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朔雪藏杀机
    “本王辅佐老祖处理政务,勤政爱民,何罪之有?!”
    面沉如水的载沣直起身来,显然是要袁项城立即拿出个具体说法不可。
    “三年以来,朝廷亲贵当权,一家专政,违反祖制,这是一。”
    袁项城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说道:“三年以来,官员们百般勒索民财,并无办成一件利民之事,这是二。”
    “三年以来,司法之诏屡下,从朝廷到地方,官员们实无一个守法之人,这是三。”
    “袁项城!你这是向本王宣战吗?!”
    载沣“啪”的一声掏出一把鎏金左轮,压在桌上,枪口直冲袁项城。
    “不,这只是慰亭在向摄政王奏事,以防摄政王殿下被小人的一面之词蒙蔽,看不清我大清现状。”
    袁项城丝毫没将载沣放在眼里,只略微顿了顿,便继续顺着先前的两点要求往下讲:“第三,就是赦免那些在武昌被拳乱之名裹挟治罪的平民百姓。”
    “袁项城!圣上给你这个湖广总督的位子,就是让你去剿那些逆贼,你倒要宽容。老祖,他这种首鼠两端的人,如何用得啊?!”
    见载沣扭头向自己告状,一言不发的椿泰却没怎么动作,只是摆摆手让袁项城继续往下讲。
    “第四,就是解除党禁,实行言论自由。”
    “第五,重组内阁,由我来当这个内阁总理大臣。”
    “袁项城!你敢嘲讽本王!”
    载沣见袁项城图穷匕见,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左轮。
    “关公面前耍大刀,王爷在慰亭面前玩这个,资历还浅点。”
    袁项城瞥了眼桌上的洋枪,微微勾起嘴角,神态间的轻蔑意味不言而喻。
    “你!”
    载沣抓起左轮想要扳动击锤,没等功成便被身旁的庆亲王死死按住。
    “天津城内,一日酒肆开张,一滚刀肉进门就喊,拿钱来!说着从怀里‘唰’地抽出一把刀来,对着掌柜的说,你砍我。掌柜的对他说,我砍你不着,那滚刀肉抓起刀来嘴里说,你不砍我,说话间‘啪’,一刀砍向自己的胸膛,嘴里说着,我砍我自己!哗~顿时血流如注。”
    袁项城冷笑一声,嘴上半点不饶:“人们常说一块石头扔进了狗群里,如果有狗叫了,那一定是它被砸到了。慰亭方才并未指名道姓说谁是碍政之人,王爷如此作态,莫不是心虚了罢?”
    “本王,不是滚刀肉,更不是狗!”
    载沣怒火攻心,挣开庆亲王的大手,站起身来就拿枪对准了袁项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载沣起来的瞬间,袁项城也长身而起,双手握住了他持枪的腕子。
    嘭!
    左轮走火,满堂俱寂,眼瞅着袁项城和载沣像女人一样在身前争抢纠缠,椿泰冷哼一声,挥手就将两人分开,按回了桌椅之上。
    “够了!你们两个都是国之栋梁,如今却像泼妇一样扯皮斗殴,成何体统!”
    椿泰剜了载沣一眼,对袁项城也不客气:“这五点要求除去罪己诏,其余都可依你。不过一年之内,我要你彻底解决拳乱,不然我拿你是问!”
    “是,摄政王殿下,慰亭领旨。”
    袁项城见此行不仅没吃瓜落,目的也完成大半,立马忍着笑意跪地领旨。
    “另外,满朝文武都知道,你身后这位北洋教头有天下第一等的枪棒功夫,着实没必要逮到机会就带出来炫耀。”
    “要知道”
    椿泰转过头来,晦涩幽深的眸子带着难以言明的意味盯着李书文:“要知道如此佳节,人家心里肯定也盼着回家跟妻儿老小团聚,哪会想着跟你来勾心斗角呢?”
    李书文听罢此言,一言未发,只是默默起身,跟袁项城离开了满堂亲贵的保和殿。
    保和殿是满清宗室们佳节欢宴的场所,他们两个汉人,留不下,也不想留。
    ——
    直隶,北洋大营。
    “给大帅请安!”
