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狗男人不配
    “真正觉醒过后的匠人回看过往,他这才发现从前的自己目光终竟有多短钱、思想终竟有多狭隘。”
    沉浸在讲述之中的许意迟浑然不清楚自己的表情,已然随着那故事的推进而变得悲悯又满带怅惘,她定定注视着窗外苏省的夜色——万家灯火明灭起伏,而她似也随着那灯光回到了她故事中的上个世纪。
    “只围着名利打转的人生是腐朽而糜烂的,人人浸淫其中,麻木迟钝,像是被污水沤烂了的提线人偶。”
    “——以名为线,以利作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全都不过是能在一夕之间便分崩离析、消散殆尽的空中楼台。”
    “虚幻得厉害。”小姑娘说着轻轻敛下眉眼。
    “匠人只觉自己先前生活过的那二十多年都算白过了,它们全部加起来,看着还不如他终于觉醒后的这两日来得鲜活精彩。”
    “他也爱上了读书,从那些曾震醒了姑娘的墨迹里品读出能令他备受震撼与鼓舞的东西,他同那个时代千千万万已经觉醒或正在觉醒的人一样,在历尽挫折后踏上了一条路,义无反顾。”
    “他是刚上路的行者,而姑娘却早已是在那路上前行了不知多少个时日的、孤独却又不孤单的老旅客。”
    “匠人在前行的过程中,无数次地捉摸到姑娘曾经留在那路上的、丝丝缕缕的影子,由是他循着那影子缓慢又坚定地步步行进着……他开始爱来回赏读姑娘发表在那些大刊小报上的文字,在其中又究竟真正触及到那些他心魂都共同震颤了的精魄。”
    “他陡然意识到,原来青楼妈妈曾教给姑娘的诗书与学识,不仅变成了外人眼中为她自身增色提价的‘筹码’,更在不知觉间成了她窥探到那掩藏在繁华之下、真实又动荡的世界的窗子,成了她手中能供她奋勇反抗的一道利器。”
    话至此处,许意迟慷慨激昂的语调不可自抑地微微一顿:“……就在这一重重的、一次次的,被姑娘笔下文字的震撼之中,匠人克制不住地对那文字后自由又勇敢的灵魂,生出真正的、不带任何有色眼镜,不含丁点轻纵的爱慕与向往。”
    “这种情愫无关身份与皮囊,匠人将姑娘视为他觉醒一路的引路人,衷心乃至虔诚地仰慕着那比他清醒、比他聪慧,比他更早看穿沪城这一派靡丽盛景,实质不过是一地烂泥的姑娘。”
    “但同样已然觉醒了的他却又清楚地知道,在这国难当头的时代、这动荡不安的环境,她这样的人,是不会当真有心与人赏玩风月的。”
    “于是他克制地将这小小的情愫深埋心底。”许意迟边说边回头多望了安卿一眼,“当然,题外话。”
    “按照这哥们前面的那堆设定,就算未来真给他出一个他个人的if线,我大约也不会想着要把他和姑娘撮合到一起。”
    许大制作面无表情:“虽然他后面确实改好了,但这也不能改变他之前依然是狗男人行为的事实——狗男人,他不配。”
    “emm……确实,像这种有前科的角色的话,把他跟整个剧情里面塑造得最好的女性配在一起看着是不怎么爽。”安卿赞同颔首,“至少我会觉着挺不爽的——喵的狗男人凭什么沾我们香香软软的乖女儿。”“所以,就算给他单出一个个人if线,那大半也是让他想法子干点别的事去……比如,让他投身于伟大的、解放全人类的事业中去?”许意迟面皮微团。
    “泻药,他就是一做紫砂壶的,解放全人类有点太遥远了。”安卿摇头,果断否决了许大制作这愈渐离谱的畅想。
    “他能跟着各种运动走一走,积极保护下相关文化传承……最多争一个先进人士就不错了,虽然女儿是亲的儿子是捡的,但咱倒也不必太逼着孩子?”
    “好吧,合理,”许意迟听罢立马蔫了下来,“那假若未来真有他个人if,就给他安排个保护相关文化传承顺便给人当当线人的活好了,多了这没出息的大概也干不了。”
    “嗐……狗男人。”小姑娘骂骂咧咧,“没法比,跟前两章里的那些男角色都没法比。”
    “得了,先不吐槽他了。”
    “我继续说后面那个剧情。”许意迟双手抱胸。
    “匠人选择了隐忍,但有时也会忍不住将那种情愫几不可查地隐约透露给姑娘——他不想打扰或惊吓到她,但情绪这东西有时又委实不受人控制。”
    “奈何姑娘从未觉察到过他的这种心思——或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毕竟来自同路人的认可与支持,偶尔也会像夏夜晚风或秋日明月般,不经意地在她心头引起刹那悸动。”
    “但她从来是清醒的,这种清醒让她清楚而明确地知晓什么是可能,什么是不能。”
    “动荡的年代,人们会因过分紧张而变得过于感性,这种带有仰慕意味的爱慕在这时或许是足够虔诚真挚的,足够让人无视掉两个人之间横亘着的种种鸿沟——可一旦某一日,风浪过去,一切变得平和而欣欣向荣,那么他们之间曾经存在着的种种矛盾,便会在瞬间爆发开来。”
    “譬如,她是先踏上那条路的人,她不确定匠人会不会有一日真能追上她的脚步,她不确定他能不能平安抵达她曾抵达过的位置。”
    “觉醒的每一步都足够痛苦,每一次更深一层的觉醒都意味着在精神上被生生剥离去前面的那层血肉,坚持不住的人会自高塔上跌落,她这些年已见过太多前行者再度跌进深渊,成为醉死在酒肉血海中的一员。”
    “又譬如,她知道自己是无根浮萍,是随时可以被扔下抛弃的那一个——她们这次声援学生们的行为,必然会触怒某些盘踞在后方的窥伺者。”
    “而等到游行的热度散去,那些早就被泡软了骨头的‘上位人’寻到了下台的梯子,她们几乎注定是要被最先献出去以平息某些怒火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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