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新宅子—“沿河胡同甲100”号院
    七月下,八月上,京城多雨。
    眼瞅着永定河的河水一寸高一寸地涨上来,不长时间把岸坡都淹没了,漾到两岸的路边边,涌涌荡荡地下行。
    这会儿上游水库水满,提闸放水,整个河道中波追浪打的劲头儿就会更足。
    这当儿,刘之野难得有闲暇携带甘凝正在岸上漫步,看泱泱水光奔来眼底,又浮浮晃晃地涌向前方,他不由得兴头儿起,扯嗓子来了声:“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香两岸,我家就在……”不用说,还真有几分那么个意思!
    水暖天热,岸坡上的草摇曳腰肢鼓荡东风的时候,工蜂嗡嗡,觅向初绽的朵。
    恰逢孩子们放暑假,刘文刘武正带着一帮小兄弟,在岸边上的草丛里嬉戏。
    只要不下水,刘之野也懒得去管他们。
    草丛里的蚂蚱(蝗虫)是司空见惯,那种土黄色的小蚂蚱根本不用理,值得孩子们追逐的是三四寸长,披绿衣,大黄眼,双腿一蹦几尺远的“青格楞”。
    刀螂(“螳螂”)是这帮孩子们最喜欢捉的小生灵,它的小脑袋三角形,其上有敏锐的探丝,细长的脖颈高高扬起,折屈着的两条前腿如锯条,似镰刀,一副勇武的姿态。
    入夏后的河坡简直是蛐蛐(古名儿“促织”,学名“蟋蟀”,蛐蛐若读如“区区”已属外道,京城孩子们是称“蛐蛐儿”,尾音‘丘’)的天堂,草根旁、断瓦下是它们的居所,堤岸侧、砖缝中是它们的洞穴,它们靠双翅摩擦发出乐声,水汽氤氲的河两岸跃动着它们的多音部合唱。
    隔得远远的,仅凭声音刘之野就能分辨出谁是“油葫芦”,谁是“老米嘴”,即使都是蛐蛐,他也能因了声音的不同而大致判出哪个是“老绷”,哪个是“嫩绰”。
    不一会儿玩腻了,刘文刘武就带着几個小兄弟去粘唧鸟(即蝉,也有叫“季鸟儿”的),这是他们俩的拿手好戏。
    眼准——竿长——胶黏——手稳这四大“必杀技”在身,刘文刘武在河边树下绕一圈,五六个、七八个战利品就囚在小兄弟手边的小笼子里了。
    这时候唧鸟儿的叫声喑喑哑哑,再也没有刚才那种凌高枝扯大嗓目中无物喋喋不休的讨厌劲了。
    也许又要下雨了,三伏天是说变就变。
    捉完唧鸟儿,又去捉蜻蜓。蜻蜓,京城孩子们叫它“老琉璃”。
    下雨之前,气压很低,老琉璃们就爱贴着草尖、甚至水皮上飞,结群而来成一壮阵,你或许杞人忧天般地担心它翅膀扇上翅膀。
    这是孩子们捉蜻蜓的最好时机。
    左手竹竿一截短绳上拴根草段,或者一朵野,右手则持一把线绳编就的“老琉璃网”;当左手的“招子”在蜻蜓阵中摇晃的时候,追逐伙伴者不乏其类,这当儿网罩扣下,几乎必有斩获。
    蜻蜓全身披绿的叫“老仔儿”,尾巴上带斑斑蓝色的叫“老刚儿”,艳红耀眼的叫“红秦椒”,一黑到底的叫“黑老婆儿”……孩子跑得越欢,得胜的机会就越多。
    刘之野瞅着这些活泼的孩子们,他就想起了自己个儿小时候。
    记忆中犹然闪动着这么一幕:数伏天,下大雨,河道里波追浪打翻翻涌涌。
    永定河对岸,原有一座药王庙,其内都是些拉“排子车”,做“窝脖儿”的,就是低头用肩膀扛重物的搬运工。
    这搬运工中有一位叫刘老根儿的,高高大大,肥肥实实,全身仅留个布缝的大裤衩子,水性贼好,就喜欢在水面上扑腾。
    上游漂下个大号西瓜皮,他抓过来扣在脑袋上,这样他追波逐浪的时候绿色斑斓“帽子”就随势起起伏伏。
    游到兴头儿上,他会倚住水流中的一棵树,或者把着桥边处的一根桩,亮嗓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这当儿,追逐在两岸看热闹的孩子们,不高声地呼应“好!”“好……”
    那会儿的刘之野,特别羡慕他,有这么一身“浪里白条”的功夫。
    于是,刘之野萌生了向刘老根儿学艺的念头。
    然而,起初刘老根儿并不愿意传授,他这人有个嗜好,那就是好酒,但做苦力的人哪里能经常买得起好酒呢?