    “唉,芝泉,起来。”
    看着面前的心腹弟兄,刚从龙潭虎穴中逃出来的袁项城忙将他扶起,言语关切道:“兄弟们还好吧?”
    “托大帅的福,都好。”
    “好好好,菊人他们可都到了?”
    “到了,就等您和李师傅了。”
    段芝泉见袁项城成功起复,也很是开心,当即拉着二人往里走。
    噼里啪啦~
    铜盆里木炭烧的正旺,北洋军的众多心腹听着袁项城讲今晚保和殿之事,心里不由也为那摄政王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感到心惊。
    “宫保啊,听完你今晚这场惊心动魄的夜宴,倒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有北洋智囊之称的徐菊人烤着火,瞅着袁项城慢悠悠说道。
    “哦?什么诗?”
    拿钎子不断拨弄炭火的袁项城也来了兴致。
    “是铁心道人的一首《鸿门会》。”
    焰光明暗不定,徐菊人的低声诵念自火星中升腾而起:
    “天迷关,地迷户,东龙白日西龙雨。撞钟饮酒愁海翻,碧火吹巢双猰貐。照天万古无二乌,残星破月开天馀。座中有客天子气,左股七十二子连明珠。军声十万振屋瓦,拔剑当人面如赭。将军下马力排山,气卷黄河酒中泻。将军呼龙将客走,石破青天撞玉斗。”
    “听菊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几分意思。”
    袁项城琢磨了半晌,喟然叹道:“就是不知,谁是刘邦,谁是项羽,谁又是那败坏祖宗基业的秦二世喽!”
    “宫保,此番拳乱,远甚从前,我看这大清国,真的要亡了。”
    徐菊人念完诗,也很赞同袁项城的观点,顺着扯开了话头。
    “亡不亡,就看我军,华符致电回来,说是三日内便可攻克汉口,然后取下武昌,将义和拳民扼死在摇篮里。”
    段芝泉拿着一封电文,摩拳擦掌,恨不得即刻飞到前线建功立业。袁项城表情沉凝,似在考量着什么。
    少顷,他才抛出一个问题:“芝泉啊,你说,这大清该不该亡呢?”
    段芝泉刚想回答,可话到嘴边又感觉有些不对,瞥了眼老神在在的徐菊人,没有贸然开口。
    “方才菊人说起鸿门宴,我倒是想起了汉高祖刘邦有这么一段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战必胜,功必取,吾不如韩信。”
    袁项城抬眸看着徐菊人,表情诚挚:“菊人兄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就是我的张良;芝泉啊,战必胜,功必取,你和华符一样,是我的韩信樊哙,我们兄弟齐心,何愁大事不成?”
    “内阁要重组了,这金銮殿以后到底谁做主,还犹未可知呐~”
    正当袁项城畅想未来之际,一直在军帐角落默不作声的李书文难得皱了皱眉头。
    ——
    沧州盐山,李家老宅。
    “萼堂啊,听师父说你想学武?”
    秦淮瞅着在院中扎马步扎得像模像样的李萼堂,蹲下身来笑呵呵的轻声问道。
    “想!我以后也想成为爹和师兄这样的大高手!”
    面对梼杌传承无意识散发的凶气,便是成年壮汉也要失魂落魄,如今这年仅六岁的小娃娃却不慌不怕,很有些气概,难免让人高看一眼,再看他骨骼精奇,生性随父,未来成就多大秦淮不好估量,但一定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那可要好好吃饭,养好了身体,才能练得跟师兄一样又高又壮。”
    秦淮指了指正厅内已置好的桌宴,拉着李萼堂坐进了席间。
    “淮儿,你说你师父这趟去京城,多久才能回来?”
