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谢溥乞老之后?,就带着云氏回了祖籍,可云氏一直挂念着京城的事, 担心自己的儿子再落公主手里。
    谢宥和卫阳公主纠缠不?清,风言风语也传到她?的耳朵里,急得云氏跟什么一样。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早日给谢宥找个续弦,只要儿子再娶, 以他的性?情,定不?会?和那公主再有牵扯, 那卫阳公主也别想再纠缠。
    云氏找来找去, 正好谢溥宴会?上碰到了旧时手帕交,她?嫁到燕州,说起当地潘家就有一位待嫁的瑱娘子,祖上曾是侍中,如今父亲任上州别驾,一门显贵, 和谢家门当户对?。
    云氏一想那感情好,找了个由头就往潘家去了,看见瑱娘子后?格外满意,隐问了潘家老夫人的意思。
    现在看来潘家同意了相看。
    听到谢宥要相看继室的消息, 崔妩心口闷了一下。
    她?扬起下巴, 有些不?屑:“谢宥是什么意思?”
    蕈子摇头:“不?知道,谢府已经派人去迎了, 潘家在京没?有宅子, 看来就是借住在谢家。”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谢郎君如今往万年县查税去了,不?在府中吧, 该不?知道此事吧。”
    听完,崔妩也没?什么大反应。
    她?咬着腮帮肉往回走,摸着椅子的扶手重新?坐回去看戏。
    只是后?面再演什么,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谢宥不?知道吗?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会?不?知道吗?
    这撕破脸才多久,就想琵琶别抱,谢宥也太着急了些,不?过快刀斩乱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先被抛开那个人滋味怎么都?不?会?好。
    蕈子远远瞧着崔妩涣散的眼珠子,小声?道:“定姐儿没?事吧?”
    晋丑摇摇头,也负手走了。
    崔妩一日里凌乱想了许多,直到戏台散了,四方宫灯亮起来,拉出她?长长的影子。
    说来她?并不?是非谢宥不?可,很多东西都?比他重要,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泰然处之便好。
    只是赵琰那飞仙散好像让她?用了,心口一整日地沉着郁气,坐着卧着都?出不?顺一口气。
    —
    瑱娘子到京的第一日就住进了谢府。
    父亲去吏部时,恰逢谢念的好姐妹出嫁,她?便跟着谢念去赴喜宴。
    瑱娘子和一群未出阁的娘子坐在后?院,有听说她?是燕州来的,便问:“听闻你来京是嫁与谢司使?为继室的?”
    谢宥和离了,他地位在那里,就是继室之位也是香饽饽,何况前一个没?有留下孩子,嫁过去怎么都?方便。
    她?当即红了脸,“不?是,我只是随父亲回京述职而已……”
    “能嫁谢三郎自然好,只怕,也会?被人搅黄……公主!”
    话还没?说完,那个如今在整个季梁可算只手遮天的人物就来了,满园的人都?站了起来。
    “见过卫阳公主。”
    “不?必多礼,坐吧。”
    卫阳公主出现在此,很不?寻常,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迟疑坐下,方才闲聊的气氛一散,谁也不?说话,只有谢念从容夹菜吃。
    “哪位是瑱娘子?”崔妩环顾一圈。
    “公主。”瑱娘子强自镇定,起身行礼。
    崔妩目光追来,她?面上冷静,实则心里一直打?鼓,她?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来给谁下马威的,只是好奇,想来看看。
    只是这不?请自来的举动太明显了些。
    这么想着,崔妩努力翘起唇角,问道:“你认识我?”
    这阵子卫阳公主的名号简直如雷贯耳,跟谢三郎的纠葛也是满城皆知的,公主无?端出现在这儿,想也知道是冲谁来的。
    瑱娘子双手掐着帕子:“公主之名,如雷贯耳。”
    崔妩浑不?在意,请她?入座,旁边的人都?找借口离席,但有舍不?得真的走,就远远瞧着。
    谁不?知道卫阳公主和谢司使?的关系,如今朝中局势就是二人水火不?容的结果,这公主怕不?是对?谢司使?又爱又恨,要来教训这位将嫁谢司使?的瑱娘子,落谢司使?的脸面。
    可怜无?辜的瑱娘子就要出事了。
    崔妩斟了两杯酒,将一杯放在瑱娘子面前:“听闻谢司使?往万年县去了,瑱娘子此前可见过谢司使??”
