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很平静,最起码相比前几日的喧嚣,这片富饶之都又恢复到了﹕小商小贩叫喊,大姑娘小媳妇跨篮逛街的局面。

    巡逻兵一支支的游弋,整齐且富有规律,密布在蜀都城里的大街小巷。

    『十二铜人』宗教起源地,与其说是一方宗门,不如说是一个组织,毕竟,这个宗门,只有十二个人,加上一只猪宠。

    猪猪闲的无事,从早上开始,先是睡个自然醒,就到了正午吃饭的时刻,造饱一顿后,在美美的眯上一觉,等到临近黄昏日落时,才晃晃悠悠的醒来,望着火卷半边天的夕阳,晒一晒迟到的暮光浴,用过晚饭后,轻鼾响起……

    大狗整天的坐在猪猪旁边,总是笑眯眯的模样,满脸慈祥的看着它,但不断从狗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却出卖了大狗,惹的猪猪一路狂追猛揍。

    话说,以大狗的实力,完全能镇压住猪猪,但是,十位老爷子对猪猪太溺爱了,近乎是宠溺到了极致,比萧易寒这个主人,还对它亲。什么好东西都喂给它,馋的大狗整日的狼嚎。

    而且,猪猪还不时的、刻意的经过大狗面前,把那堆好东西拿出来炫耀,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显摆一下似得。

    那头猪都快要成宝猪了,浑身鼓鼓囊囊的,全是宝贝,拿出一个零食,都是成了精的灵药结出的果子。

    大狗整日呲牙咧嘴的,现在恨不得把那十个糟老头子,挨个咬遍。

    吧唧!吧唧!吧唧……

    猪猪坐在大狗对面,瞪着乌圆溜溜的大眼睛,啃着一个胡萝卜,嘴边还残留着不知何等灵药的碎末,似在示威。

    “吃,噎死你!”大狗恶毒的诅咒,拿出一根骨头,舔了又舔,咬了又咬。

    这一次,萧易寒真的是在闭关。

    第一次闭关,是为了铸剑,历时数个月,才大功告成。

    至于这一次,是因为在观看计都与如来那一战时,顿有所悟,心境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东荒之大,也不过是一口井,井中的人,皆为蝼蚁蛙。

    天上一轮明月,倒映井中,乃为奇观,胜于井水清澈,优于井蛙之稀。

    如来,不过西漠佛土的一位小僧,却精通大乘佛法,更是在一战中,功德圆满身,位列大德高僧之位,仅次于证得佛陀菩萨位的大佛。

    而他的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却又如此惊人的成就,可以想象,此人若中途不陨落的话,不超过十年,便是西漠新晋的大乘佛。有生之年,有八九层机率,位列圣佛!

    仙墟、开阳二座圣地古籍书上皆都记载,以西漠浑厚的信仰力,活在世间的,只不过有数位圣佛而已,而且皆都无迹可寻,终日闭关,参悟大乘佛法。

    西漠以一教之力,便占据了偌大的西部地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需要东荒诸圣地大宗联手起来,才能与之媲美。

    “井中明月,而非青蛙,那如来……的确可怕。”一声幽幽轻叹,自黑暗的闭关室中回荡。

    数日的惊思,萧易寒无时无刻,都在回忆着那日如来与计都二人战斗时候的场面。

    万众瞩目,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以一个人为聚点。

    骑乘青牛,自西而来,拈花微笑,寒露秋华。

    眉清目秀的小僧,出手便是雷涛滚滚,数万丈金身佛像伫立,遮天蔽日,犹如一轮金日汹汹。

    轰~~~

    沉重的大门开启,萧易寒踱步而出,一旁守候的六合与媛媛急忙迎了上来。

    “六合,如来可离去否?”

    六合一听,不禁苦笑,道﹕“禀大师兄,那如来就住在蜀都的一家客栈内,每日皆都东荒天骄云集,誓要把如来踏于脚下,夺下他的天骄王称谓。而那如来,来者皆无惧,每日只接受五人的挑战,如今七日已过,竟无人能与他激战百回合!”

    “这则消息都已经传遍整个中土了,现在神州的修士都在笑讥我东荒无人,一帮天骄如垃圾。”媛媛气鼓鼓的道。

    “大师兄此次出关,正好替我东荒之修出了这口恶气,打的那秃驴满脸桃花朵朵开!”媛媛咬着贝齿,像是个小魔女一样。

    “咚”的一声,萧易寒在媛媛光滑的额头上,轻敲了一记,道﹕“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地如此凶蛮?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文静样。”

    “还不是赖大师兄你。”

    萧易寒指着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睛,道﹕“赖我?”

    媛媛仰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对呀,媛媛从小就长伴在大师兄身旁,什么脾气,什么性格,不都是大师兄教的吗?”

