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一个声音乍然响起,显然池中男子并未睡着,不过是在闭目养神。

    这宫人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被吓得浑身一颤,就想退去了。哪知,她惊吓过度,竟是软了腿,本是想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往男子身上跌了过去。

    穆谨亭本是闭目养神在想朝堂上的事,哪知有人闯了进来。因着甘露殿上下都是九娘安排的,他倒也没多想,只当入了宫来,按照宫中的规制用了宫人服侍,毕竟他身边不喜有女子服侍,九娘也是知道的。

    谁知这宫人大概是没调教好,竟是一再出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才会出声斥退对方。

    感觉到有人往自己扑来,穆谨亭下意识的避开了身,只听得‘扑通’一声水响,那宫人竟是落入水中。她落入水后,更是惊慌不已,竟是不管不顾的伸手抱住临近的男人不丢。她本就只穿了一件袔子,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一双玉臂横陈的挂在男人身上,端得是香艳无比。

    九娘进门就看见这一幕,脸色铁青。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陛下的雅兴。”

    九娘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出来的,她明明想装的镇定若素,可事情真的发生在她眼前,才知晓她根本做不来。

    这一幕何其相像,即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防不了这些前扑后拥上来的女人。上一辈子如此,这一辈子似乎也逃不开如此。

    她上一辈子到底是怎么处置这种女人的?九娘有些恍惚的想。

    她下手从没软过,即使没让对方死,也是生不如死。九娘只感觉到眼前一片发黑,眼中竟沾染上了几道血丝。

    另一边,穆谨亭在那宫人刚贴上身后,就将其挥了开,浑然不顾对方惊恐之下的尖叫。他转头去看九娘,看她神色有异,心中顿时一沉。

    “阮阮。”他叫着她的小名。

    九娘似乎全然没听见,径自转过身离去了,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穆谨亭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他蹙紧眉头,暗咒一声自池中起身,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袍子,往身上一套便追了出去。

    里面的动静早已落入在外面候着的莲枝耳里,见自家娘娘神色恍惚的出来,莲枝联想到方才里面那声陌生女子的呼声,心中顿时一紧。

    “娘娘。”她担忧喊道。

    九娘这才似乎恍过神来,眼神有些直直的:“将里面那女人拖出来,问问是谁放进去的,然后给我打,本宫要她死。”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九娘身子一僵,不想去想他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那话,提起裙摆便跑了。

    穆谨亭本想再追,可此时自己只着了一件外袍,只能停步。他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莲枝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还站在这里作甚,没听见皇后娘娘是怎么吩咐的?!”

    莲枝心中顿时一松,福了福身,便往里面去了。

    ……

    九娘心里很乱的回到后寝殿,一旁服侍的人都让她们退下了,她如今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一会儿忆起上辈子自己慢慢变得面目全非的样子,一会儿想到方才目睹那场景,一会儿又思起她方才所言被他听见的事……

    妇德中,女子最忌‘妒’一字。尤其是高门大户人家中,哪家不是妻妾侍婢一大堆,可九娘就是忍不了这些。

    上辈子她没忍下来,这辈子她估计自己也忍不了。

    可今非昔比,上辈子她嫁的是王四郎,王家那一家子虽然乱,但她也不是应付不下。可这辈子她嫁给楚王,如今又成了皇后,顶着这个头衔,她就该母仪天下,应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所以她不能妒,所以她必须主动劝着自己男人充盈后宫,广施雨露。这样一来,她这个皇后的位置才坐得稳,才显得贤良淑德,堪为典范。

    这一切九娘都懂,可她就是不想做,所以才会对之前言官的请奏装作不知。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她已经命人不要来打搅,这个时候进来必是他无疑了。

    九娘身子不由的一僵。

    他会斥责她吗?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一副妒妇的面孔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陌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萧九娘?

    “如果陛下是来斥责臣妾的,那么就不用开口了。”她僵着声音道。

    一个轻轻的低叹声在耳边响起,他来到她身边坐下。

    “朕斥责你作甚?”

    “善妒、无状、恶毒。”她给自己罗列着罪名。

    “善妒何解?无状何解?恶毒何解?”

    这人是想找茬吧?

    九娘心里本来就烦躁,听了这话,顿时侧过首来,直视着对方,眼中是忿忿的光芒,同时又夹杂着几丝决绝的意味。

    “我见不得你招惹别的女人,此为善妒。你招惹别的女人时,我闯了进去,此为无状。我更见不得那个被你招惹的女人,所以我想让她死,此乃恶毒。”

    反正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两辈子都改不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大不了她退位让贤,带着俩儿子自己去过日子去。就算不能如愿离开这里,反正皇宫这么大,总有地方给她安居一隅过自己的日子,眼不见心不烦,爱怎么样怎么样!

    所以九娘越说声音越是理直气壮,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与穆谨亭杠上了的意味。

    穆谨亭定定的看着她,突然摇头轻叹了一声,将她往怀里带。九娘挣扎,不依,他只能微微使力硬将她钳在怀中。

    “朕将你宠坏了。”

    “那也是你宠的!”

    “是啊,从你十岁,至今十余年。”

    听穆谨亭如此说,九娘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同时又有些窘然。可他确实没有说错,从她十岁那年两人相识起,他便一直护着她宠着她,至今已有十一载。

    她如今二十一岁有余,并与他诞下两子,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走过来,突然回忆,心生恍惚。

    九娘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那股劲儿不觉中也泄了。她身子软软地靠在穆谨亭怀里,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泪眼朦胧。

    恍惚中,他的声音静静的响起。

    “你方才所言都不成立。其一,朕没有招惹什么女人,那宫人是自己闯进来的。其二,这甘露殿是咱俩共居之处,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进的,所以算不得闯。其三,不过是个宫人罢了,她即僭越,打死活该。”

    九娘哽咽了一声,瓮声道:“可我妒忌了,我是皇后,我不该。”

    “朕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不是说了吗,谁有异议,让他们来与朕说。”

    听到这话,九娘再也坚持不住了,扑在穆谨亭怀里大哭出声。

    九娘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哭过了,穆谨亭不禁有些手忙脚乱。哄了半天,才将她稍微哄好了一点。

    “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般爱哭,若是让儿子们知道了,该怎么看你。”

    九娘抽抽搭搭的,也不理他。其实不是不想理他,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明知道他的秉性,他能这般哄自己,九娘除了满心满肺的柔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朕不来与你解释,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九娘还真不知道,大抵会如同上辈子一样,不是大闹一场,就是佯装无事,实则心会越离越远。不过这辈子的处境与上辈子不同,所以只能是后者了。

    穆谨亭不用听她回答,只是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了,不禁恼道:“你就将我想成那样龃龉之人?你说说看,我该怎么罚你?”

    九娘心虚气短,期期艾艾,道:“随夫君处置。”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为此,九娘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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