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分歧
    京师的一处。
    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两人对坐着,他们两人是多年的老友了,但这近些时日来却很少在私下相会,这一次见面还是半年来的第一次。
    “方逢年不堪重用,如今被钱谦益压的死死的,已是心灰意冷。”微胖男子开口说道。
    “怎么?他去寻你了?”长须男子神色不悦问。
    微胖男子点头,一副无奈的表情:“他在你处碰了钉子,自然只能来求我,如今钱谦益为礼部尚书,他这个右侍郎在礼部就是一个摆设,而且钱谦益到京后不少人都转投了过去,方逢年又因受京察牵连丢了尚书,已不复当年的风光了。”
    “哼,这都是他自找的!”长须男子冷笑一声,在他看来方逢年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家伙,早在朱慎锥刚入京为监国后不久,方逢年就拉着张凤翔、房可壮、龚鼎孳、吴伟业、项煜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意图以东林党的力量压制朱慎锥,抢夺朝堂的话语权。
    当时他们这些人的所为长须男子就不认可,在长须男子看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最稳妥的就是暂时按兵不动看看苗头,找一个好的时机出手,然后通过一些手段潜移默化来影响朝堂,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偏偏方逢年这些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要和朱慎锥对着干?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东林党固然是清流,也以敢做敢说扬名天下,可问题在于东林党的大佬们又不是傻子,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哪怕在皇帝面前指着鼻子骂讨一顿板子打最终也是为了自己的声望。
    傻乎乎地拿鸡蛋去碰石头,这不是自找死路么?假如东林党全是这样的货色,当年早就在魏忠贤和天启皇帝的联手下彻底完蛋了。能屈能伸,审时度势,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更何况朱慎锥和崇祯皇帝不同,如果说崇祯皇帝只是一个色厉内荏徒有虚表的家伙,那么朱慎锥恰恰和他相反。
    别看朱慎锥入京后的动作不大,除了处置了几个顽固派后对朝堂并没做什么大变动,非但留用了内阁的这些老人,就连首辅温体仁也没换,至于六部官员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些举动看似软弱,可实际反而更难对付。
    长须男子看得清清楚楚,朱慎锥不是做不到而是故意不这么做,他以宗室身份入京执掌大权最重要的就是朝堂的稳定,只要朝堂稳定下来,中枢的命令能够顺利下达到地方,那么朱慎锥就能借此掌控住大明朝政,一旦在这时候挑起风波,甚至下狠手处置一大批人,非但会把中枢弄的一片混乱,还会让地方脱离中枢从而造成各种变数。
    换句话来说,朱慎锥是求稳,等一切稳定下来后再逐步按照他的意志来进行改变。这个举动被长须男子看在眼里,更认为朱慎锥绝不简单,是个人物,比起崇祯皇帝难糊弄的多了。
    按照长须男子的看法,在这种情况下东林党应该好生配合朱慎锥才对,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和朱慎锥搞好关系,帮着朱慎锥稳定朝政,那么在朱慎锥那边对于东林党的感官自然是不同的。
    等到朝政稳固,朱慎锥在调整各部的时候肯定会念着东林党的好,等到那时候东林党借此就能靠朱慎锥大肆安插人手,把持各部,最终进而一步步把持朝政。
    可惜方逢年这些人根本不听长须男子的建议,他们认为朱慎锥以宗室身份入京是大逆不道,是违背君臣道义的做法,朱慎锥就算成为了监国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不了太久,东林党一向以天下为己任,自然要拨乱反正以正朝纲,如果能把朱慎锥弄下去,让崇祯皇帝重新掌权或者由他们扶持一个新皇登基的话,那么东林党就能成为大明真正的主宰,从而替代皇帝管理这个国家。
    方逢年等人想的很不错,可惜他们却忘记了不管做什么事关键必须有决定性的实力和力量。朱慎锥的监国上位虽是侥幸,可别忘了随着京营的垮台,京师包括整个北直隶都在朱慎锥的掌控之中,朱慎锥新军的强大有目共睹,手握兵权的权臣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凭方逢年这几块料怎么可能和朱慎锥抗衡?
