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望去。

    是徐方寒。沈阳一年四季都鲜少暖日子,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他还穿着单薄的衬衫和西裤,腰窄而瘦长,侧影有些清瘦,虽是玉树临风的,但是也让我看得心疼。

    我真觉得自己没救了。

    以我的脾气,我应该是生气的,应该过去质问他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但是实际上,我走过去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路上堵吗,有没有出事儿?”我真想给我自己来一巴掌。这温温软软的,真是我吗?

    徐方寒换了鞋,直起身来解释说:“老师胃肠炎犯了,我陪他去总医院。”然后,他和我妈、老爷子几人道了歉。

    我忙说不用,把我妈的话给抢了。

    姿态太殷勤,一帮人齐刷刷朝我看来。我把头转到别的地方去,心里想,还好我黑,他们瞧不出来。我妈和我奶奶对视一眼,都笑了。

    沈柏南却很不给我面子,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徐方寒在张阿姨的照顾下吃完了饭。他吃得很少,吃的时候没有声音,吃完还帮着去厨房刷碗了。张阿姨说不必,他坚持。我走过去说:“我来唰吧。”

    张阿姨有些惊讶地笑了笑:“秋秋也会帮着刷碗呐?”

    她说得我脸红,尤其是在徐方寒面前。

    张阿姨见我下不来台,转身离开,还帮我们合上了移门。厨房有些狭小,只有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开太足了,我身上开始流汗。我真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向来自诩勇气过人的我,其实在他面前是这样不自量力。

    可是我还是抬起头来,在玻璃窗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齐耳的短发,鹅蛋脸,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黑,但还是可以看出晕红的脸颊。虽然不是什么绝色,但还是一个蛮可爱的姑娘。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户。夜色下如此宁静,只有远处阑珊的灯火。

    徐方寒在盥洗池里洗碗,水声清晰。我低头去看他,他此刻抬起脸来,乌黑的眼睛落在我发烧的脸上。

    头顶的灯光忽然白得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我呼吸滞塞,不能思考,所有的思绪此刻都陷入了他明亮幽远的眼睛里。

    那时我尚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方寒和沈秋的故事,试写一下,要是以后有正文,还是第三人称的。

    ☆、第93章 番外 韶华莫倾负

    我已经不大记得和徐方寒是怎么越走越近的。严格说起来,我跟他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不过他在东边,咱家住西边。闲暇时我听我妈讲,他是十多年前和他爸从京城那边搬来的,他爸工作调动以前,他们家还不住这儿。

    说起徐方寒,就得说说他父亲徐晋,年轻时是南京那边一个连队里的,工作很认真,为人稳重,很有责任感,后来就跟着徐首长调去了北边,为了出任务牺牲了,是个烈士,徐二伯伯就把徐方寒接到了北边,和徐珮昀他们一起生活。

    我家上辈子就和徐家渊源颇深,尤其是徐家二伯这一脉,他们这一搬来,来往就更频繁了。但是我和徐方寒打小就不大亲,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说起来,他这人不大喜欢交际,小时候一帮院里的小子混在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他一个人坐操场边作壁上观。

    上了大学,我和他见面的次数更加少,一年也没有几次,关于他的事情大多是听来的。室友陆浅和邵倩都是他的粉丝。

    大三的课程比较紧,有时连着早上到下午的课都是满的,难得有空闲的日子。我和浅浅喜欢周五下课后往后街逛,一排的烧烤摊子,往里走还有一家紧挨着一家的店铺,大多是吃的,也有花店和文具店。

    暮色四合,天光疏淡,火烧云团成片在天边蔓延。

    路上碰上不少同学,别的院系的也有认识的。我和浅浅手挽着手和他们笑着打招呼。浅浅在尽头的火锅店订了位置,是露天的,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了,嘻嘻哈哈的声音从店里传到店外。