    小刘之野聪明伶俐,很快就发现了刘老根儿的这一喜好,于是他便经常偷拿大伯珍藏的白酒来孝敬刘老根儿。
    当然,这样的行为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几顿打。
    但刘之野的诚心最终还是打动了刘老根儿,(估摸是被那些好酒所打动),刘老根儿终于决定将这身水下本事传授给刘之野。
    从此,刘之野便刻苦练习,逐渐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水下功夫。
    后来,在军旅生涯中,刘之野凭借这身本事多次立下赫赫战功,大放异彩。
    可惜,天不假年,刘老根儿没有活到建国那天,他人就没了。
    “甘凝伸出她那纤细的小手,在刘之野的眼前轻轻晃动,带着几分俏皮与好奇:“之野!之野?你的心飞到哪儿去了?”
    刘之野从沉思中猛然惊醒,眼神略显恍惚:“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甘凝轻轻白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好不容易放个假,陪着孩子出来放松一下,结果又满脑子都是工作,真是让人扫兴!”
    只好无奈地道:“看,下雨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你不是说过,给小贤买的那个院子已经装修好了吗?要不然,咱们正好去参观一下?”
    刘之野猛地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暗自嘀咕,这天气变得可真快,不一会儿,原本晴朗的天空就被乌云笼罩,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他心中一紧,得赶紧回去,不然,恐怕真要变成落汤鸡了。
    “对,咱们得赶紧走!”刘之野催促道。
    随后,他扯开嗓子,对着不远处正玩耍的孩子们高声喊道:“刘文!刘武!别玩了,快过来!咱们得赶紧回家了……”
    刘文和刘武,难得能与爸爸妈妈在一起,却似乎还未玩得尽兴,满脸都写着不乐意,就这么被带了回来。
    刘之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别摆着那副臭脸了。爸爸带你们去市里好好玩玩,怎么样?”
    一听这话,刘文和刘武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好哇!爸爸,这可是您亲口说的,到时候可不能反悔哦!”
    刘之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好好,爸爸说话算话,今天一整天都陪着你们,总成了吧?”
