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裴元背景第一次失效
    那面白的中年太监听了这话,竟被激的脸色涨红,起身张口喝骂道,“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竟然敢用这些人来压我?”
    话语中,不信之意有之,不惧之意更是显然。
    原本彷佛要生吞了那山东镇守的裴元,见他是这般反应,愣了一下,不由色变,“你、你是谁?!”
    旁边的陈心坚揉了揉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按照常理,难道不该是对面这个反应吗?
    裴元意识到自己贡献了配角的震惊戏份,羞恼之余,也快速地打量起眼前这人来。
    谷大用和丘聚乃是赫赫有名的“正德七虎”。
    萧敬和陆訚则是王者归来的“弘治旧人”。
    前两者如今正得势,后两人甚至是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最有力竞争者。
    没想到自己出了一对大小王,居然还拿捏不住此人。
    由不得裴元不震惊。
    就听那面白的中年太监,阴柔的说道,“咱家就是山东镇守太监毕真,难道谷大用、丘聚和萧敬、陆訚他们没提过咱家的名字吗?”
    裴元听了此名,思索片刻,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你!?”
    要说起毕真,那一对大小王确实按不住他。
    因为此人乃是纯血的刘瑾余孽。
    当年他担任市舶司太监的时候,曾经因为一时贪心,想要对暹罗货船收税,结果礼部大怒上书弹劾。
    朱厚照随口示下,按以往的规矩办。
    之前的市舶司太监熊宣就因为想对外来货船收税遭到罢免,若是按照这个规矩,毕真就要一夜回到刚切了小坤坤那会儿了。
    结果刘瑾为了保他,竟然歪曲了圣旨的意思,强行的支持了毕真。
    后来毕真在担任浙江镇守太监的时候,与刘瑾那两个烧黄纸的义弟——,南京守备太监刘琅、河南镇守太监刘璟,一起组成了复仇者联盟。
    他们三个在宁王作乱的时候,纷纷响应,想要奉天靖难,掀翻正德。
    宁王朱宸濠起兵之后就一门心思往东跑,除了想要夺下南京,直接占领一个现成的备用中央,还因为他有两大镇守太监做内应,只要能快速抵达南直隶,那两人就能借势瓦解两省的防务。
    ——“濠以为南京有琅,浙江有真,下之如反手耳。”
    毕真果然也不负宁王的期待,在宁王造反之后,先是制造舆论,散布谣言,说是宁王已经派世子分兵来攻打浙江,引得浙江大乱,人心震动。
    接着又想趁着进圣节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这三司大员,以及各府官员、卫所指挥使,齐集镇守太监官署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拿下。
    “真先夕收城门钥,令官军夜半皆甲以入,将为乱,众官惧不赴,且严为备。真不得发。”
    这毕真有头脑,有行动力,可惜三司和各卫所的官员畏惧,根本不敢来,让他一网打尽的想法落空了。
    那刘琅呢?
    此人之前已经提过。
    他每日在南京看似只知道修道炼丹,盼着把坤坤长出来,但其实也是胆大包天之辈。
    刘琅假借炼丹藏了大量的火药,在听说宁王举事之后,他立刻集结了壮士,用许多棺木密藏了火药和军器,准备呼应朱宸濠。
    后来事情被泄密了,这才罢休。
    可惜的是,朱宸濠实在太废物,根本没能好好利用这两位镇守太监的权柄,只把他们当成死士来用,白白浪费了这两枚重要的棋子。
    至于刘璟,那就更郁闷了,他在河南盼星星盼月亮,结果宸濠刚出塔,就被蹲草的王守仁直接一棒子闷死了。
    最后刘璟因为挂机,只得了个革职的下场。
    裴元想明白眼前这太监是什么狠人,当即不敢再轻慢了。
    若是能结好这个敢想又敢干的家伙,甚至把复仇者联盟的另外两人也拉拢过来,那裴元可就如虎添翼了。
    要知道这三人作为盟友可太靠谱了!
    ——他们有事儿是真上啊!
