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牙”死死盯着那把菜刀,上面卷着刃,是王氏宰鸡用的那一把,也是他为元宝净身的那一把。
    他怕了。
    彻底怕了。
    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剧烈的颤抖。
    天道会轮回,砍人的刀,终会砍向自己。
    桑落没有犹豫,一刀狠狠挥落。
    捂着嘴的惨叫声,不大,但听得站在门口的元宝后脊背一凉,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
    “不好意思,切歪了。”
    桑落看向“豁牙”因剧痛不住抽搐的脸,淡然地说,
    “你不用怕血尽人亡,我刚才给你吃了上好的补血的药,可以撑到我一片片地将它彻底切干净。”
    她再举起血淋淋的刀,眼神冷冽如霜:“这次,我保证会稍微准一些。”
    豁牙那双曾经充满罪恶和贪婪的眼神,只剩下惊惧与绝望,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扭曲。
    由着她一刀又一刀,钝刀子割肉。他的惨叫声被紧紧堵在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破庙外,元宝眼泪不住地流,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奋力地仰着头,冲着漆黑的夜空,嘴唇用力张大,无声地、歇斯底里地喊:
    “娘——”
    屋内的呜咽声越来越凄厉。
    桑落停了手,看着如蛆虫一般的畜生,随手抄起一块碎砖,准备将他敲晕,装进袋子里,再找机会抛进荒野喂野狗。
    忽然,听见元宝警觉的喊声:“谁?!谁在那儿?!出来!我看见你们了!”
    桑落立刻吹灭蜡烛,紧握着刀子站到门边,盯着那道白影一点一点靠近。
    越来越近。
    桑落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如果是寻常人,她就劝他速速离开,如果是邪恶之徒,那就......
    她将刀柄攥得死死的,澄澈的双眼,倒映着黑夜,只等着看清那团白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对,连她都知道要穿黑衣夜行,这人为何要穿白衣?
    这个时辰,穿着一身白衣出现在破庙的,要么是鬼,要么,是女鬼。
    白衣人走过来,站在台阶下,望着黑洞洞的破庙前,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神情都不慌张,小的满脸是血,大的还握着一把毫无杀气的菜刀。
    夜色如墨,白衣人的面目并不清晰,他开了口:“桑姑娘,是我。”
    桑落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
    是莫星河。
    四年前,她刚刚穿越来此,想要找舶来寒铁做柳叶刀,总是无果,四处打听之后,就寻到了点珍阁。
    她不知道点珍阁是什么地方,以为就是一间寻常的南北铺子,等去了才知道点珍阁是芮国最贵最齐的南北铺子。
    莫星河正是点珍阁的东家。听说有人要找寒铁,他罕见地下了阁楼,亲自来问用处。一见她,就咬定桑落是女孩子,惊得桑落连连想逃。
    桑落将菜刀递给元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盯着门口。她自己三步两步走下台阶,迎了上去,想要将莫星河引着离开破庙。
    她拉着转了半个圈,让他背对着破庙,这才仰着头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莫星河的白衣赛雪欺霜,恰衬出他清绝的面容,一双眼眸柔和似水,静静地低头望着桑落:“我刚回京,这一个多月头疼发作得频繁,想起你上次说新药研制出来了,就去你家寻你。”
    他的声音温柔恬淡,不疾不徐,正如这暮春的风,带着一点沁人心脾的茶香:“正巧看到你们离开,就跟着来了。”
    他站着一动不动,桑落也不好赶着人走,听到这一句,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一路跟到这里?”
    那岂不是什么都看见了?她剥人裤子,剁人下身......
    像是猜到她所想,莫星河摇摇头,叹道:“你啊,胆子太大了。幸好是我看到。换做别人......”
    “你不知道,他——”
    “无论如何,那是一条性命。”他负手而立,像是随时要腾云而去的天神,“他杀了人,你就该杀他吗?”
    若说桑落的世界都如同此刻一般黑暗,那莫星河就是唯一的白。
    穿越四年,她心中的憋屈和烦闷一直在积攒在心头,像一只寄居蟹般,时不时从龟缩的壳里伸出满是戾气的大钳子。而莫星河总是适时地提醒她,收回自己钳子。
    莫星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就好像——对,就像庙里的那尊神像,总是悲悯天下所有人,可是,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人心。
    桑落不想跟他辩,因为他永远都是有道理的。
    她说不过他,但是也不想放过“豁牙”,两人僵持着。
    莫星河耳朵动了动:“有人来了,你若不想惹麻烦,就带着那个孩子离开。”
    桑落犹豫了。
    “豁牙”不死,必来报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莫要动杀念。”莫星河读出她眼中的杀意,声音愈发超脱:“那还是个孩子,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做这等事。要引人向善。”
    他再听了听,又催促道:“快带孩子走。”
    桑落不再犹豫,跑上台阶,摸黑收拾了包袱,拖着元宝就往外跑。
    “菜刀留下。”莫星河提醒道。
    当的一声,元宝连忙将菜刀甩在地上,抓着桑落的手,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莫星河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神情变了变。
    最后叹了一口气,蹲下来,从地上捡起刀,提着衣摆,拾阶而上,缓缓走进破庙。
    他点亮了桑落吹灭的蜡烛,目光扫向血肉模糊的“豁牙”,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针,扎在半死不活的“豁牙”的百会穴上。
    “豁牙”很快就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白衣男子,他以为自己得救了。呜呜呜地示意他快解开绑缚自己的绳子。
    莫星河似是变了一个人般,声音如三九的冰窖,冷冽刺骨:“听说你给她验身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豁牙”疼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验身不验身?
    “用哪只手验的?”
    豁牙被堵着嘴,怎么可能答复?他只能无力地唔唔乱叫。
    “不说?”莫星河的目光落到“豁牙”的右手,手指一捏,顿时,一截森白的腕骨刺破了皮肉。
    “豁牙”痛得完全没有了发抖的力气,只想这时若能给他一刀了结了,才是最好的。
    只是眼前的白衣年轻人根本不满足,又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左手,下一瞬,左手也被折成了诡异的角度。
    莫星河取出帕子,擦擦手上的血迹,再次开了口:“我还听说,你泼了她一身水......”
    门外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泼水这事,是我让他做的。”
    来者,正是一身红衣的颜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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