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西平侯孙仲。

    那些被揪出来的将军,好些是他门生好友,也有很多是他亲自举荐到缺位的,更有人举证,因他们得了好处,逢年过节,都会给孙仲献上不菲的节礼,而孙仲从不拒绝,那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事情得到证实,杨旭本是不想弄得那么难看,可孙仲这件事实在做得太过,他正当施行新政,野心勃勃,想让自己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灿烂的一笔,然而自己这岳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他后腿。

    假使他姑息下去,恐不会成为明君,而杨缙仁厚的性子,有个这样的外祖家,将来兴许会被影响,他果断的削掉了孙仲的爵位,将他流放,而孙家其余人等全部罢官。

    此事震惊朝野。

    而杨旭六亲不认,大公无私的行为也给众官员敲响了警钟。

    整个大梁风气为之一振。

    谁都不敢在这节骨眼上犯错,再被杨旭发现,丢了冠帽。

    春节终于到了,骆宝樱早早醒来,瞧见从窗外洒落的阳光,心情就分外的愉悦,一推身边沉睡的卫琅,笑道:“今日是晴天呢!”

    孙家倒了,他多日的功夫没有白费,昨晚上又忍不住折腾,因有春假,破天荒的安睡到现在。

    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这样沉睡了,他笑一笑,手搭在她肚子上:“再睡一会儿,急着起来作甚?要买的年货早已买了,便算有缺漏的,祖母母亲也会替你管着。”

    他犹自闭着眼睛,鼻子抵在她胸口,虽然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可她身上已经有股淡淡的奶香味,他情不自禁隔着她里衣轻轻摩擦。

    男人的嘴唇生得很好看,秀气又不显得羸弱,映在白色的罗衣上,勾得人心神动荡,骆宝樱眼见他不满磨蹭,用脸颊要把里衣拱起来,要去吃,她哪里吃得消,伸出手指就把他眼皮子撑起来。

    “不准胡闹,快些扶我起来。”她嗔道,“我,我要去如厕了。”

    卫琅睁开眼睛,看到她在遮掩,轻声发笑,也不知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吃过多少遍了还不能让他正大光明。

    他起身穿衣服,又蹲下来给她穿鞋。

    扶着走到恭桶那里,他驾轻就熟的把她安放在上面,这便在外面等着。

    骆宝樱过得会儿才出来,两人正当到堂屋,紫芙笑着使人抬来一个箱子:“少爷,少夫人,宜春侯府的节礼送来了。”

    她呈上礼单,还有一封信。

    先看落款,粉色的信笺上赫然写了罗天驰与骆宝珠的名字,骆宝樱与卫琅道:“这字我认识,是珠珠写的,至于信的内容,定是天驰说得,他说想请咱们过完年去做客,又说要咱们觉得不便,选一天,他们来做客。”她抿嘴一笑,“也只有他会这样说话,哪里客人自己要求上门的。”

    她命人打开箱子,里头一叠的衣料,还有两套茶具,六袋干果,再下面,是海味,燕窝,人参等等。

    这两个人,感情是从仓库看到哪样就拿了哪样过来,正好凑一个箱子。

    骆宝樱无言,卫琅拿起中间一个布套,也不知是什么,打开一看,竟是两套小衣服,一件绣着蝠纹如意花,一件绣着婴戏白莲,他笑道:“定是珠珠做了送给阿阳的。”

    针脚很工整,看得出来花了功夫,骆宝樱很喜欢,笑道:“就看在这两样也得请那两个小祖宗过来做客呢。”她问,“你说定在哪日?可惜上元节我不能出去观灯,不然咱们就在外面的酒楼见面,一起喝酒看灯可不是好?”

    “在家里也未必没灯可看,就请上元节吧。”卫琅眼睛一转,拉她坐下,“咱们写封回信去。”

    骆宝樱好笑,不过是传个话的事情,他也要写信,定是看见那两个人了,她挽起袖子替他磨墨,就见卫琅提笔刷刷刷写好了两行字。

    到得落款处,他竟第一个写了她的名字。

    骆宝樱,这三个字,像枝头开出的三朵小花,从树梢落于淡黄色的宣纸,她凝目看着,只觉那一笔一划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把笔交给她:“轮到你写了。”

