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飞的车候在锋源集团总部大楼正门口。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电梯门大敞之?际,阮绪宁还是出于本能轻颤起?来,揽紧了贺敬珩的手臂。
    透过玻璃门窗, 可以看见一小群男男女女聚集在大楼外,正好挡在?了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她做了个深呼吸,咬咬牙, 走出?前厅。
    那些记者就像是草原上嗅到腐尸味的鬣狗, 突破了保安的防线, 架着长枪短炮一窝蜂全数围拢上来。
    即便有贺敬珩护着,阮绪宁还?是感觉得到,那些挂着媒体logo的话筒和录音笔快要怼到自?己脸上来了……
    那些人挤着人。
    那些声音叠着声音,在?两人耳边轮番炸响:
    “贺先生!贺先生请留步!有传言说, 贺礼文已经退出?锋源集团董事会, 不再担任董事长一职, 请问?是否确有此事?贺老先生是否有参与、施压?”
    “阮小姐,请问?您对丈夫公共场合殴打亲生父亲、致其重伤的行为怎么看?他平时是否也存有家暴倾向?”
    “作为锋源集团ceo, 贺总是否担心家族声誉和企业形象会因此次事件受损?您打算如?何?挽回呢?”
    问?题很尖锐,却避重就轻。
    只向小夫妻两人施压,绝口不提贺礼文做过的那些龌龊事。
    贺敬珩脚步一顿。
    许是他的身形和气场着实骇人, 那些记者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甚至有人条件反射似的直往后退。
    贺敬珩压着怒意,就近抓住——或者说抢下一个话筒, 眼神冷冷扫过那些丑态毕露的脸孔:“始乱终弃、私生活混乱、骚扰女下属、雇凶杀人未遂——我很担心家族声誉和企业形象因贺礼文而受损,所以,这?不是揍他了吗?”
    实属已读乱回。
    但又针针见血。
    趁记者们沉默、琢磨的间隙, 他一记眼刀甩给?身边的干瘦男人,声音里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还?有你,再对着我太太的脸拍照,当心我连你一块儿?揍!”
    被警告的男记者当即往后排缩了缩。
    就在?那群逐臭之?蝇迟疑着是否还?要继续进行“采访”时,阮绪宁扯住了贺敬珩的衣袖。
    她踮起?脚,恰好能够到他手中?的话筒。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软,却足够有力?量:“我先生是个很好的人,能与他此生携手,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没有被那些自?带陷阱的问?题扰乱思路。
    她一句不提贺敬珩是怎样的人,但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透出?了自?己对丈夫的信任与肯定。
    他们像是拥有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足以阻断自?外界而来的一切侵害。
    因那句话深深震撼,贺敬珩垂眸看了妻子?一眼。
    恰巧,她也正望向他。
    眸中?是毫无保留的爱意。
    如?同定格的静态画面?,却有千言万语在?流转。
    但此时此地,并不适合互诉衷肠。
    眼见挖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做文章的爆料,于是又有人抛开逻辑、打亲情牌:“百善孝为先,贺礼文毕竟是你的父亲……”
    面?上瞬间覆了层寒霜,贺敬珩眼皮一掀,截断那个女记者的话:“我跟那家伙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快要变成一潭死水的人群重新开始骚动,话筒与录音笔再一次高高举起?:“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你是已经和贺礼文断绝父子?关系了吗?那锋源集团今后……归属……”
    出?于对新闻的敏锐,他们满脸写着兴奋与急切,如?潮水般涌过来。
    被身侧两股人流接连冲撞,阮绪宁流露出?一丝惊慌,脚下一个趔趄,小高跟险些崴了脚。
    贺敬珩当即伸展长臂护住小姑娘,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随即警惕地扫视周围,低吼着让那些记者滚远点。
    柴飞的车本就停在?前方。
    他们紧紧抵靠在?一起?,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披荆斩棘之?际,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另一辆汽车急促的鸣笛声。
    在?管家郑海的搀扶下,身着板正高定西服的老者自?车内缓缓而出?,手杖落地,不怒自?威。
    是许久未曾露面?的贺名奎。
    阮绪宁有些惊愕,第一时间去看贺敬珩,男人的表情昭然着——他也很意外。
    思前想后,也只可能是程总或者其他高管担心新任ceo再乱来,单方面?联系了贺名奎。
    没想到,搬来的不是救兵。
    而是如?来佛祖。
    听郑海转述了那些记者提问?,贺名奎冷哼一声,挤出?一句答复:“是我——我已经和贺礼文断绝父子?关系了。”
    这?一句当事人亲自?宣布的“官方消息”,似有千钧重。
    众记者哗然。
    随即,争先恐后扛着设备调转方向——这?种?级别的商圈大佬平日里就是挤破头也难见一面?,更别说当众采访。
    隔着绰绰人影,贺名奎给?贺敬珩递了个眼色,转而又冲那些人道:“你们有什么问?题,过来问?我,别挡着我孙子?和孙媳妇回家的路——你们这?么多人,搞这?么大阵仗,欺负两个年轻人,算个什么事?”