    所以从一开始长须男子就不看好方逢年这些人,但相劝无果后他也不管此事了,反正他现在已不是以前,早就半退出了政坛,方逢年等作为东林党的中坚虽对自己尊重,可却仅仅只是尊重罢了,要想命令方逢年这个不能干那个不可为的话,方逢年等人根本就不会听他的。
    结果也是如此,方逢年等故意在长城之战后先给了朱慎锥一个难堪,故意降低班师回朝的王晋武等人的礼仪等级,并暗中摆了一道。可这样做在长须男子看来恰恰是最笨的做法,不仅触怒了朱慎锥,还得罪了王晋武等一大批新贵,甚至连卢象升、徐宪成、李信包括整个内阁和兵部也全得罪了。
    方逢年他们耍小聪明直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随后又借着京营和辽东战事的缘故意图夺权,却被朱慎锥直接看穿,轻飘飘连消带打弄了个灰头土脸,等到龚鼎孳去了辽东不久莫名其妙死在了辽东后,方逢年这才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
    接着朱慎锥又拿起了京察这件事为由建立监察司,通过京察处置了一大批官员,在这些官员中方逢年的党羽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就连方逢年自己也因为受到牵连丢了礼部尚书之职,降为右侍郎。等到朱慎锥再把钱谦益从江南弄回京师后,局势彻底发生了变化,钱谦益这个家伙在东林党的号召力可比方逢年强多了,他到京师后很快就直接投向了朱慎锥,亲自下场为朱慎锥摇旗呐喊。
    而朱慎锥也没亏待钱谦益,先给了他都御史之职,随后又以钱谦益替代方逢年坐上了礼部尚书之职,现在的钱谦益是春风得意,在朝堂上的地位比当年被赶出京师前还甚,而且因为有钱谦益在,东林党内部也发生了分裂,大部分人见方逢年等日渐月下,为各自利益直接投靠了钱谦益,使得钱谦益这个东林魁首的名头已彻底坐实。
    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方逢年还意图翻身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是朱慎锥了,如果是长须男子本人是皇帝也绝对不会再用方逢年,不找个理由直接把他罢职丢回家养老去已算得上不错了。
    “方逢年跌了大跟头,此人虽不堪重用,可他毕竟是我东林一脉,除去他外,还有张凤翔、房可壮等人,他们在朝总比不在的好,既然求到了我这,总得想些办法。”微胖男子叹声解释,他其实也不想多掺和此事,他的看法和长须男子是一样的,方逢年自作聪明自作自受,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他自找的,当时不听他们所言,现在没办法了又求到他们头上,可真要放弃却又实在可惜了。
    长须男子脸色不悦,直接问道:“他究竟是如何打算?”
    “礼部眼下有钱谦益在,他觉得都察院或许是个不错的去处。”微胖男子说道。
    “不可能!”长须男子想也不想就反对:“都察院眼下由徐宪成和张瑞图把持,陛下好不容易力气清理了都察院,如何能让方逢年进去搅局?别说他了,就算是房可壮也没这个机会,虽他之前是副都御史,但被踢出去再想回去绝无可能。”
    “那么刑部?或者工部?”微胖男子想了想又试探道。
    长须男子摇头道:“京师中枢六部绝无可能,眼下他当礼部右侍郎已是陛下看在东林党面子上放了他一码,要不然陛下的手段能容他逍遥自在?至于去都察院和刑部和工部简直就是异想天开,除他甘愿和现在一样当个泥塑菩萨,做一个不管事的侍郎,要不陛下绝不会同意。”
    “那如何办?这可不仅是方逢年一人的事,还有张凤翔和房可壮呢。”微胖男子有些着急道。
    长须男子没有马上回答,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其实在他心里真不想插手此事,因为在他看来方逢年这几人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之前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反而弄成这样,假如是当年他们的时候,如何能是这种结果?
    可是好汉不提当年勇,自己和微胖男子都年老了,他们作为东林党之前的中坚,这些年已渐渐退出了朝堂,虽依旧还有着官位,可影响力大不如从前,而且这么多年的争斗和谋划之下也是身心疲倦,不想直接再参与这些事了。
    可惜方逢年等人辜负了他们的期望,现在没了办法才来求他们,如果当初听自己的劝告怎么会有今日下场?但正如微胖男子说的那样,毕竟是东林一脉,真要放弃也有些可惜,自己这把老骨头能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总不能看着他们泯灭众人吧。
    “这样吧,你去劝劝方逢年等人,就说老夫的意思让他们去南京六部,在南京呆上几年,等京师政局有变后再想办法回来,至少也是一条出路。”
    “南京六部?”微胖男子一愣,大明两京分别是北京和南京,南京和北京一样同样有一套朝廷班子,六部衙门俱全,官员品级也是相同,可实际上南京的官职相比京师官职却是天差地别。
    去了南京六部为官,哪怕就是尚书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尚书,权利根本无法和京师的尚书相比。换句话来说南京六部就是养老的存在,只是占了个名义上的编制,南京六部中除去南京兵部还有点实权,其余各部全是虚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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