    …………
    今年是刘淑贤考上京大的大喜之年,刘之野为了女儿的未来,特地在后门桥河沿胡同购置了一处新住房。
    他心中早有盘算,这房子将来是要作为刘淑贤的婚房之用,因此在办理购房手续时,户主一栏便直接写上了刘淑贤的名字。
    这院子周围环境非常不错,因为它就在什刹海后门桥边上。
    后门桥,实际上是它的俗称,小名。
    人家原名本是海子桥,后来官称是万宁桥。
    因为皇城的北门为地安门,俗称后门,而万宁桥恰在后门之外,所以叫它后门桥是其来有来历的。
    刘之野一家人站在后门桥上,东张张,西望望:
    什刹海的水波光粼粼,静静地自西淌来;横穿过脚下古桥的涵闸,从紧趴在两岸的镇水兽的眼皮底下通过“安检”;波纹荡漾着向东流,岸树水草葱茏,在约百米远的地方弯向南去……
    后门桥河沿胡同首先是个居住区。
    两岸住房相连属,宅户门尽对河开,蒸腾着热烈的民居气、生活气。
    他们下桥头逐水而行,后门桥往下,是于粪场大院、拐棒胡同北口,有一座无名的木桥,踩在上面吱嘎作响、颤颤悠悠,通向帽儿胡同;
    河道南拐之后,于拐棒胡同东口,有一座无名的砖石桥,通向雨儿胡同,到拐弯处再往南走百十米又遇一座古桥——东不压桥。
    要是打开京城的地图,会发现从后门桥,到东不压桥,可见一道先向东,后偏东南的绿幽幽的水线。
    后门桥以东的水道有点像马的尾巴,它悠然自如地一甩,留下了皇城正北,向东而南的这条潇洒的弧线。
    其实,后门桥以下的这条河,在老京城的城圈之内。
    历史上是曾称过御河、御沟、玉河、金河,以至“金沟河”的。
    元代进士杨载不就有“金沟河上始通流,海子桥边系客舟”的诗句吗。
    后门桥东河道上的胡同,清代曾叫“马尾巴斜街”,建国后又改为了“东不压桥胡同”。
    刘之野新买的这所宅子就是在“东不压桥胡同”,西距后门桥不到一百米,位于河的南岸。
    大门离水边三四丈远,“马尾巴”开始亮出个优雅的弧线的前端,门牌是“河沿胡同甲100”号。“甲100号”院是暗红色的大漆木门,门下部对嵌着密布钉头的葫芦形厚铁护,门槛横卧在门礅与门板之间,这门槛是又长又厚又沉。
    面向着大门看,门框左上角是蓝底白字的“河沿胡同甲100号”门牌,门框的右上角镶一块长方形苍绿色的木板,其上是刘之野用他7级书法隶书写的“刘宅”两大字,黑漆沉着。
    这几年,刘之野在仕途上步步高升,他没有忘记内心的修养与追求。
    他开始研习书法,以此作为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途径。
    每日里,他都会抽出点时间,沉浸在墨香与纸韵之中,一笔一划,都透露出他对书法的热爱与执着。
    正因如此,他的书法技艺日益精进,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堪称不凡。
    【书法:7级(大师级)】
    进大门,过门道,西屋的北山墙兼作内影壁,其下围一长方形池,种着几排玉簪。
    其叶碧绿,其雪白,有一股幽远的清香味。
    甘凝喜欢将那含苞欲放的簪插在鬓角间,刘淑贤喜欢把玉簪穿成一串,吊在胸前。
    门道左拐是湖绿色的四扇屏门,门上暗红斗方“中”“正”“和”“平”楷书四字。
    进屏门就是庭院。
    北房五间,南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二间。
    南北房通透的大玻璃窗,屋内有雕的隔扇,粗壮的房梁,新奇的吊灯,进口的砖地。
    南北房门对门铺着方砖甬路。
    东厢房门靠南,西厢房门靠北,门前也各有砖道连接中间的甬路。
    庭院中因而分成错落的四块土地。
    香椿、枣树、丁香、葡萄架,还有盆栽的石榴与无果,各得其处。
    届时这里,早春香椿三五个日夜就会绽出紫檀红、翡翠绿的簇簇嫩芽来,夏末葡萄串串垂下来拉弯了藤蔓扫着孩子们的脑袋,入秋枣子们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斑斑光点……
    刘文刘武这哥俩最喜欢玩的就是北房前的压水机。
    在机体的肚膛里灌上几舀子水,手压机柄把水从地底下“叫”上来,接着“咕”“咕”“咕”你就压吧,清冽的地下水“哗——”就流出来了。
    压多长时间,水就流多少。
    美中不足的是,总体上不堪入口。
    因为,京城地面上的甜水井本来就少,大名鼎鼎的西城“福绥境”原来就是由“苦水井”谐音改的。
    这水只能粗拉用:浇种菜,涮洗衣物,酷暑凉镇西瓜,严冬院内泼条冰道……
    刘之野一家人,非常喜欢这所新宅子,虽然它没有刘家庄的家大,但是这里有着浓郁的历史沉淀。
    翌日。
    天放晴。
    一大早,院子外面就传来阵阵的孩子们的欢笑声,刘文刘武这哥俩好动,早就按耐不住,冲了出去。
    出了院门发现,大门口近处的河岸边,有一群胡同孩子在玩拽包。
    岸边的大槐树下,有的小孩子们追闪腾挪在玩“吊死鬼”——如果有女孩子来了,此则尤甚。
    更多的小男孩,正在这里踢球:书包往两边一撂,当“球门”,胶皮的或者牛皮的,鼓梆梆的或者瘪塌塌的,大多是属于“旧”的一个球踢起来,这些小家伙们正鞋飞袜秃噜,汗透衣衫。
    刘文刘武这哥俩的踢球技术好,还是校足球队成员,刘家庄的各级学校都有着专业的足球队篮球队。
    这小哥俩仗着技术好,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
    球掉河里咋办?没事的!近,蹚水捞回来;远,找根棍钩回来;再远,扔石头把球“溅”回来。
    天擦黑,各家门口大人探出了身子,招呼着孩子的小名儿,“该吃饭了!”这些残兵剩勇才恋恋不舍离开球场。
    到了晚上,这间院子的真正主人—刘淑贤,终于舍得回来了!
