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曦文被梁越亲得迷迷糊糊, 脑子里转着思绪,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梁越……猫呢?”
    梁越:“……”
    他稍稍分开, 依旧把他搂在怀里, 低声答:“在家里呢。你是想先回自己家,还是……去我家?”
    池曦文条件反射地拒绝:“……我不去你家。”想起前阵子李夏煜的短信,池曦文心里多了几分抗拒。几天前,李夏煜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了, 和那谁复合了?”
    “是。”他简短地回了对方一条。
    “为什么?”李夏煜追问。
    池曦文沉默以对。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 没必要说得太透。要是现在去梁越家再遇见小夏, 一定尴尬到无以复加。
    似乎是察觉到池曦文的迟疑,梁越低声道:“我换了房子。”
    池曦文抬首:“啊?”
    这是说换就换的吗?
    梁越垂首对他道:“在公司和你家附近,比你现在住的小区要离你医院远一点,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卧室, 太大了找你不方便,你跟我过去么?球球在家。”
    池曦文倒没有纠结,说好。他是不太愿意让梁越整天带着猫出门的,容易应激,自己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越的新家是江景房,他说原房主是个画家,他接手得仓促,只来得及换了一些家具。
    池曦文踏进梁越的新家时,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因为家里的风格不像是梁越的喜好,温馨而轻快的气息与他印象中的冷淡简约大相径庭。开阔的空间里, 彩色沙发上铺着柔软的毛毯,茶几上摆放着一半拼好的乐高非洲动物园, 亚麻地毯温暖地覆盖着地面,整间房子显得柔和而生机勃勃。
    窗边的小木马摇晃着,落地窗外便是江景,夜色里,水面微光荡漾,倒映城市灯红酒绿。桌面上还摆着一束假花,鸢尾与满天星相伴而生。池曦文抬首,望见墙上挂着几幅亮丽的油画,像是儿童房的装饰,还有几幅摄影作品,等他走近仔细看了,发觉是自己在非洲拍摄后发表的照片。
    他一阵意外:“这些照片你从哪里找到的,我都找不到底片了。”
    梁越脱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走过来道:“我看了你的纪录片,联系电视台发给我的。”
    池曦文又是一愣,微微侧首:“你还看了……那个啊。”
    “嗯。”梁越望着他,“看了不止一遍。”
    那是一部几年前拍摄的纪录片。当时bbc在马赛马拉拍摄,偶然注意到池曦文身边的两头狮子,惊讶之余拍摄了片段。池曦文当时还拿到了一笔片酬,影片在英文频道播出,属于冷门之作,他的出镜片段也并不多。几个月前,梁越找到这部片子,将池曦文的画面截取下来,保存到手机里,反复看了许多遍。
    “你要看看吗。”
    池曦文说:“其实我还没看过,之前他们发了邮件给我,我忘记看了。”
    “那我打开给你看。”梁越说着打开投影屏,屏幕中,池曦文站在辽阔的马赛马拉草原上,背景是一片黄昏的天际,偶尔还伴随着狮子悠然自得的身影。片段有些模糊,但梁越仍然能感觉到那些画面里的真实与原始,甚至,池曦文眼中的光。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去肯尼亚。”梁越不知道答案,因为他追求的东西和池曦文追求的完全不一样,他时常因为池曦文的情绪和对动物的怜悯而感到费解,但看了纪录片后,梁越目光深深地注视他的侧脸,“看完我找到了答案。”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一个更近的镜头。池曦文站在狮群前,草原上的风轻轻扬起他脸颊的尘土,嘴角有笑容,眼神却宁静深邃。
    第三视角下,他对镜头说:“luna是我接生的。”他轻轻拍了拍年轻狮子的脑袋,luna眯着眼睛享受地蹭了蹭他的手臂。
    “这是mirabel,是她的妈妈,mirabel一向不亲近人,但luna不一样,从她出生那天起,她几乎一直陪在我身边。”
    记者的声音响起:“你给她取了名字?”
    “是的,我们是朋友,或者说家人。”池曦文在辽阔的草原上缓步行走,身后随时跟随着两头狮子。
    镜头拉近,年轻亚裔的衣着在草原的风沙中显得随意而朴素,衣领处沾着尘土,衬衫在阳光下泛出些微褪色的痕迹。他的皮肤晒成了麦色,带着风吹日晒的粗粝质感,却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池曦文没有戴墨镜,目光因强光微微眯起,眼神却专注深邃,仿佛在透视这片无边无际的荒原,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清澈湖水,映出不加修饰的坦然。
    “在这里,你会感觉到自己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所有的规则都很简单,生命、死亡……没有多余的东西。”
    他没有看镜头:“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生命的本质。”
    池曦文抱着猫坐在沙发上,屏幕光亮照在他的眼睛里。
    他其实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只是记者问,他就回答了。刚开始有点紧张,后来想想也是为了钱,就尽量有什么说什么,要对得起人家付的片酬。
    梁越在一旁出声:“你想回肯尼亚吗?”
