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文这才转头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杨白留下的美人入浴图,那是一幅青墨写意,淡墨作水,浓墨勾形,笔意粗疏空旷,却又栩栩如生。天高无际,远山峻峭,灌木围绕着一池清泉,碎花如萍漂浮在水中,袅袅白汽中........一只白色的小鸟儿踏着碎花,舒展双翼,离水欲飞。那仅有的一丝唇红用在鸟儿的脚腕上,一丝洪宪把鸟儿的双脚紧紧束在一起。
    “我还以为杨大兄好厚的脸皮,原来画到光身子的女人也会拿只鸟儿来代替,隐晦得很.......隐晦得很!”李长文啧啧连声。
    连他都能看出那只鸟是白金,因为那双深邃又澄澈的眼睛,如星光破云,和白金那一刻的眼神一般无二。
    “那种鸟.......,”白金幽幽的说,“对了,你认识那个人?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杨白杨大兄啊,路上遇见过,现在帮人画地图,以前当过大夫,当过说书人,还在当铺混过.......”
    “哦,杨白。”白金理了理额前一缕细长而湿润的头发,轻声重复了这个名字。
    “今天的事要是说出去.......”白金目光森冷,黑纱遮掩下的漂亮脸儿怕也是线条生硬。
    “知道知道,死路一条。”李长文耷拉着脑袋。
    两个人骑着骆驼回来,一路上白金重复了无数次,李长文耳朵都起茧了。他心里说何苦呢,郡主姐姐你一句话,刀山火海也得去,喊打喊杀的,就伤了感情。可一路上白金始终冷冷的看着月光下远方连绵的沙丘,蹙眉沉思,对他丝毫不假辞色,隐约有股气氛压得李长文透不过气来。他也有点怕,想起萧子陵说的,这女人莫非是戈壁滩上的大马贼?杀人不眨眼的。
    “不要觉得我是女人就会心慈手软,我所以不立刻杀你灭口,只是你的几个朋友没你那么傻,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会坏了我的事。”白金伸手一掌,重重拍在他头顶。
    “又打我头.......都说我傻了,还打?”李长文一缩脑袋,捂住头。
    “你这种废物,也敢来戈壁滩上混饭吃!”白金鼻子里重重一哼,扭头走向自己的帐篷,“回去自己想明白怎么说!如果你保守秘密,到了下铂城,有你的好处。”
    “下铂城?”李长文一愣,完全是个陌生的名字。
    “好处?”他又想,“能是什么好处?该不会是入幕之宾吧?”
    他揉揉鼻子,痴痴的望天。
    “从郡主帐篷里出来肚子痛得厉害,就去远处大解,爽快了一把,所以回来晚了。”李长文站在自己帐篷前不远处,看着里面人影闪动,认真的对着前方空气说话,似乎那里站着面色阴沉的严师父。
    似乎不妥,大解也没那么长时间的,那么长时间要是腹泻,拉也拉死了。严师父不傻。
    “郡主帐篷里留饭,都说我们送的礼物好,款待好酒好菜吃得我那叫一个饱足!”
    似乎也不妥,但凡问起菜名,他就败了。戈壁里走那么些天,吃的除了大饼就是肉干,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特色菜肴,对着一群老跑戈壁的,很容易说漏嘴。眼前浮现革牵狐疑的眼神。
    “郡主那个侍女小茶真是有几分俊俏,看起来是看上小弟我,哈哈哈哈.......”他摆出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来,桀桀坏笑,还作势紧着腰带。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着实没什么说服力,就他这德行,小茶能看上他?小茶那模样儿,在宛州大城里也是会被大豪商纳为妾的。
    想了七八个借口,还是大解那条好些,反正他时常迷路,就说回来时候找不到路,绕了几个弯子听起来比什么好酒好菜美人青眼更合他的调调。
    他弄点沙子在绑腿上洒洒,表示自己是走了长路回来的,拍拍胸口叫自己镇定,活动脸上肌肉弄对了表情,把帐篷皮帘子一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片爽洌的笑声,帐篷里人人举杯,笑得前仰后合,连姬云烈那样面瘫的,也嘴角抽动。
    李长文愣了,他还以为这些人正心神不定的等他。
    “李兄弟,你打水怎么去这么半天?”革牵问了句没头没脑的。
    “他出去拉屎去了吧?指着他打水?”严师父鼻孔里哼哼,“也就杨兄弟相信他是当真打水去了。”
    “杨........杨兄弟?”李长文脑子“嗡”的一声。
    一袭白衣湛然,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正是散发的杨白,看见李长文不仅不诧异,反而热情的招手,好似这里是他家,李长文倒是个客人了。
    “你........”李长文被杨白塞了一杯酒,张口结舌。
    “喝酒喝酒,看兄弟你满脸喜相,不是被郡主那个叫小茶的小侍女看上了?偷偷跑回去跟人那里献殷勤了?哈哈哈哈。”杨白握着李长文手腕,略略加点力,“吃独食对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太没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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