    她轻轻一笑,很认真很认真得在旁边写上“卫琅”两个字。

    曾经无数次偷偷写过的名字,无数次的想把它写的很好看,现在时隔多年,第一次当着他面,就这样写了下来,写在她名字的后面。

    肩并肩,挨着念在唇间,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第 157 章

    将信送出去之后,卫琅扶着骆宝樱去长辈那里请安。

    老夫人胃口很好,老爷子告诉他们,早上吃了十二个四喜饺子,还不够,是他硬拦着没让她吃。

    “而今闲在家里没有俸禄,是怕我吃穷了他。”老夫人佯装生气,与孙子,孙儿媳控诉,“你们看看他,越来越小气了。”

    那两人笑起来。

    年纪大了,相守在一起,好像岁月回到过去,都变小了一样,他们在的时候,二老就总是说些琐碎的不得了的小事儿,卫老爷子哪里像个曾经的首辅,骆宝樱想到他昨天甚至与他们说,府里有一匹母马要生小马了。

    可见他一得空,便在府里到处的转。

    卫琅低声道:“你得快些生个孩子给他们带。”

    骆宝樱啐他一口。

    老夫人瞧在眼里,笑眯眯道:“难得春节,你们午膳,晚膳都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吃,等会儿我使人把你们母亲叫来。宝樱,你要不困的话,咱们打打叶子牌,今日啊就得热热闹闹的,一整天都在一块才好。”

    平时她自然要歇着了,可这日特殊,便算是回去,血液里也兴奋着,再说啊,小孩子在春节,有些调皮的时不时就在外面放炮仗,要真睡了,不知得被吵醒几回呢。还是坐着好,累了便打个瞌睡,谁也不会说她。

    骆宝樱笑着答应。

    卫老爷子站起来,朝卫琅使个眼色,那祖孙俩去往侧间。

    “我现在不问你,你都不与我提朝堂的事情了,最近在内阁可好?”卫老爷子坐下,审视着他最疼爱的孙儿。

    “也没什么好提的,皇上惩治了孙家,而今极是太平,便是贿赂送些银子,都假借送花盆埋在泥里,但这也费事,要被人掂量一下可不得了。上回陶大人家里就出事,小小一盆杜鹃重达三十四斤,听说埋着黄金,被皇上询问他吓得当庭没晕了。”

    卫老爷子发笑:“你别尽给我胡扯。”

    “此乃真事。”卫琅道,“祖父,不知您在担心什么呢?”

    卫老爷子把身子前倾:“杨敏中在查廖广你可晓得?廖光在吃空饷一事中落马,可他还牵扯了别的案子,都察院现还扣着人,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廖光……廖光是孙仲好友,但他也是,”卫琅挑眉,“他是张本固的门生,而都察院现任御史王乾刚,在六年前与杨敏中一起去长安办过事情,当时两人立功,回来都得到了封赏,杨敏中这是要对付张本固。”

    果然是他的好孙儿,卫老爷子捻一捻胡须,晓得他已经看得透彻,便卸下几分担心,叮嘱他道:“张本固这回恐怕保不住位置,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任何官员,真要追究下来,总有错处。张本固曾经为保廖光,冤枉了别的官员,虽然不是大错,可与吃空饷搭上,皇上只怕不饶他。”

    “但皇上火气已经消得不少,这时候该偃旗息鼓。”卫琅冷笑一声,“可杨敏中还要把这火挑起来,只为把张本固铲除。”

    一句话,卫老爷子便知晓他虽然不提,但什么事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站起来,弹一弹衣袍:“我现在是真的无事可做了,朝堂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有些感慨,有些释然。

    卫琅朝他笑道:“祖父,您经历过几十年风浪,我得到您这年纪才能赶上呢,若有疑惑,自当要请教祖父的。”

    “你需得提防杨敏中,张本固离开内阁,你寸步难行,但皇上让你入阁自有他的理由,轻易不会让你出局,只要站稳便是。”

    要站稳了,便不能有把柄落于他人之手。

    卫琅自问他行得正坐得直,假使杨敏中要对他出手,会从他哪里对付他呢?他又要怎么对付杨敏中?

    或者,他什么都不该做。

    卫老爷子使人把棋盘拿出来,叫上卫琅:“跟我去花厅下棋。”

    祖孙俩说说笑笑的走了。

    宜春侯府,腊梅飘香,庭院里一片的嫩黄色。

    骆宝珠坐在书案前,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算盘,面前是一叠的账本,她自从嫁到罗家,才发现罗家的家业庞大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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