    见师娘问话,秦淮想了想,开口道:“以师父的脚程,若一切顺利,差不多明日便能赶回家中。”
    “那就好,那就好。”
    穿着玫红衣装的妇人放下了心,瞧着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秦淮,小声道:“我们王南良村,多半年也见不到一个外人,上午我跟隔壁婶娘去县城置办酒食回来,却瞅见了好些生面孔。要不是淮儿你有孝心,想着来探望师娘,师娘今晚怕是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好呐。”
    “生面孔?师娘你们先吃,我去外面看看,很快回来。”
    秦淮听了,微微皱眉,向师娘告罪一声,迅速离席。
    “守好他们,我去去就回。”
    秦淮放出【夜魁】,交代了两句后,就打开【惊鸿一瞥】往外排查可能存在的生面孔。
    正在这时,村外头突然喧闹起来,人喊马嘶,秦淮纵上房顶极目望去,是一伙穿红褐色僧裙的番僧,个个呼吸连绵,太阳穴隆起,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领头这人戴着斗笠,一手持锡杖,一手托钵盂,似乎注意到了秦淮的目光,突然转头,两道焰光如有实质般刺了过来。
    “嗯?”
    秦淮轻哼一声,焰光顿时被冻成冰坨摔落,陷进厚厚积雪。
    【火首尊】
    姓名:毗耶耶
    状态:炁存,天理(残),禅魔(以禅理铸魔心,性格古怪,行事乖张)
    威胁程度:红色(八极)
    备注:金刚禅众之一,本是边蒙沙门,早年于梦中得鸠摩罗什传法,学习金刚禅,后又流入魔道,因志愿要做中华开山掌教大国师,把一切僧道法门灭个干净独留他禅魔一派,故被爱新觉罗·椿泰收归麾下,现掌管粘竿处六使之一的血刃使。
    【金刚番僧】:背有火首尊,是毗耶耶以禅魔派秘法为笔,用饱含灵炁的药血为墨,纹在僧兵身上的炁图,可调用怒目金刚的巨力。
    “来者不善呐。”
    秦淮扭了扭脖子,他这两天都没撞见能入得了眼的对手,手心正痒。
    这伙金刚番僧个个都有十都的水平,堪比军中一流好手。领头这个【火首尊】更是有八极实力,目击成焰,犹如实质,分明是已将元炁练到家、堪比大宗师的俗世奇人。
    这颗果实的人普遍孱弱,但是天地间有灵炁在,若是得了利用之法,能将灵炁转化为元炁存身,往往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实力。
    而像吴山之类的俗世奇人受上天宠爱,生来便有利用灵炁的法子,随着他们年龄渐长,身体成熟,这些法子就会自然而然浮现心间,等他们精熟之后,体内元炁便会如臂使指,十分便捷。
    村头这些金刚番僧看上去其貌不扬,却可以说是人中翘楚。此前秦淮已见过粘竿处的宝药、查逆二使,那些已是清廷集结神州上下军镇所找来的精锐,可也比眼前这些金刚番僧差上一筹。
    除去这群穿着僧裙的番僧,那【火首尊】旁边还站着一位挎着指挥刀的军官,和几名背着长枪的新军。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要没点鬼,我可不信。”
    秦淮抻了抻袖子,轻身提纵,没几个呼吸便立在了这帮人前头。
    “诸位,止步。”
    秦淮吊儿郎当的站在大路中央,伸手止住了番僧们想要进村的步伐。
    “此地是北洋八万新军教头神枪李的老家,不喜外人打扰,故而并无客栈驿馆。诸位要是赶路,烦请绕行,要是想借宿休息,家师在村外有间两进的院子,容纳诸位暂歇一晚还是绰绰有余。”
    “哦,哦哦,这位小兄弟误会了。我们是县城官老爷们请来做法事的,最近拳乱猖獗,常有巫师神婆打着各种旗号招摇撞骗。盐山县太爷怕乡里乡亲听了那些人的鬼话,误食符水害了急病,这才在上元佳节请禅师带着僧众来为百姓开光,诊病写方,扫除故气。”
    那军官见秦淮站姿松松垮垮,也没小觑,当即耐着性子解释道。
    “哦?县太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舍得出钱请禅师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法事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呐~”
    秦淮嘴上这么说着,脚下的步子却是动也没动。
    领头军官看着好似拦路虎的秦淮,眨了眨眼:“额,烦请小兄弟让个路?”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天色已晚,诸位禅师日赶夜赶,应该也累了,不如随我去郊外野院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再做法事也不迟。”
    秦淮知道眼前军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对方才他那番说辞是半点不信,脚下更是不饶,依旧打着先将这帮人打发走的主意。
    “小居士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我们还有要事与保长相商,还请给个方便。”
    【火首尊】上前一步,面相十分和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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