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浦国一纸诏书,震动天下,各地藩王不再隐忍,从各封地纠集人马,以兵谏的形势要清君侧杀佞臣,佞臣是谁?就是那个高居帝国第一首辅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苏琴,那个在庙堂上鼓吹削藩削除皇室特权的人g。
    光明城更是为震动的核心,皇子们看到了自己暗淡的人生前景,也看到了从危机中杀出一线光明的希望。皇城叫光明城,既然叫光明城,我们这些皇子就应该享受光明。
    皇帝萧齐的几次朝会,都是在充满火焰味儿的情况下召开的,几位皇子从唯唯诺诺走到前台,不但与苏琴对峙,还胆大妄为的对皇帝的决策进行了鞭挞。老夫子朱培德已经从悲哀希望中重新站起,为帝国的将来鼓与乎:“臣闻古时历朝,无不以封子弟功臣,自为辅枝。今陛下有广博海内,而让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皇帝宗庙,若得绵延持久,皇室宗祠香火不绝,便要以天子身份延续国祚。今皇帝有子七人,若无祖宗余荫可以依靠,要不了两三代,皇室子嗣庶人,皇室不在,皇家何以立足?那些在帝国历代呕心沥血的辅枝何处安身?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是皇家若是自绝跟脚,何用五世而斩?乱臣贼子们鼓动皇上自绝后人,乃是恶毒的绝户之举,皇帝为奸人所惑,一时被蒙蔽,造成如今天下乱局,现在各地藩王诸侯风起云涌,各大势力不甘就范,就连皇城内外都已经动荡不宁。皇家打江山靠的是在祖宗和功臣,若是寒了功臣的心自绝于祖庙,皇帝岂不是皇家的罪人?臣建议,马上废止削藩诏书,将苏琴打入天牢,以安民心,以抚社稷!”
    大皇子萧子树也说道:“父皇,宫内人心惶惶,连太后母后都对此多有议论,依附在皇家的阉人宫女何止万千,听说此消息无不人浮躁。儿臣也建议父皇收回成命,治苏琴阴谋祸国之罪!”
    皇帝萧齐看了看满朝激愤的文武,说道:“今日六部公卿都在,苏大人不是让你们留在各部衙门不准外出吗?怎么这才几天时间就忍不住了要来讨说法?朕自绝于宗庙,又与众卿何干?朕闻,无论读书人还是武夫,要么在朝政上建功立业,要么在沙场上杀敌立功,要的是名垂青史和福荫子孙,而与效忠何朝无关。没有了我这个姓萧的皇帝,你们大可以在姓皇的姓李的姓张的那里一样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尔等也都看到了,各地藩王来势汹汹,朕也没有不让你们改换门庭,看中哪个藩王尽管理应外和去投靠罢了,死皮赖脸有何意思?众卿都是明白人,心明镜似的,朕要干什么尔等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现在的山河乱象就算是朕没有削藩之举,尔等也都知道要不了多久也会乾坤骚动,国将不国。朕是一个人,朕的这个江山养不了那么多蛀虫,现在就不说外地藩王,就算是在这个京城内的王公贵族各类权贵,权利一分,朕也就成了花架子,论到百姓手里的权利更是一丝没有。你们明面上是保护朕,保护朕的江山,保护朕的国祚宗庙,其实,你们何尝不是怕朕丢了江山便没有了你们的江山?你们把朕当什么了?是你们的看门狗还是守财奴?朕厌烦了,择天阁给朕一个提示,朕的宗庙想持久,不是靠日益做大的藩王和王公贵族,而是要靠百姓。不明白这一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私自利而已。现在朕的御林军就在外边,是让朕赶你们走还是你们自己走?”
    朱培德极其失望的摇头,道:“陛下若是一意孤行,微臣只有以死以报皇恩,希望警醒那些被迷惑的群臣,苏琴乃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便是生不能啖其肉,死后变作厉鬼也要一口一口将他咬死!”
    朱培德仰天长啸,撞柱而去!
    皇帝萧齐一卷袍袖,那朱培德虽然已经撞在柱上,却力度已经减小,不足以致命,只是晕倒在地,满脸鲜血。皇帝笑了笑:“都说读书人不怕死,其实也未尽然。看什么事,踩到自己的猫尾巴,叫的厉害,不见得死,若是掏空了自己的里子,面子也没了,那可真的有死的心思。各位不要在这儿面面相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荣华富贵,朕要削番撤爵,干得好,也不是不能两全其美,干不好,不是鱼死网破,而是朕还要不要你们的问题,就看你们怎么干,脑袋长在你们自己头上,非要往朕的手里送,朕接着!”
