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箫头侧了回来,小二哥就凑了过来。

    “客官,您起来了。您里面请,我先给您来壶茶嘞,今日我们东家特地将珍藏的云南普洱拿出来好让大家尝尝鲜,也好好清清近日的油腻。”

    白玉箫一听到有茶,更是喜上眉梢,当即随口笑道:“哈哈,好极,好极,你快些上些来。”

    随着他语声一落,一个爽朗的的声音好不容易从嘈杂人声挤了出来:“白兄,快些这边来,我这有茶,也有酒。我可等你好久呀,见你迟迟不来,我还在纳闷,你到哪里去了呢?怎地也没有一声招呼给我们呢?”

    说话这人也是一表人才,着一袭蓝衫,手摇一把银色折扇,神情甚是激动,一口气将嘴里的话全说了出来,方才吐了一口长气。

    白玉箫听他说完,不禁一怔,他和这男子认识吗?

    忽然脑海灵光一闪:是了,昨日我与他把酒言欢,酒正酣处,更觉一见如故,他突地问我高姓大名,我不想道出真实名字,便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叫白笑,没想到他竟就此记住了。

    想到此处,白玉箫更是绽开了笑容,抱拳回道:“文兄,客气了。在下一时竟忘了时辰,让文兄久等了。”

    “不妨,不妨,来来来,快些坐过来。”蓝衫银扇摆了摆手,招呼着道。

    白玉箫走向那蓝衫人。只见蓝衫人此刻已站起身来,银扇一合,期许着白玉箫走过来的身影。

    白玉箫清晰记得昨日蓝衫人酒醉之时自称是“文青”。

    文青的桌子是个方桌,左右两边分别坐了两个人,两个少年,两个身着锦衣的少年,两个左手各持一把剑的少年。文青坐在两少年的中间,他的对面正好空着一座位,显然,他没有说谎,的确是特意留给白玉箫的位子。

    白玉箫坐了下来。两少年准备替白玉箫斟一杯酒。刚起身,就被文青顺手一摆,示意他们坐下。文青起身,拿起酒壶,亲自向那一支空杯里添了满满一杯。

    随即笑道:“白兄,且先饮一杯,再吃那茶也不迟。”

    白玉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感沁透心脾,香醇之极,忍不住夸口赞道:“确实美,美得很呐!和昨日你我喝的大有不同,却都是佳酿。”

    文青道:“不错,昨日的酒,清纯香甜,喝下之后,令人精神抖擞,虽当时却无醉意,但酒的劲道却是绵绵无期啊!”

    白玉箫含笑微微点头,示意赞许,又接着道:“今日之酒,入口冰凉,入肚之后,就似有文火燃烧,然火的温度却刚刚好,一点也没有灼热的感觉,当真是身子驱寒的极品。”

    文青接道:“就是不知劲道如何?是否也是绵绵而来?”

    “绵绵而来,哈哈...”白玉箫笑道,顺口就接了过来。

    突然白玉箫住了口,那半个“哈”声就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一样,只是张着“哈”的口型。

    文青吃了一惊,他以为白玉箫笑得太急,呛住了。忙道:“白兄,你怎么了?”

    只见白玉箫脸色已变了,变得焦虑起来。剑眉一皱,盯着文青,口中反问道:“绵绵而来?”

    文青一呆,他不知道白玉箫问这话的意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回答说:“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在这种时候,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说的是什么,这句话无疑是最好的回答,正是这种回答又把问题抛给了对方。

    白玉箫收回了目光,神情仍是着急,眉头又一皱,看向文青,突地说道:“文兄,你信我么?”

    文青又是一呆,他没想到白玉箫会突地这么一问,依他所想,白玉箫会直接对他说心中的疑问,可是并没有。

    他不是信不过白玉箫,相反他很信任,他的信任就在昨日与白玉箫一起喝酒时便确定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他昨日突然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发自心底,毫不做作。

    因为在酒席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而他就在与白玉箫痛饮时,看出白玉箫正直坦荡,是个值得深交的君子。是以他听到这么一问,心里难免有点惊讶,也就自然而然的一呆。

    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回道:

    “白兄,浩浩荡荡,我当然信得过你呀。”

    白玉箫听他这么说,就凑到他身边说道:“昨晚夜半三更时分,我无意听到伯颜派来的手下说今日有所准备,会对今日在悦来香的抗元义士设伏。”

    文青一听,脸色骤变,脱口道:“伯颜?他们怎地会来?”