    明儿就是休息天,一帮人也没了形。

    我正杵门口,就看到人堆里有个熟悉的影子站起来,径直朝我走来。浅浅在旁边扯我衣袖:“你和徐师兄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我冲她挤眉弄眼:“能不熟吗?我和他打小认识。”这话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说话的功夫,徐方寒就到了我面前:“你来的有点晚。”

    我“嗯”了一声,跟着他亦步亦趋走进店里。我知道自己这模样有点狗腿,但是没法儿,腿脚不听使唤。

    桌子是八人桌,来的却有九人。另一位师兄抬手叫来老板,给加了一张凳子。新来那位老兄看了就嚷道,你们都是靠背椅,就我是凳子,有够哥们儿的。

    我身边的学姐说:“你别作了,一大男人!”

    这位师兄转移战线和她吵起来。

    不一会儿菜上来,一帮人抽筷子开抢,师兄师姐也停了战。浅浅嚷起来:“给我留点儿。”我不甘示弱,脖子伸地比谁都长。

    我和浅浅盯上同一块肉,筷子在盘里打了个转,那肉翻到了隔壁的菜盘了。这时有人用筷子把这肉夹了起来,放到了我的碗里。

    我和浅浅都停下来。

    浅浅看看我,又看看对面的徐方寒,叫起来:“徐师兄你好偏心啊。”

    徐方寒没理会她,自己吃自己的菜。

    旁边师兄却对浅浅嘿嘿笑,挑了挑眉:“你不知道老徐追过秋秋吗?”

    我一口汤呛在了喉咙里,卡着脖子脸都涨红了。浅浅忙拍我的肩膀给我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堆人都看着我发笑,我瞪着对面的师兄:“您能别开这种玩笑吗?这样会让徐师兄对我有意见的。”说着偷偷打量徐方寒。

    可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我大失所望。好吧,我就是有那么点小九九。

    旁边大师兄却唯恐天下不乱,挤眉弄眼地推徐方寒:“我说老徐,你崩害臊啊,虽然这事是挺丢人的。但你不说,人家妹妹怎么知道呢?”

    他越说我越迷糊。难道徐方寒真追过我?不可能啊,怎么我没印象呢?

    “说说说说。”其余几人都在催那师兄。那师兄也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和我们说起来,“秋秋,别跟我说你真不知道啊。”

    我摇摇头。

    我真不知道。

    “你怎么就缺根筋哪。”师兄一拍大腿,“他前段日子给你送过一个礼拜的奶茶,还约你去操场,你忘了?”

    我记忆力不好,在脑子里搜罗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啊?”那是追吗?

    我觉得师兄会错意了:“那是沈柏南让他帮我带的。”

    “说你少根筋你还真是少根筋啊。那他那会儿约你到操场跟你表白,你忘了?听说你还回拒了他?”

    我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了,看向徐方寒,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追?那段日子他天天给我送奶茶,因为我跟他不熟,第一天被叫下来时我问他是不是沈柏南让他帮我带的。

    那时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背靠着宿舍楼下的那棵梧桐树,神态很冷淡,仰头望着天边的夕阳,没回答我,连正眼都没给我一个。

    后来那段时间隔壁土木系有几个男的在追我,不知打哪儿知道我爱吃巧克力,天天往我这儿塞,我心里不胜其烦,干脆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隔一天在操场上上体育课时候遇见,我上去和他搭话,他应了几句,两个人围着操场边走了段路。

    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习惯目不斜视,走了会儿却问我:“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还愣了一下呢,后知后觉地摇摇头。

    他又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当时有点懵,“啊”了一声,没有回应。然后他就走了。我天生迟钝,那会儿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那段时间,我跟他属于点头之交,在院里见面都不怎么说话那种,偶然操场上碰见走了一段路,哪能料到他是在跟我表白啊。

    不对,那能是表白吗?

    他这人甭管说话做事,总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不显山也不露水,不了解他的人,真不知道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师兄又嚷起来:“你们俩可真逗。老徐那天走了后啊,心情不好了好多天呢,我跟老四都笑话他个大才子第一次表白就被人拒了。”接着又是一连串放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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