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挫败地发现“人民币”玩家在感情的市场上依然没捞到多少好处,那些你看不上的人看上的始终是你的钱,而你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却还是最终,看不上你的钱。
    高鹏与韩苏吃饭的时候,不免带了几分胜利者的喜悦。
    言谈举止间都是浓浓优越,他大喇喇坐着,嘴咧地半大不大,刚吞了的一口樱桃肉,还没咽下,嘴巴张合,韩苏能看到他嘴里滚动着的不辩颜色的红色肉体,和舌头牙齿混在一起翻滚着,像是一台清洗红色衣服的滚筒洗衣机,可他还偏要说话,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我觉得长得好看的男生,能力就是差些,小白脸嘛。心思都不放在正事上了。”
    韩苏没吭声,低了头不看他,本来胃口就不好,听了这话,更是放了筷子只喝水。
    高鹏发现了韩苏的异常,诧异:“不合胃口吗?这家菜还挺好吃的……”一见韩苏没反应,又补了一句:“也还挺贵的。”
    结果韩苏接了句:“没事,我请。”
    高鹏赶紧哎哟一声,“哪能让你请啊!和穷小伙子出去吃饭才要姑娘请客!”
    韩苏觉得要么是高鹏过分小心眼,要么自己脑子过分敏感——今晚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讽刺罗玛,旁敲侧击地告诉自己,那个小男孩不行,还是我行。
    只可惜对于女人而言,一个男人行不行,从来不看他怎么说,而看他怎么做。
    吃完饭后韩苏抢先付了账,高鹏觉得扫了面子不太乐意,就听见韩苏说:“一直都是你请我吃饭,我也请你吃一次吧。”
    高鹏没忍住又嘟囔了一句:“嗨,那点小钱。”
    韩苏第一次发现,那些只因为身外之物就能让自己自视甚高的人,当你习惯了他的身外之物之后,实在找不出太多和他相处下去的理由。
    罗玛的事情,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公,她觉得罗玛应该离开,而于私,她也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再和高鹏这样的人奔着结婚的目的相处。
    于是等高鹏将她送到楼下的时候,韩苏终于开口了。她擡头,看着高鹏:“两个月前你说要追我,让我多给你一些时间,再给答案……”
    高鹏一愣,有些紧张,“现在这是……可以给答案了?”
    韩苏点点头,直接了当:“高鹏,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人这一生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审判,无论任何人,只要有欲望,有所求,便总有会人有权对你的“所求”进行审判。而当审判来临之际,唯一要做的就是,当这个结果不如人意时,拼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情绪稳定。
    这是属于,高鹏想,失败者的尊严?
    韩苏没太认真留意高鹏的表情,拒绝人之后再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反倒残忍。好在高鹏在几秒后迅速反应过来,赶忙随意笑了几句:“哈?确定了?那你可不要后悔哦。”
    但韩苏的神色,哪里有半分想要后悔的影子?
    他突然挫败地发现“人民币”玩家在感情的市场上依然没捞到多少好处,那些你看不上的人看上的始终是你的钱,而你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却还是最终,看不上你的钱。
    韩苏小心地笑了一下,“我们还是朋友对吧?”——可千万不要影响到业务关系。
    “当然!”高鹏扯了嘴尽可能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但还是流露出了沮丧,“嗨,不过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哈哈,毕竟好久没被姑娘拒绝过了!”
    “以后还是让姑娘追你比较好。”韩苏也轻松一笑。由衷的。最近乱七八糟的情绪与憋着的一股劲终于卸下,她想着,哪怕再不相信婚姻与爱情,她还是希望能保留未来能相信它们的可能性。在刚刚迈入的27岁里,放弃那纸意味着最好人脉与资源的结婚证,而转而去拥抱更多的自由。她还年轻,未来可抉择的道路还有许多,没有理由偏要勉强自己。
    她知道,人生确实有捷径;但也明白,但凡选择了捷径,也意味着就此放弃了另一路风景。
    春末夏初的白玉家园小区夜晚天气十分宜人,这几年北京的空气越发好,连雾霾都少了。道路两旁郁郁葱葱,高鹏与韩苏正说着话,楼道里来了一位遛狗的住户,牵着狗子,“嘀嗒”刷开了门禁。
    狗子汪汪吠了两声,楼里的感应灯一下点亮,遥遥照在高鹏和韩苏两个人身上,远处吃完了饭正散步的女孩被灯光吸引,一见是韩苏,正要过来打招呼,再一见韩苏对面的人,一身潮牌,大喇喇站着,她一下愣怔在原地。
    高鹏深吸一口气说:“那我先走了——就,你还有后悔的余地。”他还是给自己留了退路。
    韩苏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歪了头取笑他:“你周围的那些小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怕是轮不到我后悔吧?”