    宁王造反的时候,叛军还远在江西,毕真就让军士披甲入城,准备裹挟一省的官员作乱,与宁王遥相呼应。刘琅更是让死士潜伏城中,把火药棺材都摆出来了。
    河南镇守太监刘璟虽然在挂机,但那只是因为朱宸濠还未挥兵北上。
    从刘璟事后被划分为毕真一党来看,肯定也是进行了积极预备的。
    要是和“复仇者三人众”比起来,谷大用如豚犬耳。
    唯一可惜的就是刘公公死的早,裴元还没机会和他把酒言欢,这会儿竟然和毕真套不上交情。
    裴元的脸色变了数变,这才心思一转,生硬的改口道,“原来是世交啊。”
    毕真听了嗤笑道,“谁和你是世交?就凭你刚才排出的那几个货色?”
    毕真身为内地省份的镇守太监,属于司礼监太监的一员。在司礼监太监这个群体中,也属于封疆大吏,不是随便能对付的。
    纵然张永身为司礼监掌印,想要收拾他也不容易。
    在正德这个日趋制度化的时代,要想动一个镇守太监,须得由兵部开具手本,送内阁票拟,经司礼监批红,六科挂号,然后才能挪挪他的位置。
    毕真不卖那一对大小王的面子,又能如何?
    却见那锦衣卫千户,脸上挂上笑意,“我乃是焦老相爷的孙女婿,多曾从他老人家口中,听过毕公公的风采。”
    “焦老相爷?”毕真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焦芳?”
    裴元摆摆手,示意手下们退出去。
    陈心坚上前拉开一张椅子,裴元径自坐下,口中则感慨的说道,“当年若非那张彩嫉贤妒能,离间了刘公公和焦老相爷,让焦老相爷羞愤之下,告老还乡。朝中风云如何,只怕还犹未可知啊。”
    “这两年,焦老相爷还时时感慨,可怜刘公公被那些奸人蒙蔽。”
    毕真皱了皱眉,脸上净是纠结和怀疑,“那焦芳真是这么说的?”
    又将信将疑道,“我怎么听说,焦芳是提前得了消息,所以故意和刘公公交恶,然后借机脱身的呢?”
    裴元面对毕真的质疑,脸上神色不变,从容说道,“毕公公莫非忘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五官监候杨源借星象有变,上书谏言,要求天子诛杀八虎。大学士刘健、谢迁连连上书,请求诛杀刘公公。户部尚书韩文也草拟奏疏,联合九卿各大臣签名呈进。”
    “司礼太监王岳、范亨、徐智也趁机进言,想要将刘公公置于死地。”
    “满朝皆曰可杀,刘公公欲求老死南京而不可得。”“那时候,刘公公的处境如何?”
    毕真听着裴元的话,也不由想起了当年的那些事。
    就听裴元继续说道,“当时,正是担任吏部尚书的焦老相爷听到消息后,紧急通知了刘公公,并且为他出谋划策。这才帮着刘公公绝地反击,打垮了文官们的围攻,又处死了王岳等人。”
    毕真听到这里,只以为裴元是替焦芳卖旧情,心里虽然怏怏,却也领情。
    不想裴元继续说道,“前年刘公公事败之前,手握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比起当年满朝皆曰可杀的狼狈处境,如何?”
    毕真一怔,就听裴元继续说道,“当年刘公公朝不保夕的时候,焦老相爷得知消息,都能毅然选择站在刘公公这边,为刘公公出谋划策。”
    “后来刘公公手握内廷大权,又有无数的朝廷重臣甘为走狗,势力这般煊赫。焦老相爷若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站在刘公公这边?”
    “这……”毕真愣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当年八虎都被逼到绝路上了,就是靠着焦芳的相助,才能绝地反击。
    焦芳这种聪明人,根本没理由在刘公公如日中天的时候主动跳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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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真疑惑道,“这么说,当年焦芳离开的事情,另有蹊跷?”
