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必死的杀局,在云拂衣与京兆府的协力合作下,变成了引刺客现身的捉鳖局。
    几十名顶尖刺客,死的死,伤的伤,抓的抓,偏偏整个京城还安宁祥和,普通百姓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他们受到惊吓。
    “外面局势不明,尚不清楚有没有刺客余孽,烦请王统领继续守卫王府,云郡主与林县主也暂时留在王府内。”京兆尹向王统领作揖:“云郡主与林县主的安危,便交给王统领了。”
    王统忙不迭答应下来,还让自己手下的人,帮着京兆府把刺客尸体拖走。
    “云郡主,林县主,老夫收到你们的传讯后,就已经把急奏送往长央行宫,陛下此刻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京兆尹担心两人受到惊吓,温言宽慰着。
    “世伯不用担心,我们都没事。”拂衣知道京兆府今日会忙得脚不沾地,不想耽搁京兆尹的时间:“世伯您有事先忙,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好,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老夫。”京兆尹又嘱咐了一些话,才匆匆离开。王府护卫与仆役把整座府邸打扫干净,王府很快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月色皎洁,王府管家把两人带进客院,林小五拉着拂衣的袖子道:“拂衣,我们真要住进去?”
    “没事,放心睡。”拂衣推开门,把林小五按坐在床上:“睡吧,有我在,别怕。”
    逛了一整天的街,又在刺客的追杀下极速逃命,林小五早就累得眼皮打架,在拂衣的安抚下,很快睡了过去。
    看着林小五安睡的脸蛋,拂衣帮她盖好被子,对守在外间的丫鬟道:“林县主夜里若是醒来害怕,就来叫我。"
    “是。"丫鬟屈膝行礼:“请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县主。”“有劳。”拂衣摘下腰间的荷包,把银子打赏给了院子里的下人。
    她走到院子里,却没有多少睡意,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郡主,您还有什么吩咐?”理王府太监总管见拂衣还没有入睡,忙上前行礼:“可是屋子不够舒适?"
    “屋子很好,我只是暂时没有睡意。"拂衣见总管如此小心翼翼:“你下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王府太监总管哪里敢真的去歇息,眼前这位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理王府空置了两年多时间,他们这些守在王府的下人原本没什么指望,现在终于来了尊大佛,谁不想多露露脸,讨得主子重视?
    “郡主,您若是睡不着,要不由老奴陪您在王府里转转?”拂衣来过一次理王府,那时候太子陪她一起弹奏,倒没有好好看过王府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不方便?”
    “几个月前殿下就曾吩咐过我们,若是云郡主您来王府,一定要视您为主,王府里没有您不能去
    的地方。"王府总管笑得一脸讨好:“您愿意赏景是老奴的福气。"
    "那就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王府总管面上一喜,连忙吩咐下面的人提灯捧茶,众星拱月般缀在拂衣身后,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精神伺候。
    这厢拂衣睡不着赏景王府,那厢京兆尹的急报已经呈到了御案前。
    听到有京城的急报,皇帝连衣服都没穿好,披散着头发来到前殿,接过了护卫手中的密信。看完整封信,皇帝神情严肃,对身边的张福道:“快去请太子…..”
    “父皇。”岁庭衡大踏步走了进来:“儿臣听闻京城有急报,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把密信递给他,他看完以后道:“父皇,儿臣想回京一趟。”
    “去吧。”皇帝知道自己也拦不住他,无奈叹气:“带足人手,一切安全为上。”“多谢父皇。”岁庭衡给皇帝行了一个揖礼,转身匆匆出了元合殿,最后更是跑了起来。
    马已备好,岁庭衡翻身上马,马鞭一扬,率先出发。身后护卫们连忙跟上,差点跟不上殿下的步伐。
    快马加鞭需要两个多时辰才能抵达的路程,岁庭衡只花了一个半时辰就赶到了。“来者何人?城门已闭,不得擅闯!”
    城门上的卫兵见一群骑着良马还带着武器的人出现在城门外,连忙搭起了弓箭。
    “孤乃太子,奉圣命回京。"”岁庭衡满身尘土,取下腰间的令牌,举了起来。
    火炬照亮了他的面孔,城卫长见过太子的容貌,当即吓得软了脚,连忙下令开城门。
    城门打开,岁庭衡把令牌扔到城卫长怀里:"紧闭城门,天亮之前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金闪闪的龙纹帝王亲临牌刺得城卫长眼睛发疼,他不敢多想,忙叫手下关好城门,打起精神守门。
    “头儿,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守卫好奇地瞥了一眼城卫长手里的金牌:“方才我见到京兆府也派了好多人出来搜城。"
    “不该我们管的事情不要多问。”城卫长抖着手把金牌揣进怀里,仿佛揣了一个烫手山芋。
    理王府。拂衣再次踏入上次与岁庭衡一起弹奏的院子,仰头看了眼天空,今晚的月色比那夜还要好。
    “郡主,这个院子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拂衣注意到院中某个屋子里亮着灯,疑惑道:“这件屋子里有人住?"
    “殿下的院子,咱们下人哪里敢住。"王府总管怕拂衣误会,连忙解释:“这间屋子每夜都燃着灯,从未有过例外。“
    拂衣眉梢一动,可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她来理王府,这间屋子并没有亮着。
    “一直都亮着?”
    “也不是一直,是从三年半以前开始亮着。”
    三年半?
    那时候岁庭衡只是个小小的皇孙,她也刚掉落悬崖。
    她虽有些好奇,但并不打算窥探理王府的秘密。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阵夜风起,吹开了这间屋子的房门。屋子里的烛光倾泻出来,在黑夜里并不可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屋子为何不锁门?”
