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后,帐中只剩下王悍自己,看着吡剥炸响的火烛,王悍不由得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王悍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转世之说,但他却是“转世”之人。

    王悍前世是华国的一个地地道道的宅男,不善于与他人交流,喜欢一个人独处。哪怕身为一个半“愤青”人士,也从不与他人在网络上对喷,没事自己一个人喜欢躲在暗处看书、听音乐,就是这样一个“废人”居然转世了。

    虽说自己在家里也不是没有触电过,最多也就是麻了半个手臂,可最后一次,自己在自己的小黑屋里看一本《死灵童话》时,居然被雷击了。在他死亡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还挺纳闷的,这万里无云的,怎么自己就被雷击了呢?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老天发火的事情了?

    反正王悍自己就这么悲催的死了,等被人发现时,他早就成了黑炭似的尸体,小黑屋也炸了一个大窟窿。他的死亡除了让亲人悲伤外,没人会去关注他,最多就是在新浪微博里出现一条“虚假”的新闻,还有可能会被喷成傻逼的奇怪自杀方式。

    王悍死后,他自己也没什么异样,只是感觉浑浑噩噩的,时不时会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到自己耳中,自己也听不清楚。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等他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一个妇人怀中,之后他也慢慢了解到一些事情。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老爹叫魁拔克,是一个叫黑牛羌的族长,母亲姓王,据说是中原太原王氏一脉,这样一来,王悍也就成了羌汉混血的杂羌。

    尽管如此,老爹魁拔克也没有丝毫在意他的血统问题,对他却是疼爱异常。以王悍的说法,就是老爹不疼爱他,疼爱谁?就是想疼爱也没法疼爱别的儿女,谁让老爹就他一根独苗。

    再说王悍虽然是混血的杂羌,他对自己血统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主要还是因为他来自上一世的华国。华国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很少有歧视他人的习惯,这与早就根植华人血脉的“基因”有关。华人习惯用“仁、义、礼、智、信”的道德观来看世界,符合这种观念的就喜欢,不符合这种观念的,也不会像老美那样去强行改变,最多是以一种“我不粘你”的态度对待他人。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王悍终于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年代,一个对所有华人来说是最黑暗的年代。不错,就是“五胡乱华”的年代!这是一个真正的黑暗年代,一个远比任何年代还要黑暗、残酷的年代,是一个以人为食的年代,一个几乎毁灭了古老文明的时代。

    来到这样一个年代,本就不善言语的王悍更加沉默起来,甚至自暴自弃。

    直到三岁那年,他亲眼看到晋人流民中的一个叫张娣女孩,看到她啃食一条人类手臂时,他醒悟了。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或许不会、也没能力去平息这场以人为食的灾难,但他身为一个部族的少族长,至少可以努力让自己的族人不吃人,至少可以让投靠的晋人活着、吃饱肚子,不去吃人,不让吃人的现象出现在自己族群里。

    后来那名叫张娣的女孩与她母亲曹氏一起,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跟随着王悍,曹氏成了王悍的奶娘与师傅,不但喂养王悍,还教授王悍读书识字,对待王悍也如同亲子一般,比王悍的亲生母亲王氏更加像一个母亲。

    不过张娣却讨厌他,尽管王悍自己也不明白张娣为何讨厌他,反正他自己也排斥这个吃过人肉的女孩。

    王悍和他老爹魁拔克收留了张娣与曹氏后,在随后的日子里,又不断收留了一些逃亡到西凉的晋人。要说收留这些晋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些晋人流民一无所有,除了一张好似永远填不满的肚腩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开始的时候的确非常困难,甚至还要向族中长老们借债度日。

    老爹收留这些晋民流民后,为他们划分土地,让他们耕种,从耕种所需要的粮种到耕牛都为他们准备好,甚至连皮衣,这些保暖的衣物都要为他们准备好,当然了,收取的税收也比较狠,足足有五成粮食会被收走。

    五成税收在王悍看来确实是重税,可若是与其他部族一比,却又算不的什么,别的部族根本就没有税收这一说法,在那些部族眼里,晋民就是奴隶,所有收获都是他们的。

    不仅如此,而且那些晋民处境还非常危险,被杀死还是好的呢,最惨的是那些随军的“两脚羊”,作为“两脚羊”,主要的作用就是成为食物,当然了,必要的时候还是炮灰与军妓。

    而对于老爹魁拔克仅收取他们五成税收,不但可以换取最初生存的粮食与皮衣,而且还要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对于这些处境凄惨的晋人来说,黑牛羌已经是天堂了,至少他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粮食,哪怕死后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别人肚子里的食物,可以安心被埋进土里,可以安心去见自己的先祖。