    被点名的记者们面?面?相觑:不是,您孙子?眼下双目通红,青筋凸起?,为了保护老婆准备随机挑选幸运儿?打一顿的一米九猛男……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放心将战场交给?老爷子?,贺敬珩揽着阮绪宁继续前行,径直坐进了那辆等候多时的劳斯莱斯。
    *
    黑色座驾缓缓驶出?锋源集团停车场。
    直到身后乌压压的人群变成了一团墨点,阮绪宁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将目光自?窗外收回。
    贺敬珩偏过脸:“吓到了?”
    经历方才一路“闯关”,男人身上的西装已然多了不少褶皱,就连西裤裤脚上都沾了灰尘。
    阮绪宁点点头:“才没有。”
    身体很诚实。
    语言却在?硬撑。
    想了想,她又老神在?在?补充一句:“……是很特别的人生体验。”
    贺敬珩轻轻挑起?眉梢,任由笑意蔓延。
    意识到贺礼文再没有了作妖的资本、闹心事终于告一段落,阮绪宁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起?,爷爷和贺礼文断绝父子?关系了?”
    “毕竟是他们父子?俩的事,没有公开之?前,我也不好到处说。”
    “但爷爷今天亲口把这?个决定告诉媒体记者了——他这?就是在?向外界宣布,贺家可以没有贺礼文,但不能没有你贺敬珩。”
    这?话叫贺敬珩舒心:“毕竟,贺礼文这?些年做了太多让他失望的事。”
    剥夺继承权。
    赶出?锋源集团。
    从此与贺家桥归桥、路归路。
    这?是他所能想象到的、对贺礼文那种?混蛋最好的惩罚了。
    阮绪宁亦然。
    她弯起?眉眼,嘴里小声重复着“太好了”。
    贺敬珩专注地看着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刚才不是还?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只会‘太好了’这?三个字了?有失你语文课代表的水准啊……”
    阮绪宁眨眨眼,半晌才意识到这?是调侃。
    但她并不生气。
    忘了在?哪里看过一个理论,人在?激动时,语言表达能力?会退化。
    而她再一次印证了这?个理论:“刚才那段话,其实我打了很久的腹稿!现在?,我就是、就是觉得……太好了嘛!非常的好,无比的好,超级无敌的……唔……”
    毫不意外的一个吻。
    意外的是,来得太突然。
    不知道贺敬珩那家伙忍了多久,反正,她是忍了很长时间,就连在?宿舍睡觉,还?梦到过一些该打马赛克的画面?——被熟悉的温度所包裹,她很快就缴械投降,抛开所有矜持与羞涩,环住丈夫的腰,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都说小别胜新婚。
    他们的新婚夜毫无进展,小别后的亲昵,才格外让人沉沦。
    贺敬珩将她扯坐到腿上:“这?几天,想我了吗?”
    阮绪宁的衣摆被一点点翻卷上去:“想的。”
    他的唇继续往下:“哪里想?”
    阮绪宁被迫眯起?眼睛:“哪里都想。”
    觉察到腰间的凉意,她猛地按住了男人游移的手,反应过来:“……但就是不想在?车里。”
    看起?来像是个陷阱。
    不确定。
    所以不能乱踩。
    阮绪宁下意识睨了眼司机所在?的方向,视线却被前后排之?间的雾化玻璃阻隔——某次坐车时听柴飞嘀咕过,这?样一块隔断价格高达三百万,阮绪宁吃惊不已,也直观感受到了自?己家与贺家的财富悬殊。
    总而言之?,这?里私密性极佳。
    如?果贺敬珩当真想在?车里做点什么,好像也……
    不行。不行。
    她甩甩脑袋,忽地听见贺敬珩的轻嗤。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她的腰:“我看起?来就那么饿?”
    饿?
    恍然明白他是在?指代什么,阮绪宁涨红了脸,故意激他:“谁知道呢?那些新闻报道里不是都在?说,贺敬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贺敬珩捏着她的唇瓣:“挑衅是吧?”
    阮氏小钢板很硬气地哼哼了两声。
    贺敬珩更嚣张:“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越被挑衅,就越来劲,要不,我这?就让柴飞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车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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