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横穿临颍,曾为颍水之故道。
    古时商王经此而得名,隋开皇四年(584年),于小商河上修建小商桥。
    如今的小商河已经被血水染红,水面上铺着一层的浮尸,将小商桥堵的严严实实。
    北岸,无数人马正在血战。
    刀剑斧矛你来我往,骑兵来回冲锋,甲士顶着盾牌寸步不让。
    一蓬蓬箭雨互相对射。
    秦宗言的贼军刚刚踏过小商河,陈玄烈就挥军掩杀了过来。
    摧锋都在西,拔山都在东,骁儿军居中,宛如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口咬向贼军。
    “向前!”许德勋挥剑,进击鼓一声快过一声。
    摧锋都奋力向前,压缩贼军的阵脚。
    小商河地形所限,很难让秦宗言的两万贼军铺展开。
    忠武军又是三面掩杀,贼军不得寸进,挤在北岸狭窄的平地上,平地两侧不是滩涂就是荆棘,无法立足。
    不断有贼军被挤下小商河。
    八月秋来,河水虽然不深,但淤泥及腰,穿着盔甲的贼军只要陷进去,就很难挣脱出来。
    东面的拔山都最先杀入战场,承受的压力最大,最为惨烈。
    秦宗言将两千多甲士布置在右翼,试图快速击破拔山都,然后转攻骁儿军。
    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
    平日里拔山都虽然桀骜不驯,但现在是保卫故土,一旦贼军突破过去,许州就会变成尸山血海,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人人悍不畏死,爆发出恐怖的战斗力。
    动辄以一敌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血战到底。
    田师侃、张勍、王劲锋、仇孝本一个个奋不顾身,冲杀在前,死死压住贼军甲士。
    正面战场上,骁儿军长枪一步一步向前推,三千多支长枪分成两队,排成一条两千余步的长线,踩着鼓点如墙而进。
    宛如一支长鞭挥向敌军。
    比起摧锋都和拔山都,骁儿军的杀戮更为效率。
    非但脚步随着鼓点,出枪收枪都随着鼓点的节奏。
    贼军一层一层的扑上,宛如扑火的飞蛾,尽数被刺杀在长枪之下。
    陈玄烈立于中军牙纛之下,望着战场一阵欣慰,练成这支长枪兵不容易,前后将近四年,一场场血战喂下去,方有今日。
    “这秦宗言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背水结阵,欲效仿韩信。”符存冷笑道。
    大战之初,秦宗言其实有机会退回南岸,但秦家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狂。
    非但不后退,还让全军渡过小商河,学韩信来了个背水一战。
    几百年来,凡是学韩信这么玩的,基本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唯一成功的宋武帝刘裕,是因为背后有一支强大的水军。
    “秦宗权派秦宗言来,是天助我也。”陈玄烈大笑。
    蔡军不是没有智勇双全之人,不过秦宗权兵变上位,肯定不敢重用外人,就连堂弟秦彦晖也没怎么委以重任。
    几个兄弟都是庸碌无能之辈。
    蔡军再生猛也只会葬送在他手上。
    “五郎,我军何时出战?”安仁义骑在一匹黑马上,手上拎着一张黑色大弓。
    “那就要看盖洪如何决断。”
    大战至今,陈玄烈其实并未将全部兵力压上去,留着防备盖洪的三万人马。
    比起秦宗言,盖洪更难对付一些,一直在南岸游荡,隔岸观火。
    王重师慨然道:“两百骑兵,某从上游渡河,急袭南岸草贼,战其将,破其势,坠其胆!”
    “对面有三万人马,你两百骑如何成事?”安仁义络腮胡子扎起,一脸的不服气。
    王重师道:“昔日戍守燕山,我为军中骑长,十骑迎战契丹、奚人千人,杀敌三十七人,全身而退!”
    安仁义瞪大眼珠子,将信将疑。
    人各有所长,王重师是典型的斗将,冲锋陷阵无坚不摧。
    三国末年,文鸯单人独骑在魏军中七进七出,吓死司马师,还全身而退。
    陈玄烈想起一事来,历史上两百多年后,此地爆发了小商河之战。
    杨再兴三百骑在此遭遇了完颜宗弼的十二万金军,此人想也没想,直接率军冲杀,斩万夫长以下金将百余,毙敌二千馀众。
    金军大骇,士气受挫。
    可惜天不遂人,杨再兴战马陷入泥地之中,被金军射杀,三百骑全部阵亡。
    金军获其尸,焚之,得箭镞二升。
    在猛人眼中,前面就是千军万马也无所畏惧。
    而如今贼军装备士气显然不能跟两百多年的金军比,他们连弓弩都没有多少,更别提骑兵。
    “我给你三百骑,陈孝安、田七听令,随王将军杀过对岸去!”陈玄烈一拍大腿,连斥候都给他了。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这个英雄辈出的乱世,遍地都是万人敌。
    不要求多的,只要打乱盖洪的阵脚即可。
    “乌合之众,两百骑足矣,无需再多,某去去就回!”王重师挥动长槊,一脸的傲气。
    周围忠武军将眼神复杂起来,不屑一顾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敬佩者亦有之……
    在各种目光中,王重师率两百骑溯小商河向西北而去。
    北岸战场上,贼军被压制成一团,许州土团万箭齐发,贼军如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亏得是蔡军,即便这种时候也没想过后退,一个个嗷嗷叫的往上冲,试图打开局面。
    奈何正面挡住他们的是骁儿军。
    长枪密不透风,扑上来多少,倒下多少。
    “差不多收场了!”陈玄烈提起长槊,准备给秦宗言最后一击。
    不是蔡军战力不强,而是率领一群狮子的是一头绵羊,哪怕换上孙儒或刘建锋,蔡军也不会这么窝囊。
    这时西面摧锋都传来一声声的呼喊:“蔡军的父老兄弟们,我乃上蔡许德勋许四郎,秦宗权投降草贼,助纣为虐,早晚伏诛,兄弟们不如倒戈一击,与吾同归汝州,吃香的喝辣的!”
    原本誓死决战的蔡军忽然愣住了。
    手中的刀剑斧矛不知不觉就垂下几寸,睁大眼睛望着摧锋都士卒。
    很快,他们就惊喜发现,真是熟人。
    “王三你个天杀的,你他娘的刚才弄死了你族叔!”
    “赵黑子,别捅了,乃翁这就过来……”
    西面一阵混乱。
    秦宗权的主力来自上蔡,许德勋、李琼等人也是上蔡人,两边一打招呼,人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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