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府内。
    周遭诸将齐聚一堂,却都面色颓然,低头默然不语,丝毫不敢直视关平,而此时的庞德也是跪倒于地,面上狼狈不堪,面露悲戚之色,拱手请罪着:“少将军,德对不住您呀,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
    “还请少将军处罚罪将吧!”
    这一刻,忽遭逢大败的他,当真是颜面尽失,直接拱手请罪着。
    而此时,关平也是眼神转个不停,面上原本流露的数分喜悦也化为乌有,盯凝了庞德半响不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沉声道:“此战损失了多少军士?”
    “五百余骑士,战死者约莫三百人,其余皆未突围出而被俘获。”
    一语落地,府中此刻陡然间寂静无声,关平虽然面色不显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可心底却在滴血。
    其余诸将此时也是心情极为不顺畅。
    “怎会如此?”
    损失五百余骑士,如此之大的损伤这还是自从成都北上以来最大的一次,饶是之前的下辩伏击战,夏侯楙倾尽主力围杀都没有伤亡这么大,关索听闻此话面色惊愕,沉声喝问着。
    “姜维此人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够伏击你等?”
    一时间,关索也面露疑色,说着。
    按年龄来看,现下的姜维亦不过是十七八岁尚未及冠的少年罢了,并还未展现出一飞冲天、名扬天下的威名。
    对于如此一位无名之辈,庞德这位征战沙场数十载的西凉骁将竟会兵败于此。
    当然,不仅关索疑虑不已,就连随军的关兴、张苞等诸将都未料想到会于天水边境而即将进入狄道的范围之际会遭受着曹军的伏击。
    他们起初也一直未放松警惕,对于曹军主力方面也格外重视,沿途都遍布了层层斥候负责打探军情。
    此刻,眼见着庞德甘愿受罚,一旁的关兴、张苞同样是悲从心来,二人对视一眼,一致一脸决然的眼神跪地拱手道:“兄长,此战我军失利,不单单只是庞将军的责任,兴与张苞也未及时探查到敌军的意图,也负有一定责任。”
    “还望大兄勿要徇私,定要公正处罚以严明军纪。”
    二人话落,言语间却义正言辞、坚峥无比。
    从旁跪地的庞德静静的侧首望着他们,渐渐地眼眸竟有丝丝湿润,内心也颇受感动,关兴、张苞身份何等之显赫,但却能够体谅他而自愿帮助分担罪责。
    思索片刻,庞德又重新恢复了郑重的神色道:“一人行事一人当!二位小将军的情意德心领了,但此次战败失利导致多为将士身死,还是应由德来一力承担。”
    随后,他才回首拱手沉声高喝着:“少将军,罪将愿接受惩罚,无怨无悔!”
    “庞将军……”
    关兴、张苞眼见他如此,也不由高声高喊着。
    时间渐渐划过。
    背对着他们许久的关平,缓缓用袖子擦拭了面庞上所浮现的眼泪,掩住了面上悲伤,尽力使自己强颜欢笑,随即才回转身子,脚步徐徐渐进。
    片刻后,走到庞德面前,面浮一丝笑意,将之扶起,并安慰着:“令明将军,您不必如此自责,天水姜维,此人身负经天纬地之才,虽如今年幼,但亦胸怀用兵之韬略。”
    “而如今,你等在明,他潜于暗,以有心算无心之下,别说你等会遭受埋伏了,恐饶是本将亲自率众都会遭其算计也!”
    扶起了庞德,关平轻轻拍了拍肩膀,并面向略显狼狈的诸将,和颜悦色的安慰着。
    待到最后,他才露出一丝无奈的叹息:“唉!只是可惜,我川蜀数百大好儿郎追随本将出川原本是驱逐羌贼,痛击胡寇,却未想到如今大事未期,他们竟命丧于此!”
    “呜呼惜哉,本将痛惜之,若回返蜀中,当如何向他们家中的父老妻儿相交待,本将对不住他们啊。”
    一番无比悲痛的话语,关平面上满满流露而出的都是悲痛、心沉。
    这一情绪也顿时感染到了府中诸众,诸将一时皆陷入到了悲伤当中,整个军府之内都好似充斥着一股悲悯的气息。
    只不过。
    下一刻,关平的话语却也令诸将纷纷面露惊色。
    “兄长,您与那姜维相识?不然如何赞扬此人身负经天纬地之才?”
    一席话落,张苞当即有些疑虑,连忙拱手相问着。
    他疑惑的是,关平一直以来便随关羽镇守荆州之地,此乃头一次初到巴蜀、凉州大地,又如何能够与西凉出身的姜维结识?
    此话刚落,诸如关兴、关索甚至自家妻子都不由以异样的眼神凝视着他,想来也是因为此事有而有所疑惑。
    闻言,关平讪讪的笑着,正思索着如何回应,总不能直言说此乃史书记载吧?
