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徐既明也没隐瞒,而且他也想向齐琛这个已婚多年的人请教请教。
    听完,谢存之倒有些惊讶,没想到纪月看起来软绵绵的性子,也有让徐既明两手抓不到辙的一天。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不知道为什么是在床上吵吗?你倒好,直接分房睡了,也不给和的机会啊。”谢存之啧了一声,语气有些欠欠的。
    徐既明又喝了口闷酒。
    他只是怕不分开,自己又会心软。而且,纪月到最后也一点挽留他的意思也没有,本来就已经觉得被辜负了信任,他也不是不会伤心和难过,他总得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齐琛其实非常能理解徐既明,他想起自己和江星仪过往的磨合里,有时候也为了那张面子谁都不愿拉下头。但他们还有这几个共同的好友在中间调和,纪月和他却只有一层暂时分割不了的联姻关系。
    而且他和徐既明的情况也不同,他跟江星仪从小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已融为一体,而徐既明和纪月到现在应该只能说是捆绑在一起,他以新鲜感捆绑着纪月,纪家以利益将纪月粘住他。
    “你对纪月到底是一时兴起…”齐琛欲言又止。
    徐既明明白齐琛想问自己的问题,若是一时兴起,等新鲜感过去就算了,若不是…但他和纪月也才结婚半年,齐琛也不能确定他付出了多少真心,所以他犹豫着怎么将话问出口。
    徐既明想,就算自己承认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已交付全部真心,或许也只是能证明他在这个阶段的真心而已。
    但他还是苦笑着否认,“我不是一时兴起。”
    齐琛顿了下,又想起两个人那天晚上在江星仪和纪月她们出国前的对话,他道:“那先不说纪月在纪家受了什么委屈,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其实纪月出国也是件好事。你说你为了她好,让她暂时跟在星仪身边,你是想看鸟儿飞得快乐,但又要束住鸟儿的脚,怎么可能呢?”
    “而且你妈说得也没错,她既然作为你的妻子,而你也想要你们的关系变得长久,那么她始终要站出去独当一面的。难道你要一直藏着她?你结婚这半年里好几场邀请你们夫妻的宴会,都只有你一个人去。”
    他说着,又看了眼徐既明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你这戒指都戴着吧,但背后对她捕风捉影的猜疑、难听的话还是挺多的。”
    说起这些传言,徐既明也知道有这样的事,起初他也看了看,只是些子虚乌有的话,他担心怕纪月看到,后续便全部直接交给助理处理了。
    不过这些传言谢存之听过的最多,他交际广,去年从云市回来后,经常出去参加各种宴,所以向他打听的人也多。起初他也会开着玩笑替徐既明解释,但有些人反而觉得他是欲盖弥彰,谢存之干脆就不说了。
    或许也因为是经常听那些传言,再见到两人恩爱的样子,谢存之每次都要在徐既明面前调侃几句。
    徐既明不是不想公开,“我只是因为她和纪枝意的身份问题,还没想好怎么公开,才能让外界对她的评判少一些。那些碎嘴的言论首先伤害的都是女孩儿,就算我处理得再多,也总会有漏网之鱼被她看到。”
    纪月本就心思敏感,她对纪枝意又格外在意。纪枝意才去世一年,如果被拿出来谈论,对她和纪枝意都不好。
    谢存之替他想了个办法,“那她出国不就是个机会?到时候就说你俩是在国外认识、相处间有了感情的,她出国这两叁年也能成熟不少吧,你再慢慢给她透个风,最后通稿一发,先发制舆论,这还不简单?”
    徐既明闻言,又有些沉默。
    周青石看透拍了拍他的肩,又叹气道:“老谢,对咱们老徐来说,最难办的就是同意纪月出国留学了。”
    谢存之又道,“那老徐也跟齐琛学学,跟着老婆一起出国?”
    齐琛瞥了他一眼,“你这张嘴还是闭上吧。”
    他又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其实起初我也不想让星仪接国外这个项目。”齐琛认真开口,“但我看到她为了这个项目熬夜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工作,她不止是想要在江家人面前证明自己,更多的她确实是喜欢,甚至热爱。虽然以前她出国叛逆那段时间我确实头疼,还扬言不让她再出国了,但我始终知道她不是禁锢在那小小一方办公室的笼中燕,她的翅膀很有力、很漂亮,她的天地很大…”
    “纪月…”徐既明又摇了摇头,“纪月和江星仪不一样…她…”
    齐琛打断他,“你怎么能预设不一样,走的路就一定不好呢?而且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飞出去、飞得高,我知道你或许是担心,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让她只生活在你打造的完美世界笼子里,除非你像你母亲说的,你只是想养一只金丝雀。”
    “其实星仪也和我说过好几次,之前去比利时那半个月,她看得出来纪月其实对外面的世界是向往的,而且她觉得以纪月的能力,留学进修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江星仪也是欣赏纪月的,所以也不想让纪月被捆缚于一方天地,所以才会和齐琛说。齐琛知道,她告诉自己也是为了让他有空劝一劝徐既明,但齐琛又明白徐既明对纪月的事,其实根本无意听其他人的任何意见。
    他们这些人说不好听点也是高高在上惯了,从小便是要什么得什么,习惯了一切事情都能拿捏在自己的手上,暗藏在这副温和有礼的皮囊下的掌控欲其实很强。
    只是这次徐既明主动问了,提了,齐琛才觉得是时候。
    徐既明对其他事都很明白,唯独放手纪月出国,他很难同意。
    他最后也没确定怎么做,现在回去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纪月,他要是再追问,她依旧不说,他又该怎么办?