    于是白玉箫就将昨晚之事快速的说给文青。

    天色渐明,天边已露出七彩云霞,映得半边天就像是彩色绸缎布匹一样,甚是美丽。

    文青听完白玉箫说完后,也不由得一惊,面容变得甚为严肃,他握起白玉箫的左手,正色道:“白兄,此事关系重大,咱们得早做防范啊。不如咱们将此事现在就告知在场众人。你意下如何?”

    白玉箫右手也随手一搭,搭在文青的左手上,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大厅里此时更热闹了,已有好些豪客们远道而来,此刻正饮着美酒,吃着佳肴,嘴里还不忘评头论足。有的干脆聊起江湖的所见所闻,一杯美酒下肚,便又开始滔滔不绝来,听的人是点头称赞,拍手叫奇,一时之间,大厅如同沸腾的汪洋。有人的地方,就有语言的碰撞,就有消息的传递,人群就是一个提供语言碰撞,消息传递的场所。更何况在这有如此美酒佳酿,如此美味佳肴的悦来香呢?

    白玉箫看着文青,文青也正看着他。突地,一个声音在大厅里爆开了来。

    “各......位......”

    满堂豪客不禁一颤,只听得“各位”两字拉的极长,且这两字听在耳里,声如洪钟,雄浑强劲,直震得心头嗡嗡作响,久久不能平复。就连文青也是一惊,心里不禁暗自佩服发声者内力浑厚之极,颇有劈天盖地之势。

    发声者正是白玉箫。

    语声未落,只见白玉箫已掠上酒楼楼阶一处楼台,身形笔直自然垂落,长袍飘飘。一副俊俏江郎面孔,双目炯炯有神,剑眉微挑,头发稍稍凌乱。本是热闹非凡的大厅此时一片寂静,从来没有的寂静,仿佛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厅里的每个人,更是神态各异,有鄙夷,有惊诧,有愤恨,有赞许,有发呆,当所有的神态随着楼台那人的长袍归于平静后,最终都化作了满脸的好奇。

    片刻,厅堂人群里冒出来一个苍老声音:“阁下,内力惊人,老朽好生佩服。却不知,此又是意欲何为呢?”

    白玉箫微笑道:“在下一时之间,扫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白玉箫抱了抱拳,接着又道:“但在下眼前的确有一件要事,刻不容缓,此事关系到武林安危,也关系到在场的身家性命。”

    在场所有人一听,此事与性命攸关,皆都变色,已有人抢先道:

    “此事如此重要,还请阁下快快说将出来。”

    白玉箫正色道:“在下探得伯颜今日有所行动,会在城外设伏,待众位议定抗元大计之后返回途中,将众位一网打尽。”

    厅堂人群顿时一阵慌乱,有的甚至抱怨后悔来此,如今却在异客他乡,心中不禁想起家来。

    慌乱仍未停息,三五成群,却在商讨对敌之策,一时之间,厅堂几乎炸开了锅。

    只见先前那老者大步走向前来,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道:

    “各位稍安勿躁,容老朽再多问几句,然后再做商议。”

    厅堂人群语声渐渐弱了下来,已有人附和道:“对,咱们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那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老朽燕正北,承蒙阁下将此消息告知,想必伯颜早有安排,却不知阁下如何探得伯颜爪牙的行踪?”

    白玉箫道:“听的。”

    人群中又有一彪形大汉走上前来,抢着道:“哦?哪里听的?”

    白玉箫道:“就在这酒楼的房檐上听的。”

    大汉道:“什么时候听的?”