    片刻后,他笑着说道:“偶有所闻,姜维之父亲姜囧曾是抗羌之英雄,乃是于征战羌人的战斗中战死,曹贼为表彰其功勋,故而其子姜维受领中郎将一职,并以参军之身份入仕天水郡。”
    “父亲平生最为酷爱这等忠义爱国之士,平日里也时常与本将谈及姜家的英雄事迹,故而本将对于姜维算是有几分了解。”
    最后一席话,关平笑着说道,不过还是提醒着:“当然,以姜维之能,诸位万不可轻视,若不然,我军日后还会在此人手下吃大亏。”
    一语中的,诸众眼见关平眼神里提及姜维二字时都是一脸郑重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们的少将军如今究竟是怎么了?
    平日征战之时,往往都是一副好似天下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一般的神色,此刻却不知为何一提及姜维那位弱冠之龄的少年时,便充斥着满满的忧虑了。
    诸人不懂,可关平却不敢轻视姜维。
    此人如今虽年幼,但论攻于心计却也极其不弱,须知,诸葛丞相何等人物,北伐时亦是在他手下栽了。
    回想片刻,关平望着诸将,缓缓说着:“你等刚刚回返,想必也舟马劳顿,身体疲惫不堪了,先各自退下歇息吧。”
    “待本将定下接下来的计划以后,再行召集各位议事。”
    “诺!”
    号令传下,诸将确实也疲惫不已,遂便拱手答道。
    ……
    天水郡。
    冀县,郡府内。
    如今随着夏侯楙率众而来,郡府自然顺理成章的临时成为了军府所在,夏侯楙发号施令之地。
    而如今,夏侯楙身席宝甲,腰悬利剑,双目仿佛铜陵般盯凝着下方一身长八尺,面相普通而又看着有些胆小的将领,面上满是浓浓笑容。
    盯凝半响,他不由赞扬道:“马郡守,此战你表现不俗嘛,本将曾与关平麾下这支骑士激战过,蜀军确实战力难耐,没想到马郡守你却思虑周密、料事如神,竟于蜀军奔赴往狄道与关平汇合的途中设伏,趁机大败之,挫其锐气。”
    “此事当真可喜可贺,扬我军国威也!”
    此刻,天水郡守马遵设计败了蜀军一阵,相当于挫了一次关平的锐气,夏侯楙也是欣喜无比,遂连忙说着:“马郡守,看来当初魏王以你为天水郡守果真是慧眼识珠,不输为最正确的选择。”
    “你继续再接再厉,待此战结束后,本将必定会于魏王面前如实汇报你的功勋,随后为你请功。”
    一番话语落下,马遵顿时面色欣喜,喜色连连,拱手激动的回应着:“末将多谢夏侯将军栽培,末将必定会再接再厉,为魏王尽忠,绝不会辜负将军的器重。”
    ……
    只说,就在郡府内诸众其乐融融的讨论着时,城外军营中,此刻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坚执锐,腰悬佩剑,约莫八尺左右的身躯,生得相貌堂堂、面如冠玉,一片风度翩翩的少年将军风采。
    此小将正是天水冀县人姜维。
    他此时正召集军士操练着,可却思绪万千,脑海里一直念念不忘着:“郡守是否已将我此次设计挫败蜀军之功如实报与夏侯将军?”
    一番浓浓的沉思,他心底却没有底,可又急切的想知晓结果。
    这时候的他,也几乎未有什么心思在操练军士了。
    约莫等待了大半响的功夫,军营外一骑才匆匆地纵马奔来,将营内的阵阵尘土弄得四处飞扬。
    而此时,待姜维看清人影,才不由瞬间露出喜色,随即立即迎过去,相问着:“尹兄,您贵为主薄,乃郡守身边红人,对一些机密应该很清楚,弟想确认一下,郡守是否将此次我献策伏击蜀军的功绩报与夏侯将军?”
    闻言,尹赏跳下战马,喘了喘气,随即将姜维拉到一处偏僻之处,面色凝重,低声道:“姜维,此次恐怕你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马郡守已经将此次埋伏蜀军的功绩全权包揽在了他身上,现夏侯将军对其极其厚待礼遇,却并不知维弟你。”
    “这……”
    一言而出,姜维忽想辩驳些什么,但却感到身心疲惫,颇有一种有气无力感,原本还期待的目光陡然黯然无神,内心中渐渐充斥了种种失落之感。
    片刻后,他陡然拾起了自身的拿手长枪,快步奔入了正中的宽阔地带一千一式的习练了起来。
    “姜维,姜维……”
    眼见如此神色,尹赏也不由生出丝丝担忧,连叫数声也跟着追了出去。
    只是,当他望着姜维一枪一式的习练着,却与往日的枪法完全不同时,思绪也不由飘远万千。
    平日里,姜维由于性子温和,自身的枪法也给人一种平静之感,可如今的他枪法却极为凌厉,迅速。
    他好像在发泄……发泄浑身的不满,发泄自身的怀才不遇,发泄为何未遇到明主赏识,为何没有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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