    萧易寒无言以对,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媛媛只有不到十岁的年纪,小丫头初次见到自己时,还有些腼腆与害羞,只是那个时候,萧易寒正忙于闭关修炼,对二人的性格脾气的塑造,实在是疏忽了。

    如今,媛媛出落成一位清丽的小姑娘了,性格早已定型,难以扳过来了。

    看到媛媛,在萧易寒心头,忽然闪现出了一道俏丽的身影。

    萧易寒愣神了片刻,随即闭上了双眸,再睁开时,眼中的那一丝追忆消失不见,恢复了清明之色。

    蜀都,安家。

    雪山峰上那十几具冰冷的尸体,至今安置在安家的停尸阁中,秘不发丧,没有泄露而出。

    在那座雪山峰上,还有着一座幽灵亡船,派出去的安昭绮等人,无一例外,全部消失无踪,只有船上的那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告知众人,他们已发生了不测。

    “杀人者,人恒杀之……儒家孟圣的这句话,老夫不知道听过,说过多少遍了,可是,自凡人写下的这句话,却令老夫终日难眠。”一位朽木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左右各有一个美妾,轻摇着羽扇,神色淡然,仿若二具傀儡。

    “老祖宗,家主一派的谴责与不满已经达到了极限,并说这祸是我们闯下的,如果处理不好,就要我们这一派系,脱离安家,自立门户,并自族谱上除名,以保安家无虞。”一名中年男子急得满头是汗。

    人族重孝道,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族谱就相当于一件神器,名字自族谱中除去,就如断了根的苍天大木,长得再高,也终有一日会腐朽枯萎。

    这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死后,无法入列宗祠庙堂,与父亲、爷爷、祖爷爷等同享家族的香火供奉,是背弃祖宗,人人唾弃的下场。

    “嘭!”朽木长者怒拍桌椅,双目一睁,喝道﹕“他敢!那小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有多大的胆量,莫非老夫不知吗?哼,一个贱血而已,血脉低贱的只比猪狗优胜一筹,还敢骑在我安家脖颈上耍威?”

    “之前是凡人独行,我们有过一次可趁之机,可惜却失败了,如今,他整日躲在『十二铜人』府邸中,诸道统的大修士多次上门未果,以那十位来历不明,大能的法力,即便是数位圣主联手,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凡人。”中年男子道。

    朽木老者眯着眼睛,噙着一丝森冷的笑容,道﹕“莽夫之勇,在于一时,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件事,就能令人乖乖就范。”

    中年男子一怔,细耳倾听后,脸上也同时露出了充满诡异的笑意。

    “凡人,你逃得了吗?”朽木老者轻笑,望着杯中旋转的茶叶,一仰头,尽数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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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练功,正午沐浴,夕阳西下,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把酒畅言,讲经说道,直到夜风袭来时,才各自散去,熄灯而睡。

    李长老是一个合格的挡箭牌,意识到他的厚脸皮,诸道统的大佬们,就再也没有登门质问过,仿佛一下子平息了,不再问津。

    漫漫长街上,一名气宇不凡的年轻人,负手而立,迈着龙行虎步,笔直的奔着『十二铜人』而来。

    他桀骜的仰着头,嘴角总是噙着一丝笑意,让人觉得浑身发冷,犹如一只沉睡的凶狮,四周修士无不避让。

    “嗯?”闲来无事,正在院内溜猪的萧易寒,瞬间觉察到了那股冷冽且峥嵘似剑般的威势,几乎压垮了前大门,掀飞大片的板砖。

    喀嚓喀嚓……

    脆裂的声响不绝于耳,门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台阶也崩开了,上好木头做成的大门也被一股无形的力,积压的变了形状。

    萧易寒脚步如飞,立于大门口,眸光熠熠,劈出两道龙形神芒,一下子压住了对方的气势,在虚空中发出“轰隆轰隆”的气爆巨响。

    “来者何人!无缘无故为何犯我宗门之地?”萧易寒喝问。

    年轻人桀骜的仰着头,微风徐徐,拂过轻衫,道﹕“你可以称谓我为大太子。”

    萧易寒眉毛一挑,恍然笑道﹕“原来是姜家人,记得在百断山,你我还有一次暂短的见面。”

    “没想到啊,当初在我眼中,视作蝼蚁的存在,竟然能成长到这种地步,我对你的经历向往已久,不知何时到我府中一叙,畅谈几日,岂不快哉?”

    萧易寒没想到,眼前的大太子,竟然用这种语调跟自己说话,原以为会二句话说不到一块去,便刀兵相见了。

    萧易寒沉思片刻,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何居心,暗自警惕,表面不动神色,拂袖一笑道﹕“好啊,既然大太子有请,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东方十六街的『闲来庭』,正是一块雅静之地,就由在下略备薄酒,一尽地主之宜。”

    姜家大太子负手站在原地,平淡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落,萧易寒朗声长笑,犹如遇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二人并肩而行,一路谈语,暗自唇枪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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