    白玉箫道:“昨夜夜半十分。”

    又有三个身着淡色黄袍,手握铁剑的中年人士走上前来,中间为首的一人手捻颔下胡须,轻轻道:“阁下是说,昨晚夜半时分,在此酒楼房檐之上听到伯颜手下商议在城外三十里处设伏的消息么?”

    白玉箫道:“不错。”

    厅堂顿时一阵惊叹。

    白衣中年文士又将这惊叹之声归于平静,踱出一步,缓缓道:“但不知阁下是谁?所说之言,又有何凭证?”

    白玉箫一听,眉头一皱,心想当前情况危急,自己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眼下应当立即做好部署,一来以防伯颜手下偷袭,二来彻底破伯颜的诡计。如此耽搁之久,只怕圣火教计划有变,到那时,当真是为时已晚了。

    没曾想到那中年文士却是如此不肯善罢甘休,心里不禁暗暗着急。但眼下这般境况,若是自己不能彻底解除他们的种种疑惑,只怕误会之深会更甚之,耗时之长越久之。

    于是他顿了顿道:“在下白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各位早做防范。”

    中年文士明眸精光一闪而过,抱拳缓缓道:“白笑?今日之前却从来没听说过,相信在场各位也是从没听说过的吧?”

    只见白玉箫面色微变,沉声道:“在下虽在江湖,却很少露面,区区名号更是鲜为人知,不知也不足为奇,阁下何必苦苦纠缠呢?”

    中年文士突地冷笑道:“好一个苦苦纠缠,说得倒也轻巧。”

    吾影脸色一沉,目**光,沉声道:“那你想怎样?”

    中年文士笑道:不想怎样,只是阁下所言,却难令人信服。

    他突地转过身,接着道:“各位,此人突地出现在此,又突地告诉我等伯颜手下在城外设伏,如若他说的是真,依你们之见,今日我们还要出城吗?”

    人群中嗡嗡一片细语,有人说道:“如若是真,我们定然不会冒然出城,要不然岂不是正好中了圈套。”

    此语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附和的声音响起。

    “是呀,傻子才会出去呢,傻子才会去送命呢。”

    中年文士,接着道:“但如若为假,伯颜手下假借城外设伏,暗地早就潜入城内偷窥我等对敌之策,在暗中下手,我等岂不是真的中了圈套。”

    人群中一阵惊呼,此刻都惊叹伯颜之歹毒,计划之周密。

    一老者说道:“那么此人和这件事又有什么联系呢?”

    一青年汉子道:“对呀,此人为何在此,难不成他就是伯颜手下?来此混淆耳目。”

    中年文士接道:“这位兄台眼力真好,没错,他就是蒙古人派来的细作,来此稳住我等,暗中接应伯颜手下将我等一网打尽。”

    厅堂里一片哗然,人声四起。

    白玉箫脸色沉得更加厉害,他本是好言告知,没曾想此间人人俱都认为自己为蒙古人的细作,厅堂满座又皆都纷纷叫嚷,扬言铲除自己。一时只觉心胸气血上涌,面上青筋兀自暴起,正欲发作,突听得一声大喝。

    “岂有此理,简直一派胡言。”字字铿锵有力,话音未落,人影晃动,楼台处已不知不觉多了一人。

    那人拂袖一挥,劲风舞舞,突地风势渐弱,衣袖归于身前,大声道:“诸位稍安。”

    顿了顿,又接着道:“在下相信白笑所说绝对非虚。”

    厅堂一瘦脸汉子接道:“你又是谁?凭何信你?”

    瘦脸汉子刚发问完毕,旁边一黄衫大汉抢着道:“哎呀,周兄弟,他你都不知道呀,铁扇山庄的文公子铁扇文青。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文公子凭一把铁扇赢了云游和尚智慧大师,而斩杀了梅山老怪。”

    黄衫大汉脸上渐渐绽出笑容,说得甚是得意。

    铁扇山庄,当然是人人都知晓的。起初只是创庄之人简单地起的名字而已,而后几经几代,声名渐渐浩大。当年文渊以剑单挑少林,逍遥二派,虽不是什么血战到底,但点到即止的比试也分出了高下,自此江湖上文渊的盛名便一直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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