    1978年的京大暑假,来得非常快。
    本来,77级的出现就是带有突然性的神来之笔,这就形成了较为罕见的春季入学。
    而即使这个春季,也不是通常的寒假之后,而是已经延至3月中旬了,对于扩大招生者来说,则更到了4月,可见,一切都是为了抢时间,相关的细节多所忽略。
    因此,仿佛只是一瞬间,学期就结束了。
    但这仍然令刘淑贤非常开心,毕竟这是久违了的暑假,一个多月的时间,完全能由自己掌握,就仿佛是天赐的礼物。
    最近半年来,刘淑贤对“读书种子”这四个字别有体会,她觉得,七七级的同学,差不多都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学期中,同学们都在玩命似的读书,用当时的话,就是“将……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刘淑贤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没有到熄灯的时间,突然停电了,正在上自习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这一声里面,有着深深的惋惜,因为好好的晚自习课中断了,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不过这可能也是唯一的能将全班从教室里拉出去的理由,让大家由于不可控制的因素而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
    她们77级的构成,年龄很是悬殊,班上的同学,最大的32岁,最小的才16岁,整整差了一代。
    刘淑贤的年龄大约是班里最小的人之一,在班里归入小字辈。
    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知识基础和那些老大哥、老大姐相比,差的不是一点点,于是小字辈们就拼命地想补上。
    因此,暑假当然也就是学期的延续,正是补习的最佳时机。
    俗话说,缺什么补什么,不过,刘淑贤这一代人,缺的东西太多了,而暑假又只有一个多月,不可能面面俱到。
    就刘淑贤而言,最想补的,主要是英语。
    因为她在中学本来是学俄语的。
    现在国家改开了,人们迟早要走出国门。
    英语作为国际主流语言,她作为新闻专业的学生,不会英语怎么能成?
    刘淑贤其实小时候跟她妈妈接触过英语,妈妈甘凝当年是京大的才女,英文还是很不错的。
    但小时候的刘淑贤根本不好学习,虽然半途而废,但她也不至于跟其他同学一样从大学才开始接触26个英文字母。
    等刘淑贤读了新闻专业后就想到了她可以去周游世界。
    才开始真正喜欢上了学语言,而且越学越有兴趣,于是整个暑假她都在培训班学习英语。
    刘淑贤对新闻专业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作为父亲,刘之野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
    为了鼓励女儿追求自己的梦想,刘之野特意为刘淑贤挑选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台海鸥df型相机。
    这可不是一台普通的相机,它的售价高达五百多元,是国内顶尖的摄影工具,无论是画质还是操作性能,都堪称一流。
    收到这份厚重的礼物,刘淑贤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对这台相机爱不释手,每天都拿着它四处拍摄,记录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凭借着出色的摄影技术和敏锐的新闻嗅觉,刘淑贤拍摄出了许多精彩纷呈的镜头,并将它们发表到了学校的校刊上,赢得了京大师生们的一致好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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