弱,她两只手僵硬地端着,感觉到孩子很微弱的呼吸。仰起头有些无助地看向齐礼,阳光很好,从窗户晒进病房,落到齐礼的身上。
    他的白衬衣皱皱巴巴,头发也有些凌乱,脖子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吻痕。他高大地站在面前,英俊的眉眼含着笑,望着她。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长大。
    “妈妈说要买纸尿裤,最小号。奶瓶一个,奶嘴要小号,奶粉护士送了一些,先别买吧。”焦棠柔声叮嘱齐礼,“有小衣服可以买一套。”
    “老婆,还有什么?”齐礼注视着焦棠,她抱孩子的样子很笨拙,可她身上带着一种很奇妙的光辉。温柔的,安静的,让人安心的踏实。
    “没了吧。”焦棠也不知道还需要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抱孩子,把孩子放在怀里,这样温柔地看着孩子。
    “你坐在这里,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齐礼拿起手机找赵磊的电话,打算让赵磊去找席宇父母的电话,都是圈内人,席宇带父母录过综艺,他父母并不难联系。
    “嗯。”焦棠点头。
    齐礼大步往外面走,走到门口,他握着手机回头。
    “老公。”焦棠看他的眼,“怎么了?”
    齐礼摆摆手,握着手机快步走了出去。
    海边阳光直接炽热,穿过玻璃晒在焦棠身上。她垂眼看着孩子,孩子眯着眼睡着了,她长得很像席宇,眉宇间特别像。
    焦棠长久地抱着她,看她睡着,呼吸变平稳。
    什么是父母呢?这个小生命跟他们的人生绑到了一起,这世界上又多了个亲人,从此他们有了牵挂。
    人生有很多意外,计划的再周全也会有意外发生,不可能万无一失。没有人能逃过各种各样的意外,像席宇那样四平八稳的人生,也会有意外。他哭嚎着冲进产房狼狈不堪,他的孩子也会面临着没有人保护的局面。
    焦棠忽然很想她的妈妈,她有过一个阶段,怨恨过她的母亲。她怨恨母亲识人不清,选择了焦海峰。如果不选择焦海峰,母亲不会那么惨。她有时候会想,她没有被带到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母亲在能力范围内给了她最好的一切,拼尽全力护着她。可人生就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没有人能保证所有事都按照计划进行,万无一失。
    计划的再周全也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齐礼匆匆回来了,他拎着巨大的袋子,里面什么都有。他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挨个拿出来看说明书。
    生命是一种循环,每个人都在其中。
    孩子又哭了,这次怎么晃都不行。齐礼把纸尿裤拆开取了一片,说道,“是不是尿了?”
    还真是。
    两个人把孩子放到病床上,头挨着头研究着纸尿裤怎么用。焦棠第一次碰初生儿,稚嫩又脆弱,衣服他们没敢给孩子穿,毕竟不是他们的孩子,碰伤了没法交代。
    重新把孩子包了回去,小孩头发已经干了,漆黑明亮。看起来就很软,焦棠把孩子放到了床上,两个人坐在床边目光对上。
    焦棠把额头抵在齐礼的肩膀上,靠着他,低声说,“她好小啊,她长得好像席宇,姑娘是不是都像爸爸?”
    “有人这么说。”齐礼握着手机给周静发信息,他在担心另一件事,产房里的两个人很久了,一直没回来。
    “如果我们有孩子,会长得像谁呢?”焦棠感觉到齐礼的身体一僵,她仰起头看齐礼的侧脸,“你怎么了?”
    “他们进去两个小时了。”齐礼揽着焦棠的肩膀,把手机拿给她看,“给席宇发信息,他没回。”
    两个小时意味着什么?观察期过了,正常该推回病房。
    齐扉家有孩子时,齐礼大概是年纪小,对整个过程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十五岁认识席宇,他们认识都快十五年了,他们二个一起长大,结婚生子。他们是同龄人,面对很多事,更容易代入。
    “我去看看?”焦棠也紧张起来,坐起来道,“我去看看?”
    “再等等。”齐礼不想一个人面对孩子,也不想去产房。
    席宇是在周静赶到时返回病房,他哭的声嘶力竭,鼻涕眼泪横流。病床上的佳佳都抬手捂脸,实在不想搭理她这个没出息的老公。
    佳佳经历了一次抢救。
    周静熟练地给孩子穿衣服,喂孩子喝奶粉。
    齐礼握着焦棠的手往后退了一些,他们手指交握看着病房里的一切。焦棠觉得齐礼抓她的手越来越紧,她仰起头看齐礼,齐礼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在看病床尾上挂着的病历本。
    焦棠摸了摸齐礼的手背,让他别害怕,人没事了。
    他们在医院待了二天,孩子从皱皱巴巴的泛红猴子脸变成了珠圆玉润的白嫩小珍珠。孩子上半截脸和席宇一模一样,下半张脸像妈妈。
    孩子生在七月的最后一天,小名叫七月。
    席宇的父母赶到接走了一家二口,焦棠这里才放松下来,他们的蜜月旅行要安排上了。
    他们的第一站选了克罗地亚,焦棠定的行程。她接了个爱情电影的ost,故事背景在克罗地亚,公费旅游。
    她蜜月旅行还不忘工作,齐礼斜了她一路。
    他们家到底是有多缺钱?
