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里视终于从阳明基地匆匆赶到时,刚好遇上蹇叔和百里奚二人出殿,或许是因为世子最终思忖良久还是接受了自己劝谏的缘故,老百里心情大好之下,少见得和颜悦色地在儿子肩上拍了拍。

    可怜小百里什么时候见过老爹这样,差点脚下一软直接坐在地上,满头雾水唯唯诺诺地向殿中去了。

    等到了世子跟前跟他一说,后者顿时明白是自己的功劳,定然是老百里觉得自己能虚心纳谏,前途大大的有--在这宗族阶级制分明的春秋初期,像自己这么“三好学生”的国君实在凤毛麟角。

    不过子夫也没有多说什么一笑而过,顺手把那封先前并没有给蹇叔他们看的帛书丢在百里视面前:“孟明,先看看这个。”

    “是,”百里视对这种传递情报的帛书并不陌生,当即拿起来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登时渐渐严肃起来。

    帛书的内容并不算长,可当他看完最后一个字时,黝黑的面孔已是涨得紫红恨声道:“难怪殿下要针对这些贵族世卿,食君之禄居然还跟外敌吃里扒外相勾结,末将愿为殿下取其头!”

    “这个倒不忙,”子夫这会儿经过百里奚的提醒,反而没刚刚那么愤怒了:“本殿给你看这个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调动‘天驱’的精干力量,把这当成一次实战演练,帮本殿把那些晋人和重臣挖出来!”

    “是,殿下!”百里视这才明白他的深意,对世子的高瞻远瞩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不是么,自己手下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们,现在空学了一身本领迟迟没有发挥的地方,早就有些“欲求不满”了;这次既能实战练兵,又能挖出那个叛徒和晋人暗谍,实在是一箭双雕。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安排吧,”子夫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旋即起身把他送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要主意的细节,这才目送小百里的背影渐行渐远,叹了口气向寝殿走去……

    ******

    “兹甫,快醒醒,出大事了!”这天清晨,当某人还在回笼觉的梦乡里跟周公畅聊时,忽然感觉到身上一凉,一股大力摇晃着他像风中落叶般直接从酣眠中醒来,简直是满满的起床气啊!

    愤怒地睁开懵然的睡眼瞪向面前的“始作俑者”,结果被对方同样一瞪,他身上那爆表的起床气顿时像阳光下的白雪般,消融得一干净干笑道:“小,小姨啊,这么一大早来掀人家被子做什么?!”

    “起来,没时间跟你闲扯了!”齐涓像是吃了枪药般,满脸焦急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楚人这眼看都要打过来了!”

    “什么?!”本来半睡半醒的子夫顿时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结结巴巴道:“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你说楚人要打来了?”

    “是,”齐涓冰冷的眸子中满是凝重,解释道:“刚刚收到的内线消息,楚军六万、车数百乘今天越过国境,向北开来动向不明。”

    “那也不见得就是打我们…”子夫心中略一放松,可瞬间联想到那还没抓到的重臣内奸和晋国谍子,他们跟楚人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默契甚至合作关系呢?到时万一里应外合破了自己的城池……

    “快来人!”这下刚刚穿好衣服的他也是坐不住了,走到殿门口大声招呼着侍卫让他们分头去请百里父子和蹇叔,说来也是可怜,堂堂“监国世子”手下,真正能让他信任的也就着三人了。

    “你放心,就算楚人真得打来了,我也能护得你周全。”耳边忽然想起齐涓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的粗犷丝毫没有女性的柔美,但还是让子夫心头一暖,笑着转身道:“那本殿岂不成了亡国世子了!”

    说罢他就意识到了不妥,对身为卫国宗室的小姨来说,这话岂不等于指着和尚骂秃子?眼见后者蓦地一怔,子夫急忙上前牵住她的手臂摇晃着解释道:“对不起啊小姨,我刚刚一时玩笑失言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尽管练武多年还上过战场,但齐涓的手臂却跟青儿一样柔软且弹性十足,子夫讶然之下不禁好奇地捏了捏。

    齐涓只觉得小臂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电流,脸上一热瞬间甩开了某人的双手,美目一瞪嗔道:“你想干嘛?!”