    “回郡主,殿下不让锁,若是夜风吹开了门。”
    隔着大开的门,拂衣看到屋子正上方立着一个供桌,桌上摆着一个长生牌,牌子上什么字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长生牌,是给活人离的牌,乞求上苍保佑这个活着的人长寿安康无病无灾,可是不刻字的长生牌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太子殿下应该是不信鬼神的人,为何会在自己院子里,立一个无字的长生牌?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拂衣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站在了院门外。
    “殿下?”她有些惊讶。
    院门外的人看到她,疾风般跑到她面前,伸手把她紧紧拥入里。拂衣愣,随后放松了身体,反手搂住了他的腰:“殿下,我没事。”
    她傍晚时分才传讯给京兆尹,从京兆府传讯到行宫,再从行宫到京城,就算骑最快的好马,一来一回也要四五个时辰。
    太子能这么快赶回来,不知花了多少力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急切又担忧的心在见到拂衣完好无恙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岁庭衡手足无措地松开拂衣:“你没事就好。”
    听他声音沙哑,拂衣猜到他这一路行来恐怕没有停歇过,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殿下,先喝杯热茶。"
    岁庭衡这才察觉到自己满身灰尘,连发冠也有些松垮,伸出手准备接茶杯,发现手心也被汗水与尘土浸染,灰一块白一块。
    他怎么能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拂衣面前?
    “我、我先去换洗。”岁庭衡仰头把拂衣倒的茶喝得干干净净,闷头跑进了屋子里。看着被太子关上的房门,想着他把杯子也带回了屋内,拂衣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有个胆子大的宫女听到云郡主笑声,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云郡主笑得……真温柔真好看啊。
    岁庭衡再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白白净净地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还湿哒哒滴着水。
    拂衣让他在石桌旁坐下,接过太监递来的帕子给他绞头发。岁庭衡满脸通红,身体坐得板板正正。
    察觉到太子在害羞,拂衣假作不知,只是擦头发的动作难得的温柔:“殿下一听说消息就赶来了?"
    “不亲眼看见你,我无法放心。”岁庭衡抬手想握拂衣的手腕,又怕拂衣觉得他冒昧,于是把手缩了回去:“你先去休息,我还要去一趟兵部与京兆府。”
    “殿下的头发真柔顺,我娘亲说,头发柔顺的男人对爱人格外心软。”拂衣把玩着岁庭衡的头发:“殿下是这样的人吗?”
    岁庭衡面红似血,为了拂衣方便,他脑袋僵硬地斜歪着:"我….…我会对拂衣你心软。"“那么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岁庭衡抬头温柔看她,月光在他眼里洒下了一把星星:“好。”
    “那间屋子的长生牌,是殿下为谁立的?”拂衣用手指帮岁庭衡理好头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听说这个牌位是在三年半以前立的,难道是为我立的?”
    岁庭衡没有说话。
    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总是偏凉,可是她的手很温暖。
    “殿下陪我进这间屋子里看看吧。”拂衣拉着他,走进了这间屋子。
    跨进门后,拂衣才发现,这间屋子里不仅放着无字长生牌,还挂着各种祈福的红绸。红绸上绣着金纹,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她随意翻开一条红绸,上面绣着平安归来四个字。大吉大利、长寿无忧、平平安安、否极泰来…..
    无字长生牌下面,放着一个手串,是她曾经戴过的手串,后来不知丢去了哪,她也没在意过。
    “殿下,府里的太监说,这间屋子夜里一直亮着灯,这是为何?”
    “民间的老人说,生死不知的人,若是有人为她点燃回家路,就能活着回来。”岁庭衡眼神愧疚:“那时候的我没有办法,只能….….”
    弱小无能的他,只能卑微乞求上苍保佑她。
    若是她活着,他希望路过的漫天仙神看到这间屋子,早日保佑她回来。若她……
    他希望亮着的灯,能照亮她回家的路,不会在黑暗中彷徨。
    “那日我来王府,这间屋子没有亮着。"拂衣握紧岁庭衡的手:“是怕你的心意,会对我造成困扰吗?"
    甚至怕别人知道他的心意,长生牌上连她的名字都不敢留,只用一串她不在意的手串来替代。
    岁庭衡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岁庭衡。"拂衣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你是傻子吗?”
    岁庭衡张开双臂,缓缓地、坚定地回抱住了她。
    离开房间前,拂衣摘下岁庭衡腰间的玉佩,放在了长生牌前。玉佩与手串叠放在一处,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愿仙神保佑太子殿下岁庭衡岁月无忧,安平长寿。”拂衣双手合十,看了身侧的岁庭衡一眼:“保佑他……幸福美满,好事成真。”
    岁庭衡眼睑抖了抖。他心中最美好的事,就是与拂衣在一起,生死不离。
    两人走出房间,岁庭衡束起披散的头发:“你早些去歇息,我去兵部了。”
    “等等。”拂衣叫住他:“殿下,我心里一直有个猜测。”岁庭衡停下脚步等她开口。
    "我怀疑曾贵妃没有死。“拂衣微微皱眉:“这么想我死的人,除了她几乎找不出别人。"
    “她为何如此对你?”岁庭衡掩下眼中的杀意与冰寒,不让拂衣察觉到他无情的一面。
    “可能….…”拂衣抬头望天:“几年前先帝欲立曾贵妃为后,但是怕朝臣反对,就召我与那些修士问话。"
    "我跟先帝撒了谎。"“我说我梦见凤凰黯淡啼血,曾贵妃或许不是真凤之体,不宜为后。”
    曾氏残忍阴狠,身为贵妃就跟先帝一起残害忠良,若是成为皇后,天下百姓还能过什么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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