    他们蜜月开始便爆发了夫妻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冷战,齐礼想去的地方,焦棠因为工作原因往后推了。本来挺小的事,按照平常齐礼的脾气推就推了。可偏偏里面夹着个年轻英俊的男导演,这位新人导演对第一部 作品非常重视,对ost要求很高,没完没了跟焦棠打电话。
    很多工作电话是深夜打来,焦棠怕吵到齐礼,一看到来电就拿着手机出去接。
    齐礼更气了。
    焦棠发现齐礼跟她冷战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齐礼真正生气时很沉默,不说话。
    焦棠又接了个漫长的工作电话,原定的双人潜水,齐礼一个人去了。
    焦棠在等待他的时间里越想越气,她最近也很多事,创作瓶颈期,她原本想借这次蜜月旅行做一些突破,越来越糟糕。甲方始终不满意,并且开始质疑她的能力了,工作上有气。婚姻里,她其实想要个蜜月宝宝,看到席宇家孩子,她生出一种冲动,人生失控一次吧。出发的时候她看到齐礼往行李箱塞了一大包套,他怎么不把套焊他身上呢?齐礼以前还提过孩子的事,结婚后他反而一个字不提了,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焦棠气的不想等他了,转身直接回酒店了。
    于是冷战从单方面变成了双方,他们睡一张床,却不说话。
    他们在克罗地亚的第一周是在冷战中度过,焦棠干脆把后面的行程给推了,死磕这里。
    莫名其妙,非要较这个劲儿。
    齐礼从水里出来没看到焦棠,简直是气到了一定境界。他觉得焦棠没那么爱他了,得到了就不珍惜,女人。
    人在冷战的时候会干出很多不择手段的事,特别喜欢去挑战对方的底线。焦棠为了写歌一个人出去了,齐礼选择最辣的餐厅,成功把自己搞出了肠胃炎。
    他半夜疼的一身冷汗,可他不说话死扛着。焦棠翻身碰到他被冷汗浸湿的衣服,连忙打开灯看到他脸色煞白,气急败坏把他送到了医院。
    回到酒店,焦棠借用了酒店的厨房,用有限的食材煮了一碗看起来能吃的蔬菜粥,端到房间看齐礼躺在沙发上一副惨烈的样子,气的想把粥倒他身上。
    焦棠沉默着盛粥,坐到他旁边,碰了碰他的腿示意他起来吃东西。
    齐礼放下搭在额头上的手,看着她。
    他穿着白t,t恤柔软的布料松松垮垮贴着他平坦的腹部,明显看出来瘦了。
    “你想……”离婚两个字不能随便说,焦棠及时刹住,她不可能跟齐礼离婚,再生气也不能口不择言,“起来吃东西。”
    齐礼看着她静美的侧脸,焦棠吃软不吃硬,他垂下睫毛收起长腿拧眉,“难受,起不来。”
    那你一辈子躺沙发上吧。
    “哪里难受?”焦棠摸他的腹部,说道,“还想吐吗?”
    “起来就想吐。”齐礼被她摸的舒服,语气也就软了,声音很低,“头晕。”
    “你吐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肯定会晕。”焦棠起身绕到他后面拎了个抱枕放到他脑后,“枕着。”
    齐礼靠在枕头上,拉住了焦棠的手,摸了摸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焦棠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抽出手绕回去挖了粥喂他,“以后多吃辣椒,你哪里都不疼了。”
    齐礼咬住勺子睨视着她。
    焦棠用力抽出勺子,“把工作带过来是我的错,我没有协调好工作。齐礼,你一点错都没有吗?”
    “有。”齐礼倒是承认的干脆,他咽下粥,起身打算接粥。焦棠没给他,他看着焦棠的眼睛,“我应该第一时间跟你说清楚,我非常不爽!那个叫什么的破导演,一天到晚怎么那么多话要说?谁是这么写ost的?音乐是很自我的事,你为什么要听别人的指挥?他懂什么?”
    “我最近创作瓶颈期,新写的音乐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我有些焦虑。”焦棠一直没跟齐礼说这件事,“所以对于他的意见,我想多听听。”
    “创作瓶颈期很正常,起点低才会进步快,到了一点程度是会停滞,说明你已经站到了高处。你只需要写你想写的就好,没必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还经常被人骂江郎才尽,每一张专辑会被吐槽不如上一张,可每一个阶段都是新的我,今年的我不是去年的我,这多正常。”齐礼咽下粥,强行拿走了碗,“音乐又不是短跑比赛,较这个劲儿干什么?”
    “这种工作电话你可以当着我的面打,你背着我打,我以为你想干什么。”齐礼喝了半碗粥,舒服一些,往后靠着。
    “我想干什么?”焦棠倒是没想到齐礼会在这上面吃醋,“我怎么可能?”“那个导演挺年轻,长得也不错。”齐礼连粥带勺子放到了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水和药拧眉仰头一口咽下药,“我有危机感不合理吗?”
    焦棠狠狠拍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很重,清脆一声响。
    “你打我?”齐礼缓缓抬眼,“你对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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