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大理最美的季节, 枝芽新发, 百花争奇斗妍,红绿相间,将这个古老的小城妆点得欣欣向荣、分外妖娆。石归庭总算是看到了大理的风花雪月之花了, 看着家家户户院子里怒放的各色花朵,实在是让人啧啧称奇, 不知是什么传统,竟会让全城的百姓都爱花。
    三月街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盛典, 石归庭看着人山人海的场面发出如此感慨。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身着节日的盛装, 带着各色珍奇的物品,或者怀揣着银两,来赴此盛会。符家帮的弟兄都分散在人群中, 观看祭祀仪式, 探看各色奇珍异物,观看赛马会, 参加白和族的对歌,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去骡马市场。
    符家帮去年安多一行损失惨重,骡马数量骤减,这样对马帮的运输是有不小的影响的,如果骡马数量不够,有些买卖就无法接。所以符鸣带了全部积蓄前来买骡子。
    石归庭陪着符鸣逛骡马市场。来自丽江、剑川、鹤庆等地的骡马饲养者都集中到了三月街, 大家在圈画好的场地里拴上骡马,等待主顾前来挑选。据说每年这样的骡马会,都会有八百至一千的骡马成交。符鸣一边走一边看, 给石归庭分析骡马的好坏。马匹的价钱比骡子高去太多,所以不作考量,主要还是买骡子。
    马帮中骡子的数量比马匹要多得多,一方面是因为骡子比马更能吃苦耐劳,另一方面就是骡子比马便宜,因为骡子没有繁殖能力,无法增值。石归庭看着高矮肥瘦的各色骡马,有些眼花缭乱,符鸣还在津津有味地挨个细看。
    “今年的好骡马真不少。”符鸣摸摸下巴感叹说。
    “那你决定买哪头了?”石归庭问。
    符鸣感叹地说:“哪头都想买,就是没有钱。”
    石归庭确信此人有骡马收藏癖了,他翻了个白眼,往别处看去,视线扫过一处,立马来了精神,拖着符鸣的手:“走,阿鸣,遇到熟人了。”
    符鸣跟上去,心中充满了好奇,在这里居然有石头的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只听得石归庭欣喜地跟人打招呼:“曹掌柜、季掌柜,许久不见,你们在这里发财啊。”
    原来真是老熟人,符鸣是认得这两位的,不过石头是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呢?曹掌柜看见石归庭和符鸣一齐出现:“石大夫、符锅头,许久不见,进来坐坐。”说着便招呼他俩进自己的马行。
    石归庭说:“你们也来三月街了?”
    “这么大的骡马会,不来岂不是要亏死了。”曹掌柜哈哈笑着说,又悄悄地问石归庭,“看来你们俩的事还挺顺利?”
    石归庭想起那次的谈话,红了脸,点点头:“还算可以,没有太多的反对。”
    曹掌柜拍着石归庭的背:“这就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季掌柜那边已经和符鸣打过招呼,并且招呼他去看骡子去了。石归庭找个凳子坐下来,曹掌柜也没精力招待他,他还有客人要招呼:“石大夫,我就不跟你见外了,你自己随意,茶水自己倒啊,我去招待客人。”
    “行,你去忙,我坐会儿。”石归庭很喜欢他们这种很随便的态度,不把自己当外人,他找条凳子坐下来,走了一个上午,腿脚都酸了。
    符鸣看中了一头铁青色的母骡子,那家伙脾气十分温顺,刚三岁,四肢矫健,牙口也好,条件各方面都不错。“季掌柜,这头母骡子什么价?”
    季掌柜笑着说:“符锅头果然有眼力,这头骡子是我们这批中最好的一头,事主说要这个价。”季掌柜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一百五十两。
    符鸣摇了摇头:“骡子看起来是挺不错的,就是这价钱稍微贵了些。”
    季掌柜点头附和说:“近些年这骡马的价格是涨了许多。早些年我刚卖马的时候,一头最好的母马也不过百八十两,骡子也就是三五十两的事。据说更早些时候还便宜些,马匹也就是三五十两的价格。后来朝廷大量采购战马,并且还规定了价格,马匹的价格便涨了上去,一头上马都能卖到近千两银子了。骡子也跟着水涨船高,一头好骡子都要卖上百两银子了。”
    符鸣也颇有感触,他记得他爹买三妞的时候,才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当然那是匹小马驹,这才过去十来年,骡马的价格就飙升到如此地步了。这不知是养马人的福气呢,还是赶马人的不幸。
    石归庭看他在一头骡子前流连许久,料想他可能是看中了,便过去问:“怎么,要买吗?”