    高鹏压了眉毛想了想,还真是,那群小姑娘们疯起来…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没再答话。
    直到见韩苏进了楼道,又盯着高楼看了半天,高鹏才有些惆怅又意犹未尽地收了目光,可一转过身,就见到不远处一个熟悉,又有些木讷的身影,看着自己——
    “……南南?”高鹏这才想起何知南也住在这个小区。
    围观了半天两人话别的何知南,情绪实在有些复杂。高鹏的脸色带了几丝尴尬,而这份尴尬恰巧给了何知南几分“捉奸在床”的底气,她高深莫测将高鹏望了一眼,将愤怒压在心底,嘴上冷冷一笑:
    “哟,你们,这是早就在一起了?”所以,当初到底有没背着我暗度陈仓呢?
    高鹏皱了皱眉头,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只是我在追她。”
    何知南迅速点点头说:“哦那你眼光不错。”
    高鹏顿了顿,又说,“她拒绝我了。”
    “哦那她眼光不错。”
    高鹏无奈看了她一眼,此刻他两手插兜,与何知南隔着三米站着,几月不见,她应该还是老样子。因为下楼散步,只穿着家居服,脚上那双平底拖鞋,还是去年他给她买的,头发依旧毛毛躁躁地披着,微微有些胖的身材,两颊的肉是方形的,下巴也是方而短小的,鼻子又大又扁,平静地被安置在她的脸部中央——用见惯了美女的眼神再来大量她,竟然发现她是如此的,不起眼?
    何知南见高鹏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用手把头发掖到耳后,理了理刘海,想着自己还好出门没有卸妆,此刻形容整齐,应该还有几分姿色。就在她微微扯了个笑,使劲把眼睛睁到最大,尽可能甜甜看着高鹏的时候,高鹏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走了。掰~”
    何知南一愣,瞪向高鹏:“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当时分手都是在微信上,现在不知什么时候来北京了,又背着她追了韩苏,还追到她的小区,他他他他,不应该和我这正牌前女友解释解释什么吗!?
    高鹏没理解她的愤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南南,当初你出轨在先。”
    何知南一噎,正想反驳说你后来不是也睡了emily了吗,就见高鹏平静看着自己,提醒:“我们已经分手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分手以后,不过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但好死不死,何知南在高鹏转身离开后又鬼使神差喊了一句:“喂,我最近在自己写内容,打算做博主,你…你……要不要投资我?”
    看在旧情一场的份上,何知南一脸期待地看着高鹏——随便投资个几百万?
    夜色下,高鹏转身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何知南缩了缩脑袋,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但最终,高鹏还是伸手招呼了一下何知南,示意她,过来。
    “结果呢?他说什么了?”
    两天后,何知南与孙涵涵坐在三里屯一家清吧里,提到这次邂逅,孙涵涵一脸八卦地看着何知南。
    何知南下死劲翻了个白眼:“呵,你绝对想不到,他说的是——这是我名片,你联系我秘书。”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涵涵一呆,“所以啊…”她啧啧总结到:“向男人要钱,时机很重要。”
    “并且,男人抠不抠门和他有没有钱,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在对于他认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情上,他最抠门!”何知南继续总结。
    两人目光交汇,不由自主碰了碰杯。
    何知南抿了一口酒赶紧掏出手机备忘录记下了这两句话,她想着今晚写文章的时候一定要放进去。
    孙涵涵已经习惯她这个架势,问了一句:你那文章最近写得怎么样了?粉丝涨了吗?
    何知南耸了耸肩说,就那样呗。一篇文章涨10个粉丝…大部分,还是黑粉……
    孙涵涵问,“你都写什么啊?”
    “写我的感情血泪史…”
    孙涵涵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有人看吗?”潜台词是,普通女孩的爱情,真的有人好奇吗?
    何知南摇了摇头说,“大部分是骂我的。说我是个绿茶婊……”
    ……你确实是啊。孙涵涵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想了想,又打算安慰,说:“现在女生对绿茶婊的态度还挺微妙的,一方面,她们对这三个字深恶痛绝,但另一方面,有关绿茶婊的一切招式、心态和伎俩,大家又忍不住想去研究……”
    “谁还没一颗骚浪贱的心呢?”何知南大口喝了一口酒。孙涵涵正要举杯相碰,就见何知南猛地一拍桌子说,“不如这样吧!都说我是个绿茶婊,那我就堂堂正正做个绿茶婊好了!我不写我的乱七八糟破感情史了,我要写——《绿茶婊识别手册》,教人鉴婊!”
    “……可,可以吗?”孙涵涵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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