    众臣三三两两散去,众皇子虽心有不甘,也都跪拜离去,大殿内空空荡荡,皇帝孤家寡人!
    然后皇帝看到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
    大皇子萧子树从退了朝以后就回到了自己府邸,心情不好,自然也就没有了往日艳歌艳舞的心情,喝着闷酒,两眼呆呆的望着窗外,看着绿树葱茏,心如快要凋落的黄花。
    几位王子陆续到来,这在以往是极为忌讳的事情,再说各揣心腹事,王子之间互不来往乃是常态,今日破例云集大王子府,肯定是不顾一切了,有些话非说不可,有些事可能也非做不可!
    七位皇子,至今没有一个外放封疆,没有一个立为太子亲王,皇帝萧齐,看来不是一天两天想削藩的事情,而是要追溯到十几年二十几年前。
    七位皇子,以“树叶葱绿人长青”依次取名,有些俗气,却说明皇帝陛下也是废了脑筋的!
    皇帝陛下虽然是第三代帝王,但是,也算是开疆拓土的帝王。东浦国原来也是旧朝留下的诸侯多达二十几个,其中作为异姓王的萧氏从默默无闻到突然崛起,给前朝一个措手不及,第一代非旧朝还新朝,第二代灭九朝皇族剿灭二十几路硝烟分封王公功臣。至萧齐,平定内患,大刀阔斧,威服四夷,使国祚稳定。但是,这个皇帝似乎另类,不立太子,不外放亲王,反而一点一点挤压各路藩王的生存空间,竭尽所能集权中央,现在又有废除分封制的倾向改为郡县制。这不能不说受到那个择天阁的影响。提起择天阁,众皇子恨得牙根痒痒,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东西?什么玩意儿!
    树叶葱绿人长青七兄弟都是皇帝萧齐的儿子,只是没有一个是同母所生,前些年父皇又纳一妃,长得国色天香,与父皇缠绵,又有一子降生,今只有五岁,长相如极为精致的瓷器,名字起得霸气十足:萧天佑!这名字就让七兄弟感到十足的危机,一碰就碎的小崽子,怎的就天佑了?这还不说,据说那小子生有异象,降生那天皇宫紫云缭绕,有扶桑树显化空中,万道灵气不要钱似的一股脑灌注到那小崽子降生的房间。父皇因此大喜,破例大赦天下,并且在小崽子的小床前盘桓三日一步一刻没有离开,不吃不喝不拉不尿,端地尿性。这让宫中所有人不敢小觑,这孩子自带光环,连最为厉害的太后娘娘都忧心忡忡,担心这孩子不是灵通转世,而是成为灾星,引起皇族巨变的灾星。
    自从这孩子降生,七位皇子自任已经失去了对皇位的竞争力,那么,唯一的指望就是外放封藩,做一个逍遥自在王,割据一地,大富大贵。只是,这种小小的指望居然遥遥崩溃了,父皇削藩,自己等人没有了封地的希望,那小崽子一旦成人,以父皇的尿性,自己七人岂不是要成为那小崽子的绊脚石而被挪开?这事不行,可大可小,小到父皇赏赐府邸,保证一世衣食无忧,大到一杀了之,从此黄泉路近,荣华富贵,过眼云烟!
    这怎么得了?
    七人越商量越气,就算平时互不来往,甚至相互提防仇视,但是,此刻却有了休戚与共的感觉,为了活着,为了荣华富贵,拼了!
    七位皇子商量完毕,对天盟誓,若是背叛盟约,天诛地灭!然后各回各家,就算是没有兵权,家丁家将加起来怎么也会有几千人,再加上谁还没有个山上大修士撑腰?就算是江湖朋友也有不少,外藩也有亲厚之人,就算是皇城一败涂地,退路还是有的!
    .........
    苏琴发兵各处,各处藩王已经撕破脸,由清君侧改为杀昏君。于是,各路藩王公然举起造反的旗帜,与朝廷平叛军队轰然相撞,东浦国就此硝烟四起。
    皇帝在御书房,看着各地汇集而来的战报,便是战火令山河满目疮痍也不眨眼睛,不破不立,先破后立,这是皇帝的胸怀,也是应该有的大气魄!