    王悍不知道是上一世被雷电改变了什么,还是因为老爹的雄壮基因的缘故,反正他自己生长速度明显快于其他小孩,就是力量、速度、反应力也异于常人,在他四岁时,就已经与寻常七八岁的孩子相仿,力量也可以连续挥砍百刀,并且刀刀都可以在树桩上砍出三寸深的刀痕。

    王悍很清楚武力值在乱世中有多重要,但是,作为上一世的宅男,让一个宅男一下子由懒变勤,成为一个运动男,这种困难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若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还好些,可他偏偏有上一世的惯性思维,为了避免上一世的“懒”,他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文姬,每天用各种方法督促自己,而且还要她一步不离的监督自己。就是如此,王悍也是用了好久才改掉上一世的影响。

    话说王悍是黑牛羌最忙碌的小孩,不但要跟一般族中孩子一样,学习弓马之类的生存技能,他还要自己为自己制定训练计划,比如障碍跑,比如用木棍不断击打杂乱无章的悬挂在树上的沙袋,他总是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的。

    他不仅仅只是训练自己,甚至还训练自己挑选的族人、晋人,而且还经常与晋人流民中的工匠交流,设计各种农具、战具之类的工具。

    作为一个合格的宅男,或许不会在某一方面精通,但一定会知道各种知识,哪怕表面上。

    这些知识涉及面很广,可若把这些知识转化为实物却很困难,每天都要进行各种试验,不但浪费了大量的物资,甚至他自己也在族中闯出一个“傻子”的名号,若非老爹的疼爱,他早就不知道被族人丢到哪里了。

    俗话说得好,天道酬勤,一分付出,就会有一分收获,王悍在六年的时间里不但做出曲犁,双刀犁,三刀、四刀犁子,还做出了麦浆、水车,甚至连日产千斤铁的高炉都被王悍做出来了。

    王悍不仅在器具有所成就,就是训练军队上也有所成就,最起码训出的兵骑不会乱糟糟、一窝蜂似得瞎冲锋,已尽算得上精锐了。

    老爹在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多大压力,出了差错,反正有老爹顶缸,可当他老爹不在了,他才明白老爹的压力有多大,才明白管理一个数万族群有多难,才明白那句“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有多重,没有人可以帮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扛起这份压力与责任。

    王悍睁着眼,看着帐中摇摆不定的烛火,脑中不断闪过张娣那时啃食人肉时渴望与满足,闪过老爹魁拔克对自己的宽容与疼爱,闪过晋民流民收获到粮食时的喜悦与泪水,闪过族人对自己的尊敬与敬畏,闪过少年铁卫的仰慕,闪过好多自己的熟悉面孔,王悍想了很多,突然想到,为何自己没有半点想念自己的母亲王氏?

    王悍想到自己的生母王氏,不由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的母亲王氏不喜欢他,对他也是冷冰冰的,可明白又能如何?一个女人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粗鲁男子,这女人内心的不甘可想而知。

    王悍自己坐在昏暗的账内,默默的胡思乱想,而黑牛羌族中,王悍的坞堡、黑牛堡的议事堂中却灯火通明,四周全是卫兵,这些卫兵明显不是之前守卫黑牛堡的那些卫兵,而那些原先的卫兵则被看押在坞堡的另一侧房屋内。黑牛堡议事堂尽管屋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显得沉闷、诡异……

    “独独,为什么只有你们这么点人?”张真些恨铁不成钢似的问着独独,“难道黑牛羌就没有人愿意跟咱们去享受荣华富贵?”

    “你以为我不想多拉些人马去投靠凉王?”独独看了看这位凉王派到族中的“友好人士”,看到他一脸责问自己的样子,有些不满,“除了咱们这些‘外来户’外,其他人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一口喝完桌案上的烈酒,随手又抹去大胡子上的酒渍,独独不由地张口埋怨:“娘的,老子现在极为后悔跟你们‘造反’,这么好的酒水以后恐怕再也喝不到了!”

    “这有何难,独独将军直接抓走那些工匠就是了。”流民首领李钦笑了笑。

    “不错,所有工匠都要带走,还有马匹、粮草、人口至少也要带走一半才行,谁不答应,就砍了谁!”张真停顿了一下,看向独独,激将似得又说了一句,“独独将军的刀子难道不利,杀不得人?”