    瑱娘子其实见过谢家三郎,当时兄长中了进士,她?就在酒肆二楼张望,瞧见了俊美不?凡的探花郎,只是匆匆一眼,而后?虽有挂念,但听闻他已成亲,也就水过无?痕了。
    因为祖父过世,瑱娘子守孝三年,耽误了嫁人,孝期一过正巧云氏就找来了。
    听闻要相看的是那位曾经倾心过的探花郎,瑱娘子犹豫了一日,点头答应,便借父亲述职之机,去京城相看,若是两家看定了,瑱娘子就不?必离开,成亲之后直接留在京城就是。
    她腼腆地点了点头。
    崔妩一颗心往下沉,见瑱娘子神情有些
    不安,勉强笑?道:“你莫害怕,我只是恰巧遇到你,好奇问一问罢了。”
    崔妩无?心欺负一个无?仇无?怨的瑱娘子,出现在这喜宴之上,也是她?自己一时糊涂所致。
    公主意外的和善,让瑱娘子有些惊讶。
    她?斟酌了一会?儿,小心道:“民女知道公主曾是三郎君的正妻……”
    “不?错,你不?介怀此事吗?”
    “以谢三郎君的才华和身世,民女并不?介怀做个继室……但是,民女有些事想弄清楚。”
    “什么事?”
    “公主和谢郎君还有情吗,当初为何要和离?”
    “情……想来是没?有了,当初和离是阴差阳错,我在”
    “既是阴差阳错,为何没?有解开?”
    “后?来就不?是阴差阳错了。”
    瑱娘子小心翼翼地:“是因为谢三郎君性?子不?好吗?”
    还是公主的性?子不?好?
    旁边的谢念拉住了她?,让她?小心些说话。
    瑱娘子登时不?安起来,害怕将公主问生气了,会?被降罪。
    崔妩沉思了片刻,说道:“他性?子很好,普天下再没?有这么好的人了,就算你骗他一万次,他也只会?自己一个人气死,除了有一位母亲不?甚和善,不?过云氏已经离京,没?有了侍奉婆母的职责,谁嫁给他都?能过上好日子。
    谢三郎君还是文武全才,不?单是进士三甲,更师承上清宫,剑术卓绝,为人清正稳重,刚正不?阿却不?迂腐,聪敏应变,体恤百姓,有匡扶天下的志向,家世修养样样都?好,却没?有半点自大狂妄,他不?会?小瞧女子,能懂身为女子的苦衷和不?易,包容体贴,愿意为娘子舍下身段,
    而且他姿容俊美,芝兰玉树不?足称之,是整个季梁城最?出色的人物,光是日日看着,就万事都?不?值得生气……”
    崔妩说着说着,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悲愤爆发?出来。
    天杀的!
    那该是她?的人!
    崔妩猛地站起来的动作?吓了周遭人一跳。
    “公……公主?”瑱娘子想再问,被后?面的人捂住了嘴。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崔妩看了一圈后?仰的娘子们,轻咳一声?,掩下失态,道:“本宫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瑱娘子慢饮。”
    说完风风火火就走了,还有点落荒而逃的狼狈。
    瑱娘子狐疑不?安地张望着,生怕公主记恨上自己。
    谢念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吧,三……公主虽然名声?吓人,但她?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的,你且安心玩吧,等吃了宴,咱们去看堵门。”
    只是……阿兄怕是要不?好过了。
    —
    当夜崔妩摆了张小榻在院中,正看着从宫里送出来的奏折,嘴上说归政罢了,真正抓到手里的权力,她?不?会?放松一点。
    看累了她?就躺下,什么也不?做,光盯着月亮看。
    今夜月光皎洁,崔妩抬手好像就能摸到,想拢在手里却落了个空,再张手,它好像还在掌中。
    若即若离,如梦似幻。
    一如谢宥对?她?的所作?所为,能不?顾性?命救她?,却不?愿和她?站在一起。
    崔妩叹了一声?,她?还是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
    不?知怎么想的,反正呆发?着发?着,崔妩又去了藻园。
    妙青将她?放下,问道:“娘子,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吗?”
    “没?有,我想最?后?再看一眼吧。”
    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崔妩脱了鞋袜,赤着脚踩在鹅卵石上,妙青看着她?背影寂寥,一步步踩过去,莫名有些难过。
    娘子和郎君只能这样了吗?
    从前院一直走到玉徵庭,崔妩在小池塘边坐下。
    不?知坐了多久,望风的妙青轻呼:“娘子,有人来了!”
    崔妩拍拍裙裾上的灰,提着鞋子跑过石子路,轻跃上台阶,躲回了自己旧时的房间去。
    二人往外张望着。
    谢宥不?是去万年县查税了吗,难道提前回来了?
    接着,就隐隐听到女子温婉的声?音。
    “这是哪儿?”
    原来是瑱娘子。
    “是三郎君的院子。”
    听起来耳熟,该是府里的侍女。
    “真想进去看看。”
    “娘子莫要客气,如今园中没?什么,玉徵庭的书房也上了锁,娘子进去逛一圈也无?事。”
    “三郎君回来会?怪罪吧?”
    侍女道:“怎么会?,就是打?扫也会?有人每日进进出出,以后?娘子就是这园子里的女主人了,郎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同娘子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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