    裴元立刻断然道,“自然!都是张彩那小人从中挑拨,刘公公才疏远了焦老相爷。前些日子我和我那岳丈把酒言欢,还曾说起此事,我那岳丈至今扼腕,说恨不能在朝中,助刘公公一臂之力。”
    毕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说的莫不是焦黄中?”
    裴元道,“正是。”
    毕真犹犹豫豫的回忆道,“咱家记得那张彩一直说焦黄中是个草包,刘公公对焦黄中也甚是不喜。”
    “那时候焦芳想让焦黄中做个状元,刘公公对此虽然不悦,但最后还是给了他个二甲第一。”
    裴元顺势跟上,“我那岳丈是念情的人,岂会不记着刘公公的恩德?”
    毕真被裴元说动了心中憋了许久的那些心思,也不由跟着发起牢骚,“如此看来,那张彩真是个不能成事的。早知道,咱家也该多劝劝刘公公,让他亲贤臣远小人。”
    两人的话越来越投机,因着焦芳的由头,说起当年的事情,竟然让毕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一旁的陈朗却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自从刘瑾倒台后,不少刘瑾阉党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赶上清算,就身死道消。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堂而皇之的以刘瑾余党自居。
    听他们的话语中,甚至还颇为当年刘瑾覆灭时的一些事情感叹。
    陈朗见两人没注意自己,悄悄的起身,就想躲着两人视线,从堂上的一侧溜出去。
    裴元正和毕真说笑着,看也不看陈朗,抬手示意了下陈心坚。
    陈心坚立刻迈开大步,偏又脚步声极轻的追了上去。
    那陈朗隐约听到有人追上来。
    这时陈朗已经快出大堂,都能瞧见值守的衙役了。
    他心中发慌,便要撒腿向那些衙役狂奔。
    谁知,还不等他跑向安全的地方,身后的衣服已经被拽住。
    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捂在了他的嘴上。
    陈朗立刻想要挣扎,却被陈心坚轻巧的制住。
    陈心坚自有家传的用刑手段,将陈朗制住后,就用力的拖动着陈朗向一旁去。
    临走时回头一望,看了裴元一眼。
    正见裴元抬起的手落下。
    陈心坚再不疑惑,直接当着那些衙役的面,将那县令拖走。
    那些衙役目瞪口呆的看着。
    有些人想要动,却被其他人拽了一把。
    然而同样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锦衣卫们,却已经开始纷纷拔刀了。
    一场短促的厮杀很快开始,也很快结束。
    岑猛一个个确认了那些衙役已经断气之后,才上了堂中,对裴元附耳低声道,“千户,那些衙役都杀光了。”
    裴元正好和毕真谈到,焦芳有意重新出山,让焦黄中在京中为他活动的事情。
    裴元还想在毕真面前,表演一出镇定自若。
    毕真却不给裴元这个机会,听到外面的事情解决了,直接起身,去了堂前观看。
    等看到满地的死尸,毕真却也没说什么。
    刚才他说的高兴,余光中见到陈朗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就已经意识到坏事了。
    后来见陈心坚跟上去,毕真才勉强安下心来,听裴元继续套近乎。
    陈心坚的举动果然没让毕真失望,很利索的就把陈朗弄走了。
    裴元麾下的锦衣卫也毫不拖泥带水,把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杀了个干净。
    毕真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那些死尸,心中对裴元的身份,也多了一丝狐疑和警惕。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能够让谷大用、丘聚、萧敬、陆訚这些人为他说话,还能当上焦芳的孙女婿。面对可能带来麻烦的阳谷县令,又能果断出手,直接铲除祸根。
    锦衣卫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人物?
    正在毕真打算直接询问裴元,摊牌挑明的时候,陈心坚也回来了。
    刚才陈朗还没从县衙大堂跑出去,就被陈心坚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拖走了,继续隐秘此事,也无非是掩耳盗铃。
    陈心坚索性直接对裴元回报道,“人没了。身上没有任何伤势,千户看怎么安排合适?”
    裴元征求似的看了毕真一眼。
    毕真冷笑道,“你这么胆大包天,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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