    “嘿嘿,一时失误…”子夫倒没想到她会如此敏感,讪讪地挠了挠头随即正色道:“小姨我说真的啊,刚刚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齐涓没好气地甩了他两颗卫生球:“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小孩子啊,因为这个生气我真是闲得没事了我!”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出殿找万氏她们说话去了,只留给愕然的子夫一个“潇洒之极”的背影……

    等他赶到后殿时,同样是离得比较近的老百里和蹇叔先到了,子夫顾不得寒暄三两步来到位子上坐好,急声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楚人起兵六万、车数百乘越过边境北上,二位对他们的目的怎么看?”

    “什么?”乍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百里奚两人也不比某人好到哪去,眼见得新密城下十几万联军主力正跟郑军打得不亦乐乎,这六万楚军就像是一柄插入联军心脏的利刃,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楚军这个时机抓的实在太好了,”蹇叔不禁抚须长叹道:“我联军在新密城下被阻久攻不下,晋人又陈兵边境虎视眈眈,齐国的战役预备力量也都调去了北边,此时进军简直等于扣住了联军的脉门。”

    “不错,”百里奚点头附和道,面色凝重地沉声道:“他们就像是一群抓住了时机的恶狼,只是不知接下来的猎杀对象会是哪里!”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子夫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百里二人面面相觑,这还真不好说!毕竟主动权在楚军那儿,在他们眼里恐怕宋国以及稍微偏南边点的陈国、蔡国、许国,这些都是一般无二的小国,打哪个差别应该都不大。

    子夫随即也意识到了这点,恨恨地在几案上拍了一掌,愤然道:“这种生死要看别人脸色的感觉实在不好,本殿日后绝不想再一次次的体验了!”

    “殿下息怒,”百里奚他们都是面有惭色的躬身行礼道,俗话说君辱臣死,这种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他们又何尝不揪心?

    但他们同样对世子的话也是深信不疑,在这么一位未来英主的带领下,宋国终有一日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看别人眼色,甚至像他说得那样“开万世太平”,只可惜自己这两把老骨头估计是看不到那天了。

    说话间一身甲胄的百里视亦是到了殿外,将手中的武器丢给侍卫,这老兄人还没到就咋咋呼呼道:“世子殿下,殿下,末将……”

    “孟明!”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百里视在某人促狭的目光中,慢慢地转过脑袋,眼前赫然正是他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的老爹,“在殿下议事时咋咋呼呼,你像个什么样子!”

    “嘿嘿,”长得跟人形凶兽一样的百里视,见了瘦的弱不禁风的老百里简直像是老鼠见了猫,这画面不知怎地就有浓浓的喜感;那边子夫见他恳求的目光一再地向自己发射,也是好笑得摇摇头打圆场道:“百里卿不必介怀了,孟明将军性格单纯爽朗,本殿很是欣赏。”

    “哼,就是只长个儿不长心眼儿!”百里奚气呼呼地瞪了儿子一眼,见世子开腔也就顺势放过了他,后者自然如蒙大赦笑嘻嘻地凑到跟前,神秘兮兮道:“世子殿下,末将收到消息楚军北上了哦!”

    “恩,”子夫有气无力地斜睨了他一眼,倒是忘了这货手下掌握着天驱自然不会缺少消息来源,“出兵六万、车数百乘,楚人已经越过了边境北上动向不明,这些本殿都知道了。”

    “嘿嘿,”不料后者闻言倒是笑得更灿烂了,一副“快来问我吧”的模样,子夫哭笑不得地正想问他还知道什么,那厢老百里早已“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臭小子快点说!装神弄鬼什么!”

    “是,”被老爹压制的百里视顿时老老实实地坐好,不过言语中依旧透着几分得意:“末将手下的探马回报,昨天夜里楚军六万已出现在许国境内,看行进方向应该是冲许都去了!”

    “什么?!”在座的三人均是被他的消息吓了一跳,百里奚一把扯住他急声道:“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可不可靠?”

    百里视点点头自负地回答:“当然可靠!在南边一向有我们天驱派出的探马,昨天夜里他们无意间发现了楚军北上的踪迹,趁着夜色跟踪了半宿,直到最后确定了动向才快马赶回报信。若不是世子殿下刚好相招,末将本就准备过来像您禀报的!”

    呼~子夫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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