    符鸣摸着骡子的头:“石头你来看这头骡子,怎么样?”
    石归庭看骡子的毛色和四肢,根据以前白膺和劳成教给他的那些骡马经,点了点头说:“看起来还不错。就是它了吗?”
    符鸣拍拍骡子的背:“我倒是想买,无奈囊中羞涩啊。”
    “还差多少?”
    符鸣说:“一百五,不过季掌柜说能便宜一成的样子。我手头的加上你上次给木小姐看病赚的那些,统共也不过八十五两,还差不少呢。”
    石归庭说:“那我们想办法去凑点钱去?”
    符鸣叹息说:“算了,我还是买头差一点的公骡子好了。”
    石归庭知道他肯定是喜欢这头母骡子:“咱们先不买。我回去找找看,我那药箱里应该还有些用不上的药,我去换了银子来买这头骡子。”
    符鸣连忙制止他:“算了,石头,咱们挑一头性子好一点的公骡子便行了,比母骡子也差不多远的。”
    石归庭笑着摇摇头:“我在马帮这么长时间,还是知道公骡子和母骡子的差别的,从长远来看,母骡子显然要比公骡子更合算一些。”公骡子爱尥蹶子,难于管教,负重也不及母骡子。
    石归庭又说:“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凑下钱,看有没有,如果实在没有,那我们再买公骡子吧。不过先得跟两位掌柜说,将母骡子给我们留两天。”
    一回到马店,石归庭便去翻自己的药箱。找了半天,发现自己药箱里就只有那棵仙人草比较值钱了,余下的那些草药虽然也算得上珍贵,但是要凑齐几十两银子,那不太可能,自己配的那些丸药倒是更珍贵一些,只是谁会相信呢。石归庭思索了一下,便将仙人草拿了出来。符鸣看见了,连忙抢过去:“石头,这个可别乱卖。”
    石归庭笑起来:“这个我们暂时也用不到,先卖了救急吧。”
    符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别,这没准什么时候就需要救命了,上回多亏了那棵岩珊瑚,才救了你一命,现在岩珊瑚已经没有了,这棵仙人草一定得留着。骡子不买都没关系。”
    石归庭无法了:“好吧,不卖就不卖。给我放回去吧。”拉开最下层的小抽屉放进去,用力稍大了些,一块石头从里头滚到外边,“咦!”石归庭将那块石头拿出来,这不是上次在八莫那个叫加林的孩子送的石头么,说是玉料来着。
    “阿鸣,我们去找个玉匠铺子开一下这块石头吧。”石归庭举着手上的石头说。
    符鸣看看石头,又看看他,笑了起来:“石头,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这不过是块普通石头罢了,亏得你还留了这么久。”
    石归庭将石头放在手心里摩挲:“我若不是为了急用钱,才不会想着去开它呢。怎么说也是那个孩子的一片心意啊。”
    符鸣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好吧,我陪你去开开来看看。”他家的石头啊,别人给个金锞子,他转手就扔给自己了,有人给他送块石头,他倒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不过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石头令人觉得分外自豪呢。
    符鸣带着石归庭去了集玉轩,就是上次他帮忙运送玉料的那家,熟人总是好说话些。集玉轩的龙掌柜也是认得符鸣的,听他说要开块石头,便热心地帮忙引荐了一个技艺熟练的老师傅。那姓舒的老师傅抬抬眼皮说:“石料呢?”
    石归庭连忙将手里的卵石送上去:“舒师傅,给。”
    舒师傅拿着这块仅有拳头大小的石头,不由得愣了一下,掌柜的介绍客人过来,仅是为了开这么个小石头吗?不过他也没怎么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好,二位请稍等。我这就给二位开。”
    说着将石头放在树下一条又宽又厚的长凳上固定好,正上方悬挂着一个大瓦罐,舒师傅将瓦罐底部的一个塞着的小孔扒开,便有黑色的水一滴滴落在石头上。舒师傅叫他的徒弟取来一把锯,不过上面镶着的不是锯片,而是细细的钢丝条拧成的钢条,和徒弟对着拉起来。石归庭和符鸣都围过去看,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人开玉呢。
    因为石头太小,锯条拉得十分不趁手,舒师傅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仿佛有些发泄似的一下一下在石头上磨着,石头虽然有水滋润着,但是声音绝对说不上好听。几个人都呲着牙忍受着。石归庭有些窘迫,早知道就不来麻烦人了,这八成就是块普通石头,开不出东西来那多难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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