    最心爱的小儿子像模像样的坐在文案前,与父皇并列,手中拿着战报,不时朱批押印,皇帝看着与自己并列的小儿子,再看那一板一眼的朱批阅文,竟有自愧不如的感觉。天佑五岁,只在皇宫中先做了幼学启蒙,便一发不可收拾,博览群书,涉猎极广,就算是大学士们也经常被问得张口结舌。对于国政,也超乎寻常的感兴趣,幼稚言语,童声童气,真知灼见却令人汗颜。找死的大学士,皇子们的师父朱培德作为学究天人的老儒,学问通天的大家,对小小稚童也是刮目相看。一老一幼,堂上问答,经常是老的张口结舌。
    比如那句“既然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为何庙堂上都是君君臣臣而不见民,民在山野,食不果腹,又有何重?”,足以令老儒难解。老儒心中有一个预感,就算是皇帝陛下没有削藩的意愿,守着这么个小崽子,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坏水。
    其实真相,绝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此时,稚童将一张奏本推到皇帝面前,说道:“丰泽藩王手下元帅何英全密奏,其手下多忠君爱国之将士,只需皇帝一纸密函,便会骑兵反戈,杀丰泽以平南疆之患!”
    皇帝看了看密奏,笑着看着稚童,问道:“佑儿有何见解?”
    小小孩童眼角有一丝冷漠,道:“无非将藩王换个姓氏而已,何英全野心不下于丰泽,他何尝不羡慕异姓王孟克之?皇帝削藩,削了萧氏头衔,却冒出更多的异性藩王,治标不治本,为祸更大!”
    皇帝笑了笑,道:“人心不足,心魔蔓延,再大的心胸也装不下膨胀的野心,不过以佑儿看来,此事当如何处置?”
    稚童道:“很简单,借刀杀人与连环计,同时密函讨伐丰泽一路的大将军褚光辉和何英全,令褚光辉与何英全密会,约定好反戈事宜,一封密函致何英全,以王许之!”
    皇帝笑道:“就这么简单?”
    稚童冷笑道:“若褚光辉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他自然知道怎么办,先许诺后杀人,一举两得!”
    皇帝眨了眨眼,觉得身边的稚童突然变得天地高大不可测度。
    孩童已经奋笔疾书,行云流水,两封密旨很快密封,忠心耿耿的太监张律亲自跑一趟。
    小孩童抻了抻懒腰,向后挪了挪,躺在龙榻上,说道:“阴魔啥时候转性了?”
    皇帝没有惊讶,而是笑了笑,道:“他毕竟是深受大道熏陶的人,意志坚定,不过,这一番作为倒是满符合朕的心意,先以魔暴露人心,然后破而立之,很好!”
    孩童道:“魔道与人道并存,谁说魔一定都是恶魔?那些皮囊文雅的狡诈之徒,从来都把正义写在脸上。你这次借机削藩,朝堂上鼓噪的人哪个不是以正统道德的嘴脸行阴险狡诈之实?树叶葱茏人长青,呵呵,他们也应该快到了,你舍得杀不?”
    “呵呵!”,皇帝也倒下身,与稚童并排躺在龙榻上,因为腿长,一双脚耷拉在榻外,晃晃悠悠,全然没有九五之尊的样子,说道:“令狐超、苏琴、我、再加上你,足以拨乱反正,以魔入道,谁说我们就不能证道?天上下棋的龙择天,除了阴魔与他有些过节,我们诸人却是与他道合。这个世界,龙择天没时间教化,死拧死拧的去守护,却忘了,人心不法,内乱自起,守护谁?值得吗?树叶葱绿人长青,呵呵,我既然是魔,那就要做一些魔应该做的事情!”
    御书房外,兵甲云集!
    门没有开,门外的七位皇子一排跪在地上,兵将们分成对立的两列,皇宫大院,气氛骤然肃杀。
    一触即发的厮杀即将发生,七位皇子一排跪倒,情深意重又痛不欲生。闻讯赶来的太后皇后妃子和一些大臣们也站在皇子们身边,痛哭流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皇子开口,也理所当然是大皇子先开口,道:“父皇,国本动摇,宗庙不保,儿臣知父皇乃是被妖魔蒙蔽,失去了本心,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杀令狐超、苏琴,清君侧。恢复祖制法统,还我萧氏江山。父皇若执意如此,儿臣不得不忤逆了父皇,哪怕是被千人唾骂,为了江山为了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儿臣也愿意担这千古骂名!”
    皇帝笑了,看了看同样莞尔的小孩童,说道:“都这么冠冕堂皇,其实无非是野心而已!”
    皇帝站起身,推开了门,门外大院,黑压压跪倒一片。
    皇帝双手负后,一副睥睨天下之态!
    屋内的孩童,稚声稚语:“那就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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