    池曦文点点头说:“我其实也没有离开很久,还没有一年,最近基地那边还给我发了照片。luna长大了许多,大型猫科动物就是这样,半年不见可能会长大非常多,很惊人。”回忆里,那种简单、无边的自由感仍隐约浮现,像一种未竟的眷恋。
    梁越说:“公司总部放假了,我也有了一个短假,年会过后我就可以陪你回去,想去吗?”
    池曦文点头,然后说:“想去,可是我没有办法抽空。”现在走不开和无法抽离的人变成了池曦文,他才意识到要牺牲一些事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是身不由己的。
    梁越有些遗憾,一只手揽过池曦文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说:“下次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去,等你哪天空了,我们去郊区露营。”
    “梁越,没有人会在冬天去露营的。”池曦文盯着屏幕下方壁炉里的火光,长时间的工作和社交让他疲惫,打了个哈欠。
    梁越顺从地接话:“等开春了我们再去,圣诞节就在家里过,好吗?”
    “嗯,好吧……”池曦文拉长了尾音,脑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习惯地闻他衣服上的淡香水味道,这种气味是他梦里都在眷恋的,能让池曦文感到异常的安心。
    梁越匡着他睡觉,亲他的脸颊:“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好吧,困。”池曦文声音变得更低,迷迷糊糊地被摆弄着洗了个澡,梁越给他穿睡衣,让他不要动,他也很听话,像时间倒退了,失去重心地倒在他身上,头重脚轻,睁不开眼,卧室的床十分柔软,照在眼皮上,灯光熄灭,他听见梁越低沉柔和而有模糊的嗓音说:“晚安小兽医。”
    平躺下来后,梁越在黑暗里确认地摸了摸他的脸,十分柔软的触感,还有香气。梁越闭着眼,回忆自己走到三分之一的人生履历。
    他记性很好,每一个瞬间都是清晰的,母亲在大□□雾里裹着华美长袍醉生梦死,父亲领着小他八岁的李夏煜来家里,温柔地弯腰说这是一个堂弟,梁越你要好好照顾他。
    比赛场后台,十五岁身材高挑、眉眼似画的少年在缠腕带,身旁母亲告诉他:“leon,这次你要输给mike,我和他父亲有项目有合作,你必须输给他。”
    梁越冷脸说不行,他不要。
    mike在赛场上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哭。项目告吹,母亲对他十分生气,最后竟又为他鼓掌起来:“真是连一点余地也不留。”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但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得让自己比他们都强,强到没有人敢让你妥协。”
    她用力地咳嗽,脸上是艳丽的妆容,却虚弱得像秋天的一片落叶。梁越十八岁那年她走了,他已经长大了,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葬礼上,和遗像上的她拥有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出落得俊美年轻的五官,律师说她留了非常丰厚的遗产给他,大约有两百多页的财产。
    梁越开始打职业赛,人生像开挂一样一往无前,所有人都说他是最有前程的人。他清楚目标,明了得失,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让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色彩。
    二十二岁时,他遇到了池曦文,人生开始有了一点点颜色。
    清晨光线透入,池曦文从陌生的房间醒来,梁越在衣帽间里穿衣,对他说早安。
    池曦文抓了下头发,打量四周,非常陌生。
    “这是哪里?你家?”
    “算是吧。”梁越身材修长,站在衣帽间的光线里,正认真地系着领带。衬衫贴合在他的胸肌上,显出他日常健身的轮廓,肩膀宽阔,腰线笔直。西装裤从腰胯处贴合下来,勾勒出紧实的臀部与修长的双腿,梁越站在镜子背后说:“在你准备离开上海之前,这是我们的家。房产证还没有办,你愿意的话,写你的名字,我想给你花钱。”
    池曦文在他背后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镜子,回神连说不用了,这房子这种位置,少说半个小目标。
    梁越拉开抽屉,戴上腕表,招手让爬起来准备洗脸的池曦文过来。
    “干嘛?”池曦文穿着拖鞋咬着牙刷看过去。
    梁越:“这半边衣帽间是给你的,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准备的。”硬要说池曦文喜欢什么风格,那倒没有,他又不是学艺术的,穿衣趋于一种同色系的乱穿,像优衣库的假人模特,唯一不同的是可能更卡通一点,他喜欢各种动物的纹样和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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