    这两天和纪月的事实在让他头疼。
    这酒也是越喝越闷,谢存之又和周青石感慨,果然不结婚才是最爽的,婚姻比家里的企业还难经营。
    这话徐既明也没反驳,婚姻里感情的相处,确实是比工作这些事难得多。
    几人这一喝一聊便有些晚了,等徐既明到家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踏着步子先往卧室去,轻声开了门,面对的还是一片黑暗。
    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着,那盏夜灯都没有为他留着。
    在推开门看见满屋黑暗的那一刻,徐既明觉得自己仿佛又是咽了百颗蛇胆一般的苦,全身也都堵着难受。
    他关上了门,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轻笑,想起谢存之说的,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但那人看起来都没想和他再同床共枕。
    他有想,如果纪月出国,那他们再有矛盾,面对的就不只是隔着几米距离的卧室和书房,而是近万公里的两个国家。
    冬天雨夜萧瑟又寂寥,没开灯的书房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夜光。
    徐既明指尖的猩红忽明忽灭,燃烧出一缕缕烟雾,又消散在黑暗里。
    他靠着椅背,失神地盯着烟盅,不清晰的光线里也能看清,那里面已经丢了四五个烟蒂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走廊灯光照映着门口熟悉的身影。
    女孩站在门框边,身穿着白色薄绒的睡裙,露出小半截纤瘦的小腿。
    背光让她的表情隐约有些模糊,徐既明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十几秒,女孩才走进来,又轻轻掩上了门,留下一丝光线照亮着屋内。
    他坐在椅上,看着走近后站在自己半米远位置的纪月,她的眼睛还有哭过的红肿。
    看起来今天白天噎是哭过的,
    徐既明看得心尖钝得疼,但他还是收回目光,又吸了口烟,刻意不去看她。
    但纪月却只是觉得他是都不想再到看自己了,开口得又有些急,“你…”她的声音又哑又颤,“你也…不要我了吗?”她的话音几乎是刚落下,眼泪就紧接着涌出了眼眶。
    她的眼泪又急又猛,声音愈加悲戚可怜,“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妈妈爸爸,还有他们…都…都不要我了,你,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觉得徐既明好像是真的在考虑和她分开了吧,他不再和她说话,不和她见面,不和她睡在一起,他要结束两个人的关系了吗?他…他要和自己离婚吗?
    就像爸爸妈妈一样,五年一到,就要丢开自己,有了他们自己的新的小孩,那他也要和自己分开吗,没有新鲜感了,就要丢开她去寻找新的喜欢的人吗。
    纪月觉得心脏好难受,像被一刀一刀切开,一片一片再撕碎的痛。
    她哭得痛到快呼吸不上来,但眼前的男人却只是轻抬了下眼睫。
    徐既明熄灭手里的烟,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去抱她亲她拂掉她的眼泪,她的哭声何尝不是也像一把刀刺着他。
    “不是你想要丢下我出国,也不打算和我再说话了吗?”
    纪月飞快摇着头,又急切地靠近他想要和他否认并解释,她去牵起男人的衣袖,又紧攥着,“我没有,我没有…”她试图把自己往男人怀里挤,又一直哭着,否定着。
    徐既明不动声色地张开了腿和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纪月仿佛终于找回了那份归属感和安全感,双手紧搂住他的腰,用力将自己贴紧他,脸也埋在他胸前,哭得撕心裂肺。
    “是你…是你不想听我说话了,你不和我一起吃饭了,不想见到我了,不想和我一起睡觉了,是你不要我了…爸爸妈妈、父亲,姐姐……你们,你们都不要我了…”她哭得开始打嗝,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又像是控诉着。
    他感觉自己毛衣胸前那块都要被她的泪水湿透了,温热的布料贴在他胸上,他的心脏仿佛也被他的眼泪淋湿了。
    徐既明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又道,“他们是他们,我没有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的。”
    “但你,但你到现在都没有抱我,没有亲我,没有安慰我。”她说着,又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与他对视,要他对自己的关注和在乎。
    夜色又黑又凉,微弱的光影里,她的声音哽咽又颤抖着,“那就像你对谢存之他们说的,你,你对我只是玩玩,玩玩而已,所以现在没有新鲜感、玩够了,就不要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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