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街走着,一路繁华,好不热闹。再回想东边的另外半街,好比是天上人间的相差。

    面前,一位打扮成道士模样的人正缓缓走来,持写白幡,赫然用墨色写着四字:奇门八算。他拦在了夏一凡的面前,夏一凡打量着他,估摸着有四、五十岁,留着一搓山羊胡,他斯文一捋,笑起来时候酒窝深陷,两颊的几道皱纹也跟分明起来。

    他把竹竿一立,算命先生的一贯勘破天机的语调,开口道:”少年,我见你右眼泛青绿之光,阴气森森,眼中含泪,是为求索茫然,印堂泛黑,几日内定有所失。不若让我为你卜上一卦,画上一符,助你逢凶化吉。”

    久璃安早听说过山下有行骗道士,今日初见,也倒有些好奇,便问:“:喂,道士,总不能让你白白算卦吧,也不知你想要什么作为报酬。”

    “既然姑娘心直口快,贫道也无需遮遮掩掩,贫道算卦,不求钱财,但需问卦者,心爱之物。”

    夏一凡一听,回想身上所携,能称上心爱的,只有腰间的木雕狐狸,最是睹物思人,怎肯给他,赶忙摇头。

    那边久璃安已经拉了把夏一凡,绕过了道士:“走吧,一凡,别理这人,江湖骗子罢了,真有本事哪会要人物件。”

    白夕尘一听久璃安这直爽单纯的思路,轻轻一笑,却不忘向道士,作了个揖,然后雅步轻迈,跟上夏一凡两人。

    夏一凡被久璃安拉着走,只听到背后的道士,笑道:“福祸相依,得失相伴,世人太痴,不舍心爱,怎避灾邪。”

    夏一凡也听不懂话中之意,只是想起忘了道谢,侧着身子,望后方喊道:“多谢了。”

    久璃安直拍了下夏一凡,说道:“你还理他干嘛!”

    那道士也消失在人潮汹涌之中……

    三人依旧行着,久璃安一路把玩沿街小摊贩卖的物件,就这样行了不久,看到前头一面高大的隔墙,纵断南北,不知其起止。隔墙只开了道拱门,石板街从下方通过。

    未到隔墙的左手边一侧,一圈朱红漆的围墙,护出一座府邸,不知宽广几何。

    府邸之中一楼高耸。此楼名唤珍宝阁,相传收藏四海典籍,五湖珍宝,价值不可计数。府邸大门面着东街而开,方圆数丈之内,未敢有摊贩设铺。门口左右两头石狮威武,匾额金字书着?“汴城府”。

    三人也未多逗留,只是路过时匆匆一眼看见,见朱门大开,四个府兵左右对立,金漆兽面锡环熠熠生辉。

    三人从隔墙底下的拱门穿过。门洞足有数丈之长,光线晦暗,但穿过之后便又是豁然开朗,再沿街走了小会,便到了东西南北四条街的交叉路口,继续左行不久,抵达了酒楼之前。

    汴城,风悦楼。

    午后休闲的时光,酒楼也是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夏一凡往里一看,师兄们混在人中,围了两桌,却不见天清宫一行。凌东旭面朝门外而坐,先看见了夏一凡,便向他招手。

    夏一凡和久璃安与白夕尘打了招呼,自己去了正阳宫那桌,久璃安带了白夕尘坐到乾坤宫那桌去了。

    “师妹,小情人?”林易不知分寸地开了个玩笑,其余的师兄们本也想跟着起哄,却只见久璃安一拍桌子,几只茶杯几乎都溅出些茶水来,桌子正中的茶壶也随着一抖。

    四下一时鸦雀无声,食客纷纷都看了过来,师兄们也不敢再多言语,两两挤到一起,让出了一条长木椅留着久璃安和白夕尘。

    旁人眼光丝毫不在久璃安眼中,她大方一坐,留了一半给白夕尘。白夕尘也不急着下坐,只先笑了起来,自我介绍道:“在下白夕尘,日暮为夕,飘摇为尘,夕尘。在下因缘际遇与久璃安姑娘和一凡兄结为挚友,初见各位,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日后?”丁离一声低喃,白夕尘却听得分明。丁离话虽说得见外,白夕尘却仍是优雅地一笑,回到:“是!在下也欲在这风悦楼中小住几日,权当陪陪新交的挚友。”

    钱凯听着几人说话,只谈定地自喝自的茶,赵奇却对这个陌生人颇有芥蒂,当下倒了翻转一个倒扣的空杯,提壶满上,茶壶提得老高,茶水却是不偏不倚,正如杯中,也不飞溅,不多不少,满满一杯,也无一滴溢出。

    赵奇起身只手拿着茶杯底部,递给白夕尘,白夕尘拱手相谢,接过茶杯上身,果然一道内劲从杯底传来,白夕尘早有准备,回之以相同劲道,不大不小。

    杯中茶水纹丝不动,围观想看热闹的看客都只以为两方和解,却不见两人的暗中角力,都回了头,继续谈论自己的话题。白夕尘和赵奇仍然僵持着,这时冷晓磊突然起身,从下方一托,竟把两人的内劲都化开,白夕尘趁势一坐,把茶杯轻轻放到桌上,仍是一滴不洒。

    赵奇只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不得不悻悻坐了回去,冷晓磊却兴致勃勃,为白夕尘引荐起他的几位师弟,只把两人的暗中较劲视若未见,他的声音别有一种风味,随性而亲近:“白兄且让我为你介绍下我的师弟们,赵奇、丁离、林易、钱凯,我是冷晓磊,晓风残月、三石成磊,晓磊。”

    白夕尘还想起身作揖回礼,却被冷晓磊轻轻按住肩膀,冷晓磊只道:“夕尘兄何必客气,大可不必太过拘泥于人间礼数。”

    “在下也不是拘泥于礼,只是得见各位,实在幸会。”白夕尘笑着又看向夏一凡那边,问道:“不知,其他四位能否请冷兄一并介绍了。”

    冷晓磊也是笑着回他道:“这还是让一凡师弟为你介绍罢。”

    夏一凡在对桌将这头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一听到这句话,立刻起身,白夕尘也跟着站了起来,到了对桌,夏一凡一一都把名字说与白夕尘,白夕尘也是又自我介绍了一遍,之后都坐回各桌。

    众人也不点菜,看似只顾喝茶,殊不知修仙之人,耳力过人,喝茶之余边听着食客的闲言细语。夏一凡问及天清宫的师兄们时,才得知,原来他们一行人收到了来自天清子的木鸟传信,先回紫华山去了,具体的原因却不得而知。

    夏一凡听着几位师兄分享了一天收集到的信息,白夕尘的一桌聊得却是其他的话题,但对桌的一字一句,白夕尘也是听得分明。

    原来这汴城在约一月前就开始不太平,传承数百年的渔业传统全都停滞,南街的鱼铺都闭了门。据传凡是出到东海捕鱼的船只,无一返回,海岸偶尔还飘进来几具渔夫的死尸。说来也怪,东海白天也不见风浪,夜里也静得诡异,谁也不知为何事故频发,口口相传的一种说法是东海来了只伤人的水妖,霸占了东海,也不吃人,却是不让捕鱼。百姓们也请来道士做法,可终究无用。

    再说汴城的太守李横只顾封了东边城门,对伤亡的事件都置若罔闻。禁海之后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苦了那些渔户,有的折了男丁,稍好的也失了赖以为生的活计。

    夏一凡听着,莫名有些伤感,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这些年总有些时候,跟夏一凡说着话时,他的眼睛却失了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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