    独独一脸惊讶,看着那些不住点头称赞的流民头头们与张真,本来他还只是开玩笑,随口说出自己后悔反叛,可现在看到这些人如此贪婪,如此愚蠢,自己真有些后悔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有后悔药,我一定不会与你们这些成事不足的晋人合作!

    你们可真算是自大又狂妄,真的以为乎脱族长带走了兵马,黑牛羌就是我们的天下?

    真的以为民堡与黑牛堡没抵抗,黑牛羌就真的好欺负?

    凭借着我们千骑别说想杀谁就杀谁,能逃出这里就不错了!”

    独独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堂中众人,看到这些不以为意的家伙,再次叹气道:“不提那些数万上马就能作战的黑牛羌人,就是驻守在兵堡的三千少年铁卫与三千长弓卫,也足以砍下咱们所有人的脑袋。”

    鲜卑人段雄点头道:“独独说得不错,你们在黑牛羌的时间还是太短,不了解黑牛羌。最好还是别激怒他们,否则咱们都会被砍下脑袋的,哪怕凉王这个名号也不会起半点作用。”

    “老老实实的带着自己的东西,悄悄地离开,或许还有机会离开;别他娘的想抓人、杀人之类的,除非你们自己不想活了。”独独接口道。

    独独赞同的说道:“这样就很好,脸皮不撕破,以后还可相见,否则的话,就算带走人马又如何,难不成凉王还想与数万铁骑作战不成?”

    “我可不信凉王会为了咱们与乎脱族长开战。”段雄接口道。

    张真有些不满的说道:“张某是凉王叔叔,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两位将军信任吗?再说了,乎脱与白木罕正在打仗,是否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哈!白木罕能打得过乎脱族长?”独独一脸嘲讽,“别开玩笑了!别以为乎脱族长年幼就可以轻视,不说乎脱族长悍勇无双,整个族中无人可以挡得住他三个回合,就是那三千铁卫也足以横行西凉,我就没看出白木罕有哪点能打得过族长的本事。”

    段雄点头道:“这场厮杀只有大胜与小胜的区别,失败不大可能。”

    独独是匈奴人,段雄是鲜卑人,两人都出身“狼”性族群,若非曾经惨败于黑牛羌,若非待在黑牛羌的时间太久,若非深知发起疯来的黑牛羌有多么疯狂、恐怖,他们早就反了。

    本来两人觉得乎脱率军离开了,再加上凉王的名头,只要他们多加诱惑,就会有大批人马跟随自己,可情况却诡异无比,他们丝毫没遇到任何反抗就占领了黑牛堡,诡异的是没抓住任何一个重要的人物。拉拢族中长老们,也没一个人理会他们,这种情况让两人心中非常不安,越来越恐慌,他们觉得,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危险,只想连夜离开。

    听着独独与段雄二人的话语,张真知道两人是铁定不会听从他的建议了,心中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凭着自己凉王叔叔的名头也才招揽到不足五千人,这里面还包含了三四千的晋人。他想要的不是晋人,而是能骑马打仗的胡骑。

    看到独独与段雄是一副急不可耐想走的模样,张真也只得无奈的说道:“看来也只得如此了,一个时辰后,我们离开这里,连夜赶往姑臧城。”

    张真说着又朝独独和段雄拱手说道:“以后张某与两位将军就是同僚了,以后还请两位将军多多照顾!”

    独独与段雄大喜,他们也是有野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与张真搞到一起,两人一番客气后,各自回各自的支持者当中,安排离开黑牛堡事宜,张真又嘱咐李钦一番后就回后宅去找王氏。

    张真推门进入王氏的房间,看到房中只有王氏一人独坐在胡床上,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张真走到她身边,这才发觉张真来到自己身边,王氏没有看向张真,只是怔怔得说着:“我们要走了吗……”

    张真坐到胡床上,笑着说道:“一会就走,我们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我们的孩子以后会读书、识字,会在我们身边玩闹嘻耍,不会像乎脱那样……”

    张真猛然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王氏低头沉默了一会,没有抬头,失神说着:“我不是一个好娘亲……,乎脱从小到大我也从未关心过。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喜欢做什么,也从未为他缝制过任何衣裳……,魁拔克死的时候,他也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肩负一个数万的部族,我从未帮过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捅了他一刀……”

    “呜呜……,我知道你为什么找上我,可我……可我还是喜欢上了你……,呜呜……”王氏回忆以前往事,说着说着,不由地掩面痛哭起来。

    张真看着这个女人,看着这个刻意接近的女人痛哭流涕,心中一时不忍,